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唯有铁链作响的声音陪伴。
江瞳不过一张旧到掉色的黑绸披身，纤腰用藤蔓一缠，毫无形象坐在地上，靠着墙壁闭眼休憩。
但哪怕这样，江瞳依旧风情万种，犹如暗夜中惑人的精灵。
察觉到脑海里某个系统晃哒来晃哒去，极其显眼包还不自知，江瞳忍不住了。
【想说什么，赶紧说，晃得人头晕。】
【哎哟，我这不是看见宿主主动拱猪，稀奇嘛，兴奋……】
最后一个字，系统看见江瞳那庞大的精神力压迫，生生吞了回去。
果然，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那个一言不合就发火的宿主。
【提醒过多少次了，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直接说人话。记吃不记打。】
精神力压迫褪去，语气烦躁中透着无奈。
【爱得瑟的程序从一开始就设置好了，已经定型，我想改也改不了。】
系统欲哭无泪。
江瞳：……
【创造你的人也是个人才。爱得瑟？就不怕被某任宿主鱼死网破？】
系统：……
也就它倒霉摊上这么个宿主，哪个宿主能有她猛？直接反向绑定系统，让系统成打工人……
【这叫人性化！】
【嗯。】江瞳不痛不痒地用意念回道，【人性化。】
系统：……
【宿主，这么多个世界，你怎么这次就主动出击了？】
系统决定换个不那么伤心的话题，但语气贱兮兮，暴露了它八卦的本质。
江瞳：……
【你是不是还有个程序--爱八卦？】
【哎，宿主怎么知道？】
江瞳：……
系统的创造者干什么，她都不稀奇了。
【宿主你就告诉我嘛，不得答案，我这一天天抓耳挠腮。】
【你就没发现……】
江瞳手指下意识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地面。
【发现什么？】
系统恨不得自己的意识生出一双耳朵，要一字不落听进去！
【他一直以来都是同一个人。】
说完这话，江瞳的意识死死盯着系统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怎么会？！】
系统的惊讶反应不似作假。
【你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灵魂气息都不一样，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系统的回答很诚实，然后便开始思考，丝毫不考虑江瞳会骗它的可能性。
【宿主，他不会是某个大佬前来历练，动了情，然后千里追妻？】
【你这思维不拿去写小说可惜了。】
听出江瞳话语里明晃晃鄙视的系统：……
【你不知道……】
江瞳手里的敲击动作停下，杂乱的心绪让她放缓呼吸。
【我，这心里很不安。】
系统本以为江瞳的理由会更严重，听了这话，立马安慰。
【安啦，宿主。他从来没在你面前露出真面目，没说过喜欢你，你当然会不安。】
江瞳许久没有回话，沉默，也不知道把系统的话听进去了没有。
系统有些担忧，主动开口。
【宿主，没事的，我也会一直陪着……】
忽的，江瞳猛地睁开眼，眼神冰冷犀利，看着前方。
“谁在哪？！”
系统的话被迫打断。
对面回应江瞳的是……
一束光亮，下一刻，整个空间都敞亮开来，不留一丝阴影。
江瞳眯眼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明，视线里两道模糊的白色身影。
身影渐渐近了，江瞳也适应了光明。当她看清眼前两人的胸前那分外眼熟的狮鹫模样的学院标志，直接嗤笑一声，道：“你们高高在上的上界人怎么突然想起我这个下界蝼蚁了？怎么，终于打算杀了我？”
“疯狗！”稍微靠后的少年直接骂道。
为首的青年也不阻止，只是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江瞳，带着高人一等的姿态，开口嫌弃道：“千年过去，你这性子竟然还没被磨平。”
“谢谢夸奖，我最满意的就是我这一身反骨。”
江瞳眼神寒如凛冬，冰冷之下藏的全是杀意。
“别让我找着机会，不然我这条疯狗一定会把这千年来日日夜夜的蚁噬之痛千倍奉还！”
“疯子！要不是你太疯，我们怎么可能……”
少年气不过立马反骂。
“醉书！”
青年呵斥，打断对方。
名为“醉书”的少年见青年发火，闭了嘴，但是阴恻恻的眼神直望向江瞳，像极了刀子，想把江瞳一刀刀划开。
青年的举动让江瞳心中的大石沉了下去，但她面上依旧一副嚣张邪气的模样。
“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想要一匹大杀四方的狼，又要狼在你们面前卑微得像条狗，可真有你们的。”
“激将法就不用了。这次我们来的目的，你很就会知道，建议你省着点力气。”
青年还是那种看蝼蚁的眼神。
见自己的目的被人一眼识穿，江瞳也不恼。
她无所谓过程和方式，都能达到目的就行……
“是吗？”江瞳像是突然失去所有兴趣，玩着自己的手指，打了个哈欠道，“所以，找我有何贵干？”
青年没有说话，只是上前拽住锁着江瞳左手的铁链，一道黑色灵术打出，就把三人笼罩在内。
很快，等江瞳见到眼前的景，她就意识到这两人为什么要来下界，又为什么非得找每月十五出现的“她”……
……
“带你报复人族，开不开心？”
醉书施舍般的语气，仿佛把她当成了一条极容易被讨好的狗。
