秦律规定不能聚众饮酒,不过这条律令对刘邦来说形同虚设,沛县上到官吏豪爽,下到轻侠地痞,就没有他不认识的,做亭长的那点俸禄,除了一部分用来养曹氏母子,其他都被他拿来喝酒挥霍,不够还要家里倒贴,甚至常常带着狐朋狗友去寡嫂家蹭吃蹭喝。
为此,刘太公不知打断了多少木棍,然而这家伙脸皮厚,又有母亲刘媪护着,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潇洒。
曹氏开的这间酒肆是刘邦最常来的地方,但凡请人喝酒,必是来此,有钱付钱,没钱赊账,这些年下来,欠下的酒钱已经算不清了。
“刘季,这小哥哪里来的,从前怎没见过?”
曹氏拧着小蛮腰,端着几个酒碗走过来,脸对着刘邦说话,眼睛却瞧着韩信,“这长得也特俊了,瞧这双眼,好似那深井,能把人给吸进去。”
刘邦哈哈笑道,“这是我今日刚认识的好兄弟,名唤韩信,从淮阴来的,别看他年纪小,本事可不小。”
刘邦一边给韩信倒酒一边说道,“我这兄弟前不久刚在洪泽乡剿了一群贼寇,连升三级爵,还做了乡游徼。阿信听说我曾做过信陵君的门客,仰慕我之名,特地请了这趟押解犯人的差事,只为来沛县与我结识,你今日可要好好招待我兄弟,拿手菜做几个出来。”
刘邦一脸的自豪说着,曹氏却疑惑,“你做过信陵君门客吗?我怎不知?”
刘邦噎了一下,脸不红心不跳道,“我做过信陵君门客的门客,怎不算信陵君门客?想当年我在外黄当任侠,结交英豪无数,哪个不敬仰我刘季洒脱豁达气度?”
“切!水桶当喇叭,大吹!”曹氏翻了个白眼,扭腰转身离开!
“妇人就是妇人,没见识!”
刘邦端起酒碗,看向韩信和柴勇,“来来来,我先敬二位一个!”
韩信举碗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刘邦又给他倒了一碗,“阿信难得来一次沛县,可要多逗留几日,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他这话只是酒场客套,哪知韩信立即顺着说道,“那便打扰了,我正好想认识一众沛县英豪,刘兄虽只是一介亭长,沛县之中却没人不卖您面子,正巧,方才在城门下听刘兄说明日有场酒宴,小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明日可否带小弟去见识见识?”
韩信是不爱说话,但并不代表他不会逢场作戏,当卧底三年,他先是扮演底层小弟的角色,混进高层后又演过把总领导,队友老曹曾说过,他若是去当演员,可以拿最佳男主角奖!
三世为人,韩信会很好地控制情绪,也会随心所欲地释放情绪。
吹牛吹大了,见韩信殷切地看着自己,刘邦如何说得出拒绝的话?
问题是,自己方才说吕媭邀请他去参加宴会,完全是他那该死的虚荣心作祟,胡编的。
这些时日他想方设法要和吕家套近乎,可人家瞧都不瞧他一眼,怕卢绾笑话,这才胡吹一通,没想到韩信居然也想去蹭吃。
刘邦这人毛病很多,但也很仗义,至少现在的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仗义,他迟疑了一下,拍着胸堂道,“自然可以,明日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韩信微微一笑,“那多谢刘兄了!”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来,喝!!”
韩信端起碗,“我敬刘兄一杯!”
三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刘季,肉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扛着一扇猪肉走进来,“刘季,卢小卷说你又结交了一位好兄弟,我也来凑凑热闹!”
后脚跟进来的卢绾上手就给樊哙后脑勺来一下,“说了多少次,卢小卷是你能叫的吗?没大没小!”
樊哙哼道,“我就这样叫,卢小卷!”
“嘿,你这小子纯粹是找打!”卢绾气得又给他一下。
樊哙把肉搁一旁桌子上,弯起胳膊展示他那强壮的体魄,“你又打不过我!”
“我打不过也能揍你!”卢绾又想给他一下,却被樊哙躲了过去。
“好了,别玩闹了!”
刘邦制止二人,介绍,“这便是我方才提到的樊哙,我们丰邑第一勇,屠猪宰狗的。”
又向樊哙介绍韩信和柴勇,笑道,“小勇家亦为屠户,你二人年纪相仿,体格也差不多,等会儿来角抵助助兴如何?”
“这好啊,看看是我沛县屠户厉害,还是淮阴屠户厉害!”
樊哙走到柴勇身边坐下,直接拿起刘邦的酒碗,对柴勇道,“先干一碗!”
柴勇满饮一碗,抹了下嘴说道,“要说厉害,还是我师父最厉害……”
柴勇滔滔不绝地卖弄韩信的武艺有多了得,什么三打乡中恶霸,怒踹恶霸他爹,以一敌四,擒杀群寇等等等等,当然,这其中的恶霸自动被他换成别人,擒杀贼寇这些细节也是胡编乱造。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脸上却是半信半疑,韩信并没有制止柴勇的卖弄,而是端着酒碗小口慢慢饮着,目光时不时瞧向刘邦下巴的那一把美髯须。
记得当年在汉中时,有一次这厮喝醉酒,跟自己吹嘘过成为吕家女婿的经过,说他原本只是想去吕家蹭吃蹭喝,不料因为这把美髯须被吕公看中,硬是要把女儿嫁给他,那吕雉为了嫁他刘季,连县令的求婚都拒绝了。
韩信知道这厮是在吹牛,婚姻之事,吕雉一个女儿家如何能做主?
刘邦这个年纪,当吕雉的爹都可以,而且外面还有情妇儿子,换做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愿意!
经历过现代的教育后,韩信倒是有点同情吕雉了,把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献给一个老流氓,老流氓发达之后却想扶小三上位,连带儿子都要被废,不黑化就是真圣母了!
不过,同情归同情,当年被吕雉套麻袋以签子刺死的画面历历在目,他不知道现在是平行时空还是时间倒回,或许对刘邦吕雉来说,所有的事都没有发生,但对他来说,却亲身经历过,连带着他的两个孩子也被刘邦给杀了。
二十几年时间,恨意会淡化,却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