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喝——”
隐约地,似能听见怒吼。
宛如寒冬般地冷风,呼啸而来。
“不好!”眼见自家的斥堠兵还未回来,便听前方传来阵阵吼声,由远及近,国夏脸色一变,立即要求士兵们严阵以待——
远处,出现无数小黑影。
当小黑影渐渐地靠近,齐军方能看清——对方是吴军!
国夏心下一沉:看来斥堠队……
大家子弟们见罢,心中胆寒——这才意识到:他们即将踏入战场了!
战场,一旦踏入,非死即伤——侥幸活下来之人,只能是少数!
莫名地,一股恐惧从心中涌起,大家子弟们双眼发直,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与惊慌,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们当中,不乏文武双全的人,奈何在这场战争里,他们皆对战争的成败感觉束手无策!这种无力之感,令他们骤然颓废,再不复刚出征之时的豪情壮志。
只听国夏一脸杀意,大吼道:“射击!”
大家子弟们被吼得一振,回过神来。
顿时,齐国弓箭手们上前,手持长弓,狠狠地射向远方——
对方也不含糊,果断地派出盾兵,挡在前方,躲过了弓箭的射击。
而且,由于双方相距较远,不少弓箭是没法射杀吴兵们。
顶多只算干扰几下吴兵们。
以吴国盾兵为先锋,所有的吴兵们放慢脚步,不紧不慢地推进。
国夏懊恼为何没有备上火矢,至少火矢威胁更加强大。
来不及再备火矢,国夏抽出武器,一柄铁制的长斧,双眼瞪圆,喝道:“诸位,跟紧本将!……”
言罢,国夏身先士卒,率领一群亲兵们,冲向前方。
齐兵们见罢,自然不敢落后国夏——笑话,哪能让自家统帅冲在前头?不要命了么?……不到片刻,无数齐兵们冲锋在前,几乎挡住了国夏的去路!国夏放慢脚步,一边让亲兵们保护他,一边大吼:
“杀!杀!杀!……”
宛如战鼓,激励周围的齐兵们。
这时,齐兵们抛开了内心的恐惧,一窝蜂地冲前,抡起武器,与对方厮杀!尤其是大家子弟们,更是快速地调整好状态,咬牙地拼命!
此时,他们不能不拼命:一旦不拼命,就意味着他们随时会战死!
而大家子弟们的优势也渐渐地突显:或许他们的胆量比普通士兵们稍微逊色一些,但若他们能从战场里活了下来,必有名将之姿!
而对方,眼见齐兵们冲来,立即让盾兵们原地不动,由戟兵们上前,先用长长的兵器减缓齐兵们的冲击,尔后再与齐兵们激战。
两方实力本应旗鼓相当——
可是,吴国的兵力要比齐国的高出一截!
由此,吴军无赖地采用人海战术,径直地包围住齐军。
一番战斗,吴军渐占上风。
而大家子弟们,则战损一半,个个虽都带伤,杀伤力却呈直线上升!
大家子弟们的卓越表现,引起吴军的重点围剿——数不清的吴军前赴后继,杀向大家子弟们!大家子弟们气喘吁吁,依靠比普通士兵略高一筹的武艺,苦苦地支撑,人员却越战越少!
国夏又惊又喜又心痛:大家子弟们经历一场杀伐,战斗力虽然大大地提高,却也引来吴军的忌惮!
生怕大家子弟们伤亡过多,国夏不得不忍痛地下令辙军——
这一辙军,也向吴军传达一条讯息:齐军输了!
是的——
齐军输了。
输得很彻底。
惨败!
而这辙军,也讲求策略:普通齐兵也就罢了,大家子弟们却不管不顾地,埋头就逃,反而差点让吴军杀个正着——多亏普通齐兵们拼命垫底,方能让存活的大家子弟们完好地辙走!
只是这番回头,大家子弟们惊恐地发现:身后的战友们死伤一片!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尸体,有吴军的,更多的是齐军,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血迹几乎染红了土地,又与绯红的晚霞交织一起——
众人方才意识到:他们奋战了一天!
四下望了一望,大家子弟们黯然地发现:他们同伴少了一半还不止。
比之吴军,他们损失得更多。
吴军酣战一天,自不会去做那追击的歼灭战:虽说对方看起来已是强弩之末,他们这边也损耗得不少——吴王夫差冷眼地扫了一下自己的士兵,约有两万吴兵们……战死了。
吴王夫差率领吴军,找了一处傍水之地,安营扎寨。
眼瞅吴军伤亡也不少,吴王夫差皱了皱眉,想派几个吴军去找几名医师,替受伤的士兵们诊治,结果被告知这一带都没医师——不是没医师,而是医师都被吓跑了:早在吴王夫差攻克齐国城池时,齐人望风而逃,逃得干干净净!
