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穰苴施施然地瞥了一眼吕瑞姜,终于大发慈悲地回答了她一句:“快了。”
吕瑞姜第三次毫无形象地栽倒在地之后,泪流满面地心想:太好了,大司马他终于理人了……太不容易了!连忙地稳住身形,吕瑞姜道:“那要何时呢?”
——这不是废话么?田穰苴嫌弃地瞪了一瞪吕瑞姜,扭过脸去,默默地站好。
缩了缩脖子,吕瑞姜心知田穰苴也不晓得。
之所以田穰苴摆出一副高冷状儿,是因为田穰苴他……傲娇了。
吕瑞姜同情地瞄了一瞄田穰苴,无声地吐槽: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在看甚么?”许是吕瑞姜的目光太过明显,鲍息嘴角抽了一抽。
“没……没甚么。”吕瑞姜收回目光:不怕死地偷窥一代大司马吃瘪,你不想活了?!——为了转移注意力,吕瑞姜又问,“现在到了哪儿?”
“说了你也不知道。”鲍息愣了一愣,若有所思地说,“说来齐国沿海的北方,倒是人烟稀少呢?……据息所知,似乎多山多林。”
——明白了!也就是说:没被开发呗?吕瑞姜点了点头,又道:“咱们还要呆在海上多久?……真想上岸啊!瑞姬总觉得船上不安全。”
“哪里不安全了?”鲍息不以为然地反驳,“明明安全得很!”
吕瑞姜盯着随船左右摇摆的鲍息,默默地不说话。
鲍息似也察觉不妥,连忙道:“咦?好像雨小了?”
由鲍息提醒,吕瑞姜也晃船身晃动得轻了。
伸长脖子,吕瑞姜踮起脚来,努力地瞧见船窗,便见原该大风大雨的海上,的确平静不了少——雨水变少,海风也不再呼呼作响!
三人又在船舱里等候片刻,便见舱外隐约地传来一片嘈杂之音——吕瑞姜原地不动,目送田穰苴和鲍息出舱。隔着一扇船门,吕瑞姜清晰地听见鲍息的感慨:
“太奇妙了——雨停了!”
吕瑞姜大大松了一口气:永远不要怀疑海上云风突变——上一秒能狂风暴雨,下一刻就能风平浪静!
身子瘫如软泥,吕瑞姜拍了拍胸口,只觉休眠一下:她被大海的气候给吓着了,急需休憩,养足精力——闭上眼睛,吕瑞姜就地躺下,心里默念:睡觉,睡觉,一觉醒后,海战就结束了……
吕瑞姜她实在不想清醒地迎接战海了。
舱外,鲍息一脸惊奇,抬头地望向天空,天空一片蔚蓝,白云朵朵,丝毫看不出方才大风大雨,再次地感叹:“大海果然神奇!”
“你看后面。”田穰苴冷不丁地出声。
鲍息愣了一愣,一头雾水地望向身后,但见身后跟随数百齐国船舰——而在齐国船舰划过痕迹的远方,则是风雨加交!
抬头看一看万里的晴空,再望一望身后的处远,鲍息傻了眼去:从未想过,海上的天气还是区域性的?——这边天气晴朗,那边刮风下雨!
“回神。”田穰苴拍了一拍鲍息的肩膀,“准备迎战!”
相比之下,田穰苴的反应与鲍息截然相反:非但不惊讶,反而习以为常。
“啊?——哦!”鲍息眨了眨眼,无意地瞧向前方,震惊地叫道,“快看!”
前方,赫然是拼命排开的吴国船舰们,似在排列,准备痛击齐国船舰们。
“全军——备战!”中气十足地,田穰苴高声地大吼。
事实上,不必田穰苴高吼,齐国水师们亦能瞧见:齐国水师们行驶船舰,排成三列,跟在齐国的三艘艅艎,一路前行——如今,齐国艅艎不约而同地停下,后面的船舰们自然也要停驻,保持漂浮海中的状态,静待主帅的指挥!
双方默契地保持对峙,谁也没有冲动地发起进攻。
吴国艅艎,伍子胥苍白了一张脸,冷静地说道:“他们追上来了。”
徐承失了血色,又惊又恐,答道:“他们真能追!”
“也怪,也怪咱们一直在齐国沿海一带徘徊。”伍子胥自嘲不已,“比起莒国,齐国的沿海真比莒国的,还要大上许多!”
“甚么?”徐承一愣,继而吃了一惊,“这里皆是齐国的……?”
“恐怕是的。”伍子胥沉声地开口,“齐国……不愧是海上大国!本将肯定,如果咱们能够登陆,那必是齐国的北方土地。”
徐承大为震惊:敢情他们逃逃窜窜,仍在齐国的范围?
