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晏圉与他的门客商量完后,便私下地召来好几个搬弄是非的乡野村民——这群村民们见识虽少,却善于巴结,嘴巴也闲不住,若是混井于市,总爱搬弄是非,惹人嫌弃,却偏偏说得很有几分道理,故而倒也受到一部分平民们的欢迎。
而晏圉所要做的,便是对这群村民们大吼大怒,怒道:“听说朱喾泽被你们杀了,是真的么?——好大的胆子,你们可知道他是谁?!”
——自是不知道他是谁!
这群村民们打个哆嗦,吓得说不出话来,却深深地记住“朱喾泽”这个名字。
重重地哼声,晏圉又道:“这个家伙乃是公子驹的门客,平时游手好闲,从不正事!有一天,他路过一座村子,被其村长盛情款待——这座村子盛产一种水源,饮之清香可口,甚至还能益寿延年!这个家伙便心生恶念,当夜就放了一把大火,把村子给烧没了!”
“而且,这个家伙还死不悔改!”晏圉编个故事,编得头头是道,让人反驳不能,挑不出错来,“他仗着公子驹当靠山,逍遥法外!要是换作平常的门客,早被关进大牢了!——那公子驹是谁?赫然是咱们大王最宠的儿子!就因公子驹深受大王的重视,才让朱喾泽躲过一劫……虽然你们将朱喾泽杀害,替那个村长报了仇去,但却违反大齐律法,应罚死刑——”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这群村民们听罢,个个浑身发颤,哆哆嗦嗦,恐惧地求饶,好不可怜。
晏圉见罢,只好叹气道:“但念你们是初犯,本将也不好再把你们全杀了……你们且回家去罢,不准把这事告之旁人!”
“是是是——”这群村民们忙不迭地答应,只恨没长一双翅膀,直接地飞出门外!
晏圉挥了挥手,方才把这群村民们放走。
这群村民们,返回家后,当真做到“不准把这事告之旁人”——四天!
四天后,这群村民们似见危险已过,又不自觉地犯起**病,逢人便吹嘘,说道:“你们可不晓得,前几天,俺被齐国小司马晏圉将军给盯上了,只因俺不小心把朱喾泽给杀了……吓~你说不知道朱喾泽是谁?——俺来告诉你,朱喾泽是公子驹最是得意的门客,公子驹则是俺们大王最为重视的‘公子’!老实说,俺们大王决定立公子驹为‘嫡公子’,你们千万别把这事说出去……”
口若悬河地,这群村民们又嘀咕好几个时辰,直至众人渐渐地散去。
而这传言,一传十、十传百,迅速地在临淄城内散播开来——
很快地,包括公子驹在内的所有诸公子们,都听到这个消息!
阳府——
公子阳生的面色阴沉了好几天。
深呼一口气,公子阳生直觉晦气极了:好不容易博得田氏家族的好感,岂料田氏家族还未投奔公子阳生几天,便传来公子驹即将被君父立为嫡公子——这怎能不令公子阳生愤怒呢?
“不行,本公子还得进宫,问一问君父,听一听君父到底如何想法!”咬了咬牙,公子阳生迈开脚步,刚走几步,迎面撞见田氏家族的族长——田乞。田乞瞅见公子阳生满脸不快,不由地道:
“公子阳生?——你怎么了?”
“田先生——”公子阳生红了眼眶,“本公子委屈!”
黔府——
自打妹妹吕瑞姜一时想不开,跑去给吕邗姜当侍女后,公子黔就没一天好日子过!
在听见公子驹要被君父立为嫡公子后,公子黔更是摔碎十八盅酒杯,气不打到一处去,憋屈不已:可恶!这些年来,他和公子阳生实力最强,斗得尤为激烈——本以为嫡公子会落在他或公子阳生的头上,岂料却让公子驹给夺了去!
拍了拍胸口,公子黔冷静地镇定下来——
不行!仍旧好气好气!
寿府——
轻敲书案,环顾一众公子,公子寿眼红道:“好个公子驹,果然没来——难道他想单干么?”
公子锄眼神很凶,义愤填膺道:“就凭他?能做得到?!——好歹,也该在登上君王宝座后才行罢?”
“想当王,问过哥几个没?”公子嘉怪叫了一声,“如若公子阳生、公子黔或你公子寿兄长同意,嘉是没话说,但若你们几个皆……呵!”
“公子驹算甚么东西!”公子寿怒拍案几,怒气冲冲地说,“他何时博取了君父的信任?——寿可不信!”
“勿怒,勿怒。”公子嘉理智地建议,“真要不明白,直接去他府邸问明情况,不就都清楚了?”
迟疑片刻,公子寿隐晦道:“那么,咱们几个去拜访公子驹罢?”
言罢,他们真打算向公子驹府中拜送门帖!