因而,没了医师的诊疗,这群受伤的士兵们也只能认命,期冀伤口不要恶化,保住一条小命回吴后,再好好地治一治……哪怕缺胳膊少腿儿,以后没法再上战场,也比莫名地死在异乡要强。
明明吴军打了仗,吴王夫差却觉军队四下弥漫一股颓废,心知吴兵是产生了厌倦之感……也是,吴王夫差也觉得再攻齐国,亦不划算:这还未攻下齐国的都城临淄,便已损失两万人马,倘若再要攻打临淄,恐怕齐军伤亡还会更重!
并且……
“嘶~”吴王夫差掀开他的军帐,就见郑旦独自一人,愁眉苦脸地拿着温水,清洗她的伤口——郑旦白皙的肩上,有一口小小的伤痕,又难看又吓人,愁得郑旦哀声叹气:倘若没法及时地治疗,肩膀恐会留下可怕的疤痕。
因此,早带郑旦回国治伤,亦是吴王夫差不想再战的原因之一。
摸了摸下巴,吴王夫差心道:不过,就这样莫名地离开齐国,总觉得有些吃亏呢?……要不要找个体面的借口离开呢?
想了一想,吴王夫差计上心头——
拿起刻刀,吴王夫差快速地写下一封申明书,书曰:「吴国与齐国乃是盟国,理应相互帮助,今有运河水匪,作乱齐地边界,孤为了同盟情义,特赴运河,与水匪交战。水匪甚是狡猾,潜入齐国境内,孤不甘心,追击之,不得已,经过数城,终是抓到水匪,并送上齐地人民五万余口。昔有‘鲁国人在国外沦为奴隶,如果有人能把他们赎出,便可到国库报销赎金’,今有‘齐国人在国外沦为奴隶’,不知齐王愿出多少,将齐人尽数赎回?」
这封申明书,吴王夫差狡猾地把全部的过错推到那个水匪头上——反正,吴王夫差根本不信齐国新君敢去调查此事!
仗着齐国新君年幼,吴王夫差睁眼说瞎话,把要钱一事说得极有体面。
——想来,齐国新君真把齐人尽数赎回,指不定还要感激他吴王夫差?
抿嘴笑了一笑,吴王夫差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扣住郑旦的肩伤。
郑旦打个激灵,喝道:“谁?!”
“还能是谁?”吴王夫差顺着郑旦的肩膀,一路轻抚而下。
郑旦哽噎两下,嗔道:“大王——”
“还疼不疼?”吴王夫差心疼地问。
“大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郑旦撒娇地询问。
吴王夫差便道:“真话。”
郑旦倒吸了一口凉气,老实道:“很疼。”
吴王夫差默不作声,无声地抚摸郑旦。
良久,吴王夫差又道:“想家么?”
“想!”郑旦脱口而出,后知觉地问,“哪个家?——吴国吗?”
“……对。”吴王夫差低语一句,“再忍耐几天,咱们就能回吴了。”
“真的吗?”郑旦两眼一亮,不小心碰到伤口,疼得一颤。
点了点郑旦的鼻子,吴王夫差取笑道:“想家了罢?——瞧你急的。”
郑旦只好嘿嘿地傻笑。
齐国,临淄宫。
因与临淄城相距不远,国夏当天就又率兵返回城去。
“大王,此乃吴国大王的亲笔书信,请您过目。”回到临淄,国夏将余下的士兵丢进军营,简装地前往宫内,觐见新君,向新君赔罪。
没去处罚他的战败,新君满脸激动,喊道:“国卿,你回来了?”
尔后,才接过国夏的书信,认真地阅读一番——
“赎人?”猛地站起,齐国新君大怒:安敢欺吾!
分明是他们吴国抓的齐人,为何要推到水匪的头上,是误认他还是孩子,不会追究么?!——二话不说地,新君愤怒极了,直把书信丢在地上!
国夏将那封书信捡起,说道:“大王,你会赎他们回来,对罢?”
“……当然。”新君瞅了一瞅默不作声的诸公子们。
国夏顺势一看,就见诸公子们的表情一言难尽,跟着道:“哦~原来是诸公子们出资么?——不错,不错。”
诸公子们皮笑肉不笑,答道:“过奖,过奖。”
新君拂了拂袖,一本正经道:“客气,客气。”
诸公子们气结。
国夏又道:“那么,该谁去当使者呢?”
田恒上前,主动道:“小臣愿意往!”
“你?”国夏斜视田恒,不置可否。
如果可能,国夏希望……田穰苴能去。
可惜田穰苴不够资格。
国夏望向新君,新君看了看国夏,又望了望田恒,沉吟片刻,询问高张,问道:“高卿,你的看法呢?”
高张毫不犹豫道:“田恒。”
于是,新君便道:“那就田恒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