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田穰苴惊奇地看向吕瑞姜,“你竟会在此……?”
吕瑞姜嘴角一抽:甚么意思?敢情以为她仍在临淄城么?——她也不想啊!谁让田穰苴的好妻子、她的邗姜姐姐、齐国一代女君,非让她来夷城劝说公子嘉呢?……这下可好,公子嘉留在了临淄城,疑似把她给忘记了,害她天天晚上躲在夷城药肆里,默默地流泪!
之所以能提前发觉田穰苴他们的到来,是因为吕瑞姜走运了:今日,她照例在夷城外围逛上一逛,以期瞧见熟人诸如公子嘉——不过,她注定会再失望……
幸好老天待她不薄:没等来公子嘉,倒却等来田穰苴!
咦?
田穰苴?
田穰苴他不在临淄宫里,好端端地陪着邗姜姐姐,为何要来夷城?——莫非……
夷城之内,吕瑞姜古怪地思索,却含笑道:“难道你忘记了?——瑞姬来夷城,正是为了游说嘉兄长呀!……嘉兄长在临淄城过得如何?”
田穰苴道:“不晓得!本将和他不熟。”
吕瑞姜:“……”
吕瑞姜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只觉尴尬极了。
“能冒昧地问上一句,你们来此地是为了……?”吕瑞姜瞄了一瞄田穰苴和他身后的几名护卫们,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来历:他们经过了正式地训练,八成是正规的士兵。
“哦~是为了拿船舰。”田穰苴轻描淡写地回答。
——却把吕瑞姜惊呆了:船、船舰?……
张了张嘴,吕瑞姜傻乎乎地再问:“甚么船舰?”——有这种东西?她怎地不知?
田穰苴却环顾四周,问道:“夷城县府怎么走?”
“在那里。”吕瑞姜沉默片刻,指出道路——田穰苴连个谢字都没,径直地带人离开……眼见田穰苴等人越走越远,吕瑞姜打个激灵,回过味来:咦?她走甚么神啊?
“等一下!”吕瑞姜小跑上前,“让瑞姬带你们走吧?”——好不容易等到熟人,哪能这样放弃?……干脆地,她和田穰苴他们一起行动吧?
尽管吕瑞姜可有可无,田穰苴却没直接地拒绝。
田穰苴一行人来到夷城县府。
走到府前,田穰苴对一名看守仆役说:“奉女君之命,齐国水师前来,需与夷城县令一见!”
县府看守仆役一共四名,听了田穰苴的要求,一头雾水,不太理解「水师」是何称谓,便客气道:“今日县令有事,请君改日再来。”
田穰苴沉下脸来,又道:“你们去找夷城县令,就说齐国大司马来了!”
那看守仆役们瞠目结舌,结巴道:“大司马?大司马?你……您是大司马?……”
一名看守仆役眼疾手快地推开门去,飞快地报于夷城县令。
田穰苴站至县府门口,扬声道:“不错,本将正是大司马!”
——果然还是「大司马」好使!
众人可以没听过「水师」,但必须听过「大司马」!只见眼前之人是大司马,余下的三名看守仆役们神情极其恭敬,连忙地补充道:“请君稍安勿……”
话音未落,忽见府门再开,一名头发花白的长者身穿正服,被一群仆役们拥簇而来——“来者可是大司马?齐国大司马?……”那长者环顾田穰苴他们,急忙地发问。
田穰苴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应道:“本将田穰苴,乃是大司马,被邗儿……被女君任命为齐国水帅总指挥,负责击退吴国的水师!”
那长者颤颤巍巍地接下田穰苴的文书,打开一看,看完之后,又是鞠躬,又是跺脚,喜泣道:“你们……你们可算到了!夷城都快撑不下去了!”
吕瑞姜:“……”
吕瑞姜满头黑线:胡说甚么呢?——这段日子,她留居夷城,感觉夷城很安全啊?……顶多夷城周围的城县遭了殃去,倒有不少流民窜来夷城。
田穰苴面不改色,开门见山道:“既然本将来至,自不会坐视不理——夷城防守之举,本将记在心里,定会替邗儿……替女君好好地美言几句!”
“多谢,多谢!”那长者感激地行礼,“夷城之危,还请诸位辛苦了。”
田穰苴和那长者相互地寒暄一番。
看得吕瑞姜咂舌不已:话说……她有多久没见田穰苴了?——总觉得田穰苴变了不少,变得老成了许多。这要搁在以前,或许田穰苴会直接表明来意……
吕瑞姜正在内心调侃,却听田穰苴话锋一转,说道:“之前,邗儿……女君曾令夷城秘密地建造船舰,夷城亦回复女君早已备好两千艘,现在可否把它们交给本将?”