……且不提诸公子们的行动经过,单论会见后果,格外教人不喜——
自那之后,诸公子们争嫡越发厉害:公子驹先向齐王哭诉,说他被朱喾泽蒙骗了;其次,待到齐王刚刚承诺愿为公子驹讨回公道,迎来便见诸公子们争相地跑去临淄大殿找齐王打小报告——
一时之内,兄弟反目成仇,诸公子们喊打喊杀,把临淄大殿闹得人仰马翻!
最后,连齐王本人,都被气得晕了过去——
这才令诸公子们消停不少!
而有了公子驹的把柄,公子驹自要听从诸公子们的要求,将朱喾泽交出。
公子驹却不乐意。
于是,诸公子们继续围攻公子驹,直至他松口为止。
公子驹还没松口,朱喾泽便自个儿跑了出来。
然后,被田穰苴暗地抓杀——
事后,公子驹坦言朱喾泽已逃,诸公子们都不信!
就这样,诸公子们争嫡越发地明朗……
——以上这些事情,全与吕邗姜无关。
……田穰苴和田恒面面相觑,每次提及,皆会忍不住地笑起。
吕瑞姜满脸惊慌地走进屋内。
还未镇静下来,便被吕邗姜瞧见。
吕邗姜诧异道:“你怎么了?”
吕瑞姜竭力地平静道:“没什么——邗姜姐姐,你还在看书?”
吕邗姜微微一笑,邀请道:“你要不要也来看一看?”
吕瑞姜耸了耸肩膀,来到小山般的书籍前,随便一捡,随手一翻——
很好!
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吕瑞姜都快曲扭了脸色: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用知乎者也?
——好难理解啊!
“不看了。”将一本书籍轻放,吕瑞姜弱弱地拒绝。
吕邗姜闷声一笑,调侃道:“是看不懂罢?”
“……嗯。”吕瑞姜点了点头,走到吕邗姜的身边,“邗姜姐姐,你每天在屋里看书,不觉闷吗?——这段日子,你看书也太频繁了罢?”
顿了一顿,吕瑞姜硬生生地将“害得瑞姬错觉你以后没法再看书了”的这句话吞回肚里。
“如你所说,邗姜只是用来‘养胎’。”吕邗姜轻抚已经隆起的肚子,“还有,看书易于安胎,邗姜很是受益匪浅呢!”
吕瑞姜无趣道:“你高兴就好。”
吕邗姜细瞧吕瑞姜的神情,知她不喜看书,也就没有勉强她了。
屋子一阵安静。
只留下吕邗姜翻书的声音。
日子就这样地过着。
因有晏氏家族的庇护,吕邗姜觉得,她和夫君的日子相当平凡心静,至少吕邗姜过得甚是惬意。
仿佛与世隔绝——
却又大隐隐于世。
吕邗姜因看书太过入迷,被吕瑞姜打趣地称作「才女木头」,瞬间传遍了整个晏府——晏府上上下下对吕邗姜产生浓浓兴趣,都想拜见这位传闻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看了无数典籍的「才女木头」……
可不是「才女木头」?——看书虽多,却不走动,只光凭借书里的知识,却没实践过,委实无法立足于世!
但这并不能阻止众人对吕邗姜的好奇之心——
尤其是晏圉的正室——晏夫人!
拱手与吕邗姜相互行礼、初次见面的时候,晏夫人的眼里是惊讶的:通常而言,已嫁人了的妇人都该自称夫家姓氏才对——诸如晏夫人、田夫人。
晏夫人比吕邗姜要大上几岁,却也端得年青,五官精致,盛装在身,活脱脱一美人也。她乃是高氏家族的嫡女,闺名高燕流——姜姓,高氏,名燕流。
当然,旁人不可能唤她「高燕流」,而是统称「晏夫人」!
而吕邗姜则要旁人唤她「邗姬夫人」!
“真羡慕妹妹。”晏夫人说,“可惜姐姐夫君不如妹妹的,他纳有无数妾室,让姐姐很是为难呢!”
有意无意地,晏夫人又向吕邗姜倾诉许多烦恼,刻意地拉近两人的距离。
末了,晏夫人依依不舍地告别吕邗姜,声称她有空再来。
“真累。”吕邗姜总结地摇了摇头,“如此说来,邗姜算是幸运?”
——何止幸运,简直快要妒忌死了!吕瑞姜嗷嗷心叫:能有几人像你这样,夫君此生只娶你一人……更别说你还保留“邗姬夫人”这一称呼!
这要搁到外头,会让多少女人嫉妒啊!
只可惜,她的邗姜姐姐甚是低调,平日根本不冒头露面,更何况兼有一个时时赶人离开的田穰苴……这让她的安全程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最高保障!
至于外人,因见不着吕邗姜,久而久之,也慢慢地散了拜访的念头。
毕竟吕邗姜已是田穰苴的妻子,不可亵也。
安胎十个月,终在某一夜晚,吕邗姜忽觉肚皮涨痛——
竟似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