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云城。
现在正是盛世,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她从来没看到过这么多人,集市上摩肩接踵的,吆喝声更是此起彼伏的。
路边有好多好吃的。
她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看到新奇的就拿了,遇上好吃的,顺手就拿来吃了——没错,她不懂吃别人的东西是需要花银子的。
玄天只能跟在屁股后面给她付钱。
趁这个机会,玄天教她怎么在人间生存,怎么买卖东西,怎么讨价还价。
“可我没银子。我该怎么去挣银子?”
七七忽对挣银子生出了很大的兴趣。
“师父这里有。师父的就是你的。”
这一刻,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徒弟有多纵容。
“不行不行,我怎么能总是依赖师父。回头我得好好研究怎么赚钱。”
七七想着自己总有一天是要离开师父的,太过依赖,以后,她还怎么活?
玄天听着,心里竟生出了一些不舒服,大约是这么多年,他被她依赖惯了,竟不希望她和自己撇清关系。
但同时,他心里又无比清楚,她既成人,总得割断和他的关系,学会独立于天地之间,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唉,不得不说,这种心情,说有多矛盾就有多矛盾。
七七哪知道玄天在想什么,蹦蹦跳跳在前面走着,天真灿烂的样子,频频引来年轻男子的搭讪。
玄天冷眼一瞪,立刻把人家吓跑:
以前七七一直是男装,且在神界,没这种担忧;现在七七是女子,且长得如此娇美动人,太容易引来少年们倾慕的目光。
这让他很不高兴。
就这时,集市上响起了吹吹打打之声,路上的行人都在往两边退让,一个个翘首而望,还有人在喊:
“花轿来了,花轿来了……大家吃喜糖了……”
顿时有人往人群当中撒来了大把大把的喜糖。
路人们忙着抢糖。
“这是在干什么?”
七七问师父。
玄天不想回答。
边上一个大娘就像看怪物一样看她:“小姑娘,你都这么大人了,难道没看过成亲的吗?”
“成亲?就是一男一女拜天地,入洞房吗?”
她好奇地问道。
大娘一脸不可思议:“你还真没见过?”
“嗯。”
七七挺兴奋,拉着师父往前挤:“师父,师父,我要去看他们拜天地,入洞房。”
玄天没反对,当真带她去了——变成男方家的亲戚,混到了宾客当中。
七七看到新娘子被新郎倌从喜轿内接出来,跨过马鞍,走过撒着花生的红色地毯,来到喜堂,在宾客们的恭喜声中,拜了天地。
等新人被送进洞房,七七还要跟过去。
玄天忙把人拉了回来:“去哪呢?”
“看他们洞房。喂喂喂,师父,你拉我去哪里?”
“走了。”
“不走,我要看。月下的姻缘树上,我从来没看到过他们是怎么洞房的,然后就生娃娃了。我想弄明白。”
七七说话,有时候就是这么的让人面红耳热。
因为不懂而无畏。
玄天无语望苍天。
洞房一事,她怎么能看?
“不能看。”
“为什么不能看,我想知道小娃娃是怎么放进新娘子肚子里去的?”
这虎狼之词,听得玄天那是身躯一震,忽然觉得放她和月下鬼混,是一个滥主意,瞧瞧啊,月下都让她看了什么?
他急吼吼把她给拉走了。
“师父,我要看,我要回去看。别拉我呀!求求你了。”
七七急吼吼地想回去,低低地求着。
适时,门口处,有几个顽童嬉闹着往前奔跑着,和挣扎着要跑去看洞房的七七撞了。
玄天本能地一搂,感觉小小的她往自己下巴上撞了过来,额头磕得都发出了“咚”的声音。
“呀。”
七七捂着额头,抬起,正好玄天低头看她。
这一刻,她的唇和他的唇离得无比之近。
她可以很清楚地闻到他身上的桉叶香气,能感受到其热乎乎地气息在喷出来。
其实,小时候,她和他小时候都有睡在一起过,但那是小时候,现在她长大了,而且她还变成了女子。
她总觉得好像有一些不一样了。
“小心点。”
玄天很平静地说道,手松开了,还往后退了一步。
“哦。”
心慌慌的她别开了眼,脑子里浮现的是她从姻缘树上看到的一些画面,男子和女子在一起,还可亲嘴。
她想着,那不知是怎样一种滋味。
如此想入非非着,她竟有点口干舌躁起来,暗暗用手挥起几缕清风过来散热。
“走了。”
“哦。”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消失在热闹的贺客当中。
他们去了戏园,要了雅座,让人炒了几道小菜过来,坐在这个位置,可以一边吃美食,一边听折子戏。
她喜欢吃美食,他是不吃的,就那样陪着。
“呀,还有酒。”
没错,这边有果酒,是店家送的,说是自家酿的,酸酸甜甜,极是好喝。
玄天寻思着她喜欢吃酸酸甜甜的东西,和月下在一起,时不时就会偷酒喝,就留了一壶。
七七斟了一杯喝,眼神顿时发亮起来,欢喜地叫:“好喝好喝,师父,你也喝点。”
“不喝。”
他已习惯辟谷。
“就喝一杯。一个人喝多无趣啊。来嘛来嘛。”
七七给倒了一杯,软软地央求着。
他被这嗓音撩到了。
这撒娇的语气,以前听着没什么感觉,现在怎么能把人的骨头酥掉呢?
他不由自主就喝了一杯。
“怎么样,好喝吗?好喝吗?”
她想和他交流心得。
“好喝。”
其实就那样。
她顿时眉开眼笑:“瞧瞧吧,只要你愿意尝试一下,就能尝到天下各种美味,哎呀,我反正是爱死这味道了。”
她嚷嚷着又连喝了好几杯,然后抓起一只鸡腿就啃得起来,啃完又喝了几杯。
楼下的戏台正在唱戏,唱到精彩处,她就探出手去张望,喝彩,一壶酒喝完,又让人上了一壶,足足喝了三壶酒。
玄天也在那里懒懒坐着,听着,看着,瞧她这光景,他不由得想到了另一个倾国倾城的少女……
那少女也喜欢听戏,且喜欢一边听,一边磕瓜子,一边敲碗助兴。
她不是普通人。
而是神女。
那时,他只是一介凡人,而且还是一个被人挑断了脚筋,毒哑了喉咙,浑身长满毒疮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