“开心，我为什么不开心呢。”
江瞳笑得如腐烂之中盛开的荼蘼花，带着致命的诱惑，却笑不进眼底。
青年默不作声拉着被蛊惑走上前的醉书，转身离开。
最后一层，再次陷入黑暗。
“呵，一群蠢货竟然学会了聪明，派了个聪明人来。真是可惜……”
江瞳身后，角落的墙角，一堆杂乱的白骨，那被时间严重风化的衣袍上依稀可见狮鹫模样的学院标志……
……
“老师。”
喊了一声，坐在巨石上、双手撑着脸发呆的少女还是没有反应。
眼前的场景美如画，柯杨看着看着就有点恍神，他立马双手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点，随后深吸一口气，大喊道：“江瞳江老师！”
少女终于有了反应，看了过来，脸上满是歉意。
“对不起啊，小家伙。”
柯杨收起自己手里的双剑，迈步，手一撑，一个跳跃也上了巨石，直接坐到江瞳身边。
江瞳不说不问，视线默默追随着柯杨，尤其挨近了之后，那眼神里的干净纯粹……
柯杨心里的愧疚成倍增长。
本来一场梦境让柯杨第二天再次入梦见到江瞳时紧张不已，可连着三天眼见着江瞳心不在焉，那点旖旎的心思就被亵渎神圣的愧疚掩盖。
“老师要是不想见我，不用每天都来见我……”
话一说出口，柯杨自己都有些发愣。
怎么感觉怪怪的？
闻言，江瞳抬手摸了摸柯杨的脑袋，温和一笑，问道：“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那天……”柯杨开了口，随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坦诚坚定道，“让老师不自在了。”
闻言，江瞳沉默片刻，脸上笑意不减，甚至有些意味深长。
“小家伙啊，那天的我才是最真实的我，你猜我会不会介意？”
这句话蕴含的信息炸裂，柯杨刷的一下红成熟透的虾，手脚不自在起来，感觉怎么放都别扭。
“怎么连眼尾都红了……”
江瞳担忧地伸手，却在指尖就要接触到柯杨眼角时停下，她手指屈了屈，克制地收回。
“你不自在，我以后不说了。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江瞳的动作，柯杨看得清清楚楚，他忽的就明白了另一个江瞳的那句话……
“另一个我面对你，太卑微，也太沉默。”
一朝被点醒，就像是忽然迷雾退去，柯杨终于看清这三年相处中江瞳这个名义上的老师处处对他的谨小慎微和额外关照……
“没事吧，小家伙？你动作不流畅，是不是我刚刚下手太重了？我给你个小礼物作为补偿吧。”
手指轻轻点上眉心，青色气息一闪，一瞬间身心舒畅。
“这一招真的很不错，小家伙。灵附全身，瞬时移动。”
像是见着惊喜，双眼发亮，恍若星河流转，见着两人距离太近，她垂眸遮住眼中隐隐的欣喜，微微避开。
“怎么了？头一次见小家伙你这么烦恼，给老师说，老师就是拿来给学生解惑的。”
她笑靥如花，眼中带着期待，似乎很高兴能做一个倾听者。
……
“老师。”
柯杨猛地抓住江瞳的手，和他预想中的一样，柔若无骨。
“我……”
四目相对。
江瞳眼睛里只倒映着自己的身影，柯杨脑子又开始晕乎，一种名为幸福的晕乎。
“我喜欢你。”
说出了口，柯杨反倒冷静下来，大脑还是晕晕乎乎，但起码能思考了，思考的全是和江瞳在一起的之后。
他和她安安静静地看风景，他想抱着她，他想……
柯杨盯着江瞳那看上去就很软的双唇，全身热气上涌。
“我不接受。”
江瞳却垂下了眼眸，用力抽回了手。
如遭雷击，柯杨愣在原地。
还不等江瞳开口，柯杨嘴巴比脑子快一步，连连认错道：“老师，我错了，你别生气，别不认我这个学生……”
说到后面，柯杨越发觉得自己是个龌龊的小人。
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他怎么就鬼迷了心窍。
江瞳是自己传道授业的老师，他对她有了超出师生的想法。就算克制不住，有，也不该说出来……
“老师，对不起。”
大狗狗快委屈得哭出来了，江瞳眼中露出不忍，又立马压下。
“小家伙，你还太小，不懂什么叫喜欢。喜欢一个人，可不是简简单单一句喜欢，也不全是欢喜，还有责任。”
“还有，小家伙你真的了解我吗？你也见过她了，我说的也是真的，她才是最真实的我。我身上有着很多秘密……你真的会喜欢？”
这些话，柯杨左耳进右耳出，耷拉着眼睛，委屈巴巴。
他不听他不听，他不小了……
秘密又不告诉他，她怎么就能断定自己不喜欢她。他每天只要一想到晚上能见到她就会很开心。
不听不听，老师在念经。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江瞳见不得柯杨委屈，刚刚能和他说这么多已经是极限。
“老师你别生我的气。”
还是这句话，江瞳有些哭笑不得。
“不生气，老师怎么会生你的气。”
这话……
柯杨飞速抬眼看了江瞳一眼，又立马耷拉眼继续装委屈，实则心里乐开了花。
头上传来轻柔的触感，柯杨知道自己被江瞳摸头了。
本在少年慕艾之前，柯杨就很喜欢被江瞳摸脑袋，现在嘛……
柯杨憋着装委屈，摁住自己的心花怒放。
表情委屈，但全身心都在散发着开心的气息，江瞳都一时间以为柯杨生病了。
“小家伙。”
柯杨低着头没有见到江瞳沉下来的眼神，似不舍，似悲痛，包含深沉的爱意，最后化为释然。
“之后会发生一件大事，放心，有老师在，不会出事。但在这之前，我要对你进行魔鬼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