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瑞姜眼皮直跳——
半个月前,她和田恒径自地离开,各回各府,都来不及要和吕邗姜他们打个招呼。
都怪那个叫晏非的老人:若不是晏非,她又何必……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晏非。
自吕瑞姜回府之后,本想找哥哥公子黔招呼一声,说她知晓吕邗姜和田穰苴的下落,奈何刚踏回府去,便被家中仆役五花大绑,绑得她一周都不准出府!
“为甚么呀?……”吕瑞姜揉了揉手腕,对那紧闭的大门又踢又挠,束手无策——幸好公子黔看在她是亲妹的份上,没把她一直绑着!
“吕黔你个混蛋!”吕瑞姜干脆地破口大骂,“你胆敢软禁!本姬要告诉君父去,就说你欺负妹妹!君父一定会对你更加失望……”
吕瑞姜气极,骂到最后,都不记得自己骂了甚么。
吱呀地,门被打开,一名侍女哆哆嗦嗦,端来香气腾腾的饭菜,将它们放在桌几,以供吕瑞姜食之——吕瑞姜抬头瞅了一瞅,便见门外站有几十名护卫,顿时打消击晕侍女、离家出走的想法……唉,谁让她打不过护卫呢?
挑剔地吃完一半饭菜,吕瑞姜便不吃了。
那名侍女也不敢多劝,立即收拾碗筷,奔出门去。
咔嚓一声,门不但被关了,还被锁了。
吕瑞姜怒上心火,大声叫骂,直至下一刻开门的到来。
一连七天,次次如此,吕瑞姜锲而不舍地叫嚣,公子黔却不见其影。
想来公子黔也头疼不已——
在此之前,公子黔从未觉察到吕瑞姜的执拗!
如今,公子黔被迫体会,深解其味——
于是,吕瑞姜又被关了几天,终才把她放出。
而放她的,赫然是秋必!
“秋……秋必?”吕瑞姜两眼一亮,“你还好吗?——你还好吗?本家哥哥,没欺负你罢?”言罢,上上下下地打量秋必,十分想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秋必任她打量,一如既往地保持高冷,即便面对吕瑞姜这位齐国姬子,亦不改其风格——“看够了没?上次你和夫人在一起,对么?”
夫人自是指吕邗姜。
“你……你怎么知道?”吕瑞姜警惕地问。
“公子说的……”秋必目光一闪,低下头去。
公子?——公子黔哥哥?
吕瑞姜道:“哥哥没为难邗姜姐姐罢?”
秋必道:“没有。”
吕瑞姜捂嘴窃笑,笑道:“哥哥,口是心非的小妖精!”
秋必:“……”
“哥哥真不为难邗姜姐姐了?——太好了,哥哥这次总算做对了!”吕瑞姜喜笑颜开,嘀咕片刻,“有机会带你去见邗姜姐姐……替瑞姬向哥哥问好,就说瑞姬又找邗姜姐姐去啦!”
言罢,吕瑞姜蹦蹦跳跳,出了府门。
且不提吕瑞姜拉上田恒陪同,而田恒好似正等吕瑞姜一般,二话不说,同意了吕瑞姜的提议——备好牛车,带上礼物,吕瑞姜和田恒不紧不慢地赶往晏村!
许久没去晏村了,下了牛车,吕瑞姜略有心急,板着一张脸,回头瞄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田恒,不断地催道:“怎地走得这么慢?——莫非,你心虚了?”
田恒默默地瞅着吕瑞姜,继续慢慢地行走。
吕瑞姜跺了跺脚,小跑而来,一把拽起田恒的胳膊,拽他快走——
“你倒是快点呀?——早上没吃么?”
那么无精打采!
吕瑞姜很是不满。
幸好她够勤快,拽上田恒,早早地冲进晏村。
这次,吕瑞姜亦是有备而来:带来大量新鲜的食物。
只是,吕瑞姜和田恒走到吕邗姜他们暂住的寒舍之前,差点惊呼出声——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吕瑞姜失态地捂住嘴巴,直指前方的某人。
晏慈,惬意地打个喷嚏,懒散地抬了抬眼皮,瞧见吕瑞姜和田恒——尤其是吕瑞姜身后的田恒,方才慢悠悠地开口:“哦~原来是你们啊?”
“你……”吕瑞姜小脸通红,“甚么叫‘你们’?敢情瑞姬来了,你很奇怪,是不是?若让瑞姬来说,你也很奇怪,大清早上,哪里不呆,偏来邗姜姐姐家的门前,你想做甚么?——窥探么?哎呀~你真是……啧啧啧!”
晏慈被吕瑞姜一通挤兑,满脸不高兴,将身旁的锄头象征性地挥了一挥,宛如拿刀恐吓,吓得吕瑞姜后退一步,躲到了田恒的身后。
田恒无处可躲,只好上前,拱手道:“慈兄好,在下田恒,特来拜访田——大司马。”说罢,田恒嘴角抽了一抽:
千万不能让族人们瞧见他这种样子,实在丢人!
“大司马还在安睡,你们莫要叨扰。”岂料,晏慈宛如田穰苴的私家仆役,端得无比敬业,居然拦住了吕瑞姜和田恒——
吕瑞姜恼道:“你敢拦人?”