倒吸一口凉气,徐承面如死灰:他……他和吴国水师们果然太自负了,小气了齐国——不服气地,徐承咬牙道:“将军,咱们死战罢!”
就算齐国沿海很大又如何?——他们吴国也不差儿……并且,齐国水师们攻来了,他们还要束手就擒不成?!
“没错。”——再是绝望,亦要战斗到底!伍子胥握紧了拳头,“那么,与他们再作最后的决战罢!”
毕竟……他们已无退路。
齐国艅艎,田穰苴飞快地估计吴国船舰剩下的数量,惊喜地发现:他们的船只远比已方少得多——嘴角含笑,田穰苴心道:很好!他们占有绝对的优势,若这都输了,他宁可自刎,以谢齐国!
此时,经过风浪的冲击,齐船和吴国相继地少了几十艘——
齐国水师这方,有三艘艅艎、八十艘大翼舰、二百艘小翼舰、三百艘突冒船、四十艘戈船、八十艘楼船和五十艘桥舡船!
吴国水师这方,则有两艘艅艎、四十艘大翼舰、二百艘中翼舰、二百艘小翼舰以及突冒船、戈船、楼船和桥舡船各三十艘!
很明显,齐国水师几乎是吴国水师的两倍!
于是,就算吴国水师凭借一股不要命的气势,驶向齐国水师这头,齐国水师亦不慌不忙——齐国艅艎迅速地一左一右,让出一条海道,由八十艘楼船和五十艘桥舡船驶上前来,当作盾牌一般地,挡在吴国水师的前头!
吴国水师若不撞开或毁坏这群船舰,根本没法攻击齐国水师——并且,齐国的楼船和桥舡船划出半弧形的航道,似想半包围住吴国船舰!
而吴国船舰的领船者,赫然是两艘艅艎——
即便艅艎体积远比楼船、桥舡船大得多,但若被齐国船舰击败,就算吴国水师完败——谁让吴国水师的主帅,就在艅艎?
明显地记起自身的重要性,吴国艅艎放慢速度,由吴国余下的突冒船、戈船、楼船和桥舡船,总计一百来艘,与齐国的前锋船舰们旗鼓相当,想来个激情碰撞——
然而,双方的船舰还未相撞时,从齐国楼船和桥舡船上,射来无数利箭!
这次,却不是火矢。
但也给吴国船舰造成不小的麻烦:利箭没无火焰,沾到船上引起火攻,但能射杀吴国水师们——不过,因有上次的教训,吴国水师们也长了心眼,立即灵敏地躲避!
更有甚者如吴国戈船,船上的吴国水师们干脆地将手中长矛当作利箭,逐个地狠抛与其最近的齐国楼船——长矛纷纷地掉落海中,只有少数地长矛,才能勉强地扎进齐船……伤亡虽能忽略不计,却令齐国水师们颇为受惊!
之后,两方的船舰狠狠地撞至一起!
船与船之间,相互地碰撞,若是两方船身同被被撞坏,两方的士兵们会跳下海去,在自己被溺水之前,游到别的船上;若是一方损伤,则被损伤的那方士兵们则跳进对方的船里,与他们进行博杀,不死不休,直至一方彻底地战亡……
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演两军交战的戏码:与陆战不同的是,双方须靠船舰,才能活命——两者由最初的小打小闹,转为凶狠地厮杀激斗!飞快地,海水的颜色由蓝变红,无数的士兵们落进海中,挣扎着,下沉着,怒吼与惨叫此起彼伏。
田穰苴站在船头,冷眼地注视眼前的海战,冷静地指挥齐国船舰们陆续地进攻:齐国船舰的数量远比吴国多得多——只要将他们包围,粗暴地采用船海战术,磨也能磨死对方……幸好,田穰苴没想过以伤换伤的惨战,而是相当地富有节奏,以最少损失换取对方的最大伤亡,打出一场漂亮的碾压战!
吴国水师的实力也算诸国数一数二,奈何遇上田穰苴,全然没了作用:宛如扑个空儿,吴国水师的打法完全被对方压制——明明他们脑中构思的画成是这种,但在现实里,却成了被挨打的对象!
殒船与殒命,不断地重复与上演,待到伍子胥回过神来,惊悚地发觉:他们没有多少船舰与兵力了……
双眼发黑,伍子胥趔趄,差点栽倒在地,幸被徐承扶起。
“将军!”徐承浑身狼藉,吃力地扶着伍子胥,眼里透出浓浓的死寂,“咱们……逃罢!往东边逃罢!”——往北仍是齐地,往南却被齐国水师堵住了去路,往西估计也是齐国,那么往东呢?……往更远的大海跑罢!
“老朽对不起大王啊!”伍子胥悲痛地捂着胸口。
却没下令,要求全将辙逃!
见罢,徐承鼓足勇气,怒喊:“往东——往东——!”
徐承径直地命令艅艎船往东方逃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