两千艘?——好大的手笔!
吕瑞姜感慨不已。
却见那长者额头冒汗,支吾道:“这正是为难之处……夷城资源有限,根本没造出两千艘——是老夫那不成器的儿子,故意地夸大了数量!”
说罢,那长老无声地流泪,好不伤感。
田穰苴一点意外也没有,便道:“请恕本将冒昧,阁下的儿子……现今在哪?”
那长者道:“老夫已将他关进大牢,无事不得放出!……还请大司马看在老夫只有一子的份上,宽恕他的罪行罢!事实上,两千没有,却有一千!”
自觉夷城县令当众撒谎,吕瑞姜轻轻地哼声——许是察觉自身的不妥,那长者忙不迭地报出目前的船舰,以求田穰苴的谅解。
吕瑞姜对水师、海军、船舰等词语略感新奇,第一次听到一千艘船舰,没法意识到其中的重要性——反观田穰苴,田穰苴却动容道:“一千?!”
“是的!一千艘!”那长者立即地介绍,“五艘艅艎、一百艘大翼舰、三百艘小翼舰、四百艘突冒船、五十艘戈船、一百艘楼船和五十艘桥舡船!……”
没人注意到,吕瑞姜已经一脸木然:齐国船业竟是这般发达?好多船只的名字她都没听说!——沉默一下,吕瑞姜小声道:“那是什么船啊?造了这么多船,它们又藏在哪里?总不可能放在海上罢?”
也不怕被敌军看见!
瞄见吕瑞姜提问,那长者强忍不快,解释道:“自是放在‘香炉石’那里!”
——香炉石?!
吕瑞姜目瞪口呆:太傻了!她逛了好几次香炉石,愣没发现那儿竟是造船的地方!搓了搓手,吕瑞姜兴奋道:“大司马亲至,还不带大司马找船?”
那长者嗫嚅了嘴唇,便带田穰苴一行人去找船。
田穰苴斜视吕瑞姜一眼,不太明白她为何兴奋。
——自是兴奋了!
如果她没猜错,她遇见了历史大事件:「第一次海战」——春秋末年,齐国和吴国爆发了迄今为止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海战!
左拐右绕,田穰苴一行人来到香炉石。
但见夷城县令带他们绕过香炉石后,密密麻麻的船只映入眼帘。
田穰苴一行人张大了嘴巴:所有的船只,用最结实的木材打造,皆被翻了个儿,大的极大,能装百人都不在话下;小的极小,只能站有三人……
几乎眼花缭乱,就连一向稳重的田穰苴,亦倒吸一口凉气:有了这些船舰,他们还怕吴国海军不成?——这必能击退他们!
握了握拳,田穰苴连声地吼道:“将它们运往海边!将它们运往海边……对了,它们试行了没?倘若没做结实——”
听罢,夷城县令耷拉脸庞,怒道:“请大司马莫要小看本国的造船能力!当今世上,齐国造船水平至少能排到诸国第一……或第二、第三、第四!”
夷城县令怒得很有气势,若无后面那句话,那么效果会更好。
忍不住地,吕瑞姜道:“排到第四?——前三是谁?”
“啊?”那长老愣了一愣,脱口而出,“楚国、吴国、越国!”
吕瑞姜:“……”
对面专业人士,不服不行!
吕瑞姜她……对春秋时期的船只发展史不太了解。
囧了一张脸,吕瑞姜道:“知道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本将去召海兵们,将它们推到海上——所幸夷城是沿海一带,距离一里之外,便是江河了罢?”仔细地回想,田穰苴露出一抹笑意。
那江河,自是联通大海。
夷城县令再次地拱手,对田穰苴十分佩服。
于是,吕瑞姜有幸见到数千海兵们,乃至夷城士兵们,来来回回地奔波运送船只——他们不惜造出巨大的简易木车,将船只放在上面,推动一里之外,将它们放在江边……为了让他们快速地掌握如何划船,田穰苴又下令让他们整顿一日,好好地熟练船舰的功能。
亏得这群海兵们曾被训练,不出半天,都对船只相当精通。
来到夷城的第三天,一千艘船舰顺利地出航,并且吕瑞姜……
吕瑞姜扮作男儿身,大胆地找上田穰苴,要求加入齐国海军!
摸了摸下巴,田穰苴竟没赶人,反而道:“来得好!就等这一战罢!此战——必胜!”
尽管不清楚田穰苴的自信打哪儿来,众海兵们却被田穰苴的斗志感染,又见眼前一千船舰,信心十足,齐声地吼道:“此战必胜!此战必胜!……”
“很好!”田穰苴带着吕瑞姜,以及五十名亲兵,踏上艅艎,率领全军,浩浩荡荡地划行,“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