“拦得正是你们!”晏慈沉下脸去,“大司马不醒,谁也不准打扰!”
吕瑞姜和田恒定定地注视晏慈,见他不留情面,只好忍住火气,安静地侯在一角。
良久,待到吕瑞姜双腿有些麻木,太阳升得老高,田穰苴和吕邗姜才相继地出门——
“瑞姜……妹妹?”开门的人是吕邗姜,乍一见到吕瑞姜,吃惊地问,“你怎么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言罢,吕邗姜急忙地招呼吕瑞姜和田恒。
吕瑞姜一边迈向寒舍,一边瞪眼晏慈,趁机抱怨道:“还是不他害的?”
吕瑞姜手指晏慈,将睚眦必报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
吕邗姜看向晏慈,但见晏慈顺眉顺眼地站在一处,耐心解释道:“他……”
“慈是家父专程派来保护邗姬夫人的。”晏慈恭恭敬敬,与刚才判若两人,主动地说明,“家父说,大司马暂住村里,没人照应怎能使得,这便派了慈来。”
吕瑞姜被晏慈的态度惊呆了:这这这……
田恒则若有所思:农夫?——不对!对上位者有度,分明是可塑之才!
吕邗姜干笑,叹道:“晏老多虑了,邗姜和夫君住在这所村里,安全得很,哪里需要被保护呢?——何况邗姜和夫君已是平民,哪敢使唤人呢?莫要这样。”
晏慈一板一眼道:“此乃家父之意。”
言下之意是:若想让他离开,就请去找晏非说去罢!
吕邗姜哭笑不得,又委婉地拒绝几次,但见晏慈面不改色,坚持护人,也没再多说。
露出一抹迎接远客的笑容,吕邗姜刚想开口,说些久违之话,却见一道身影冲来,顽强地挤开吕瑞姜——吕瑞姜“哎哟”地痛叫,差点摔倒在地!
田恒很不耐烦地扶起吕瑞姜。
吕邗姜定睛一看,那道身影竟是一位矮个子男人。
矮个子男人约有四十岁罢,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说他八十岁,亦不为过。
“你……?”吕邗姜小脸发白。
“在下是公子嘉府上的门客,特意邀请田先生来府上一叙!”那位矮个子男人满脸慎重,却被晏慈的口水糊了一脸:
“呸~还来?!没嫌打够,是么?!”
左手挥舞了拳头,右手挥了一挥锄头,晏慈的怒气简直不要太明显。
然而……
“这里是俺先来的,你赶紧走开!”
“啊呸~你来,就是你的了?——别作梦了!让开!”
“你才让开!瞧一瞧你,典型的大肚皮,大司马才不想看见你!”
“大司马,公子寿府上请您小聚几日!”
“大司马,公子阳生想来晏村看您!”
“大司马,芮姬邀您去宫中一叙!”
……只才眨眼工夫,从树上、门里,墙外等各个角落,忽然窜出十几道身影,皆是奔向吕邗姜,或是跪,或是拜见,五花八门——最后,他们齐声说:
“大司马,请去府中一会!”
吕瑞姜和田恒目瞪口呆!
吕邗姜却见怪不怪。
田穰苴脸红脖子粗。
晏慈直接替田穰苴全部回绝,气运丹田,大吼:“拒绝!没空!不去!……”
吕瑞姜:“……”
田恒:“……”
吕瑞姜和田恒微感风中凌乱。
吕瑞姜喃喃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瑞姬再来晏村,竟会看到这般离谱之事……瑞姬果然来错村子了吧?”
说罢,调转方向,埋头便要跑开——
却被吕邗姜一把拉住!
“危险!”田穰苴疾步上前,一把护住吕邗姜,不让吕邗姜去碰吕瑞姜!
吕瑞姜满头黑线:咦?——为什么会从田穰苴的脸上,看到一种名叫吃醋的表情?
却听吕邗姜柔声道:“你没来错。”
“啊?啊……”吕瑞姜打个激灵,结结巴巴说,“他们为什么叫你大司马?”
“……苴儿说的。”吕邗姜无奈地叹气。
吕瑞姜想了半天,才想起苴儿是指田穰苴。
鸡皮疙瘩掉落一地,吕瑞姜没好气道:“他可真会给你找麻烦。”
田穰苴怒道:“绝无此事!”
趁着田穰苴与吕瑞姜半嘴的工夫,晏慈快速地解决了麻烦,即:以武力迫之!
晏慈的武术与他的皮肤完全成正比:武术越高,肤色越黑!
“告诉你们家的公子们,让他别再打大司马的主意,否则俺见一次,踢残一次!”晏慈满是轻视,顺便替吕瑞姜和田恒解说道:
“大司马来晏村第一晚上,便被一个叫甚么泽的家伙给威胁了!之后,那人频频找人门来,邀请大司马去公子府上一聚!可是,大司马是专情之人呀?哪有空儿去陪那些公子们?大司马当即就拒绝了……”
“但是,奇怪的是,越是拒绝,前来拜访的人便越多!”晏慈满脸迷茫,求知欲很强,“慈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仿佛有人刻意在幕后推动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