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御一行人离开春晓城的当天,就有传信的飞鸽被放上了长空。
子夜时分,深宫内院,那位神秘的主谋人,收到了手下的飞鸽传信——一个宫婢进来禀告道:“主子,萧祁御和沐云姜正在回京的路上……刚刚收到了那边的消息。”
主谋人正在闭目养神,隔了好一会儿,才懒懒问道:“他们有没有去春晓城拿取证据?”
“去了。晚上他们一行十人分了几个方向出去了一整晚。我们的人不敢跟着太近。不确定他们去了哪里。直到天亮,他们才回客栈。又在客栈睡了半日,下午起程,一路快马加便在赶回来。具体有没有拿到证据,还不清楚。”
主谋人听罢又问:“他们的手下呢,都有跟着他们吗?”
宫婢回道:“萧祁御身边只跟着阿索和阿绪。冥楼的新楼主和她的男人又不见了。”
主谋人再问:“江天呢?”
宫婢:“和三仙回大齐去了。想来是去找萧华了。”
主谋人:“萧华现在何处?”
宫婢:“大齐那边的人已将其藏了起来。另外,钟回在回京的路上。”
主谋人不觉轻轻一叹:“没用的大齐,竟会让他们就这么轻轻松松逃了出来。真是猪一样的队友,我原以为,就算困不住萧祁御,也能让沐云姜吃点苦头,结果,呵呵,竟弄到这般田地。”
宫婢不敢接话,生怕接错了,就是一顿责怪。
主谋人捏着眉头,想了想,才又吩咐道:“着人通知东宫,就说萧祁御从大凉回来了,他手上拿捏着不少证据,可以证明容夕没有叛国。只要萧祁御把容夕的罪名洗脱了,那他就会得到皇帝的另眼相待……怂恿他该动手了……”
宫婢:“是。”
主谋人淡淡道:“钟回要是回来,和我说一下,回头,我得见他一面。他想见容夕,我需亲自陪他去见。”
宫婢:“是。”
主谋人挥挥手:“去吧!”
没错,江天找了那么多年的叛臣容夕,一直就待在大凉城内。可惜啊,没人知道。
*
翌日。
东宫。
“太子殿下,萧祁御去了一趟大齐,虽遭了大齐的追杀,却没被抓住,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据传,萧祁御此行遇上了江天,江天揭发了元朗系为大凉叛逆萧华所扮,还把萧华打跑了……
“此次,萧祁御拿到了不少证据,如果让他回到京城,面见皇上,让他替容夕翻了案,与您可是大大不利……这是秦将军传来的话,请您和皇后想一想法子,看怎么让他消失……”
太子谋士邵光来报,语气带着深深的忧虑。
这位靖北王殿下,本来就深得民心,如果被他查出“容氏叛国案”是被人诬陷所致,那么,作为容将军唯一的徒弟,又是皇子,这位殿下,只怕要咸鱼翻身了。
太子萧祁洲一听,心一下慌了:“不能让他回京,必须让他死在外头。但母后肯定是不会同意对萧祁御动手的。本宫马上写一封信,你去告知秦将军,想法子让他们死在路上……”biqμgètν.net
这也正是邵光的意思,马上道:“是。”
虽然死了一个萧祁御,可能有损大凉的国威,但是,留着他,太子地位真的是难保啊!
*
彼时,淑妃那头,也接到了叔叔白浒传进来的信:“萧祁御暗入大齐,已查探到元朗系叛逆萧华所扮。可能已查实容夕叛国案,另有隐情。臣以为,此子不能再留……”
淑妃目光幽幽,是的,靖北王必须死,靖北王妃也不可留。
留来留去就是一大祸害。
烧了信,她沉声吩咐道:“来呀,告知夜阴。清除靖北王。”
*
彼时,德妃那头,也有一封密信射进了幽闭的宫门,立刻有宫婢将那密信取了去传给德妃。
这是表兄青荣让人送进来的信,上面写道:“萧祁御正在回京途中,他手上或拿捏着可以致我们青家于死地的证据。此人必须死。臣下会配合他们行动……”
德妃看罢,烧了那信,心头却蹿出一阵阵不安感。
他们想把靖北王除了,可那个人真的能这么容易除掉吗?
会不会出问题?
*
彼时,皇帝也接到了密报。
“回皇上,靖北王殿下已经在回京的路上。虽然殿下什么消息也没传来,但是江天先生找到了我们设在南齐的据点,把之前在大齐发生的事给说了一下。
“江天先生说,他已经揭发元朗为萧华假扮。更把最想攻打大凉的人——萧华废了,其手筋和脚筋已被挑断。只是那人最后还是被不明来历的人救走了。
“大齐现在是不敢和我们大凉开战的,只要一战,国中军权必会被李悍拿捏住。太后正在千方百计把真正的元朗找出来……”
高环把这个消息上禀时,小心地观望着皇帝的面色:“太后认可了萧玉黛为新公主,两国的婚礼,已提上日程。
“江天先生还说,容夕将军还活着,只是被人藏起来了。另外,能揭发容夕是被诬陷的证据已到殿下手上。”
凉帝目光幽幽,轻轻翘了翘唇角。
不,不是江天先生传来这些消息的。那老小子,宁可自己查,也不会让他查。因为他不信任他。
这些消息,全是自己那个讨厌的儿子传来的,但他不能对任何人说。
可不得不说的是,这一趟大齐之行,这小子真的是查到太多有用的消息了。
只怕这些消息,也有可能已经传到别人耳朵里。所以,他回来的路上,怕是凶多吉少。
“皇上,如果靖北王殿下真拿到了重要的线索,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接应一下?老奴担心殿下会有危险!”
凉帝目光淡淡:“如果他连这点事都办不到,那就活该不能为他师父翻案……”
高环瞄了一眼,不觉暗暗一叹:
唉,皇帝的心思,真的是太难猜了。
*
另一头,快马加鞭,萧祁御带着沐云姜在路上走了三天,来到了谈州郡。
谈州有个名儒叫:郭孝州,是当世第一大儒。
此人在谈州开了一个学堂叫:仁孝书院。专门收天下贫寒人家但有才华的人入山读书。
这所书院,和京城的龙门书院一样举世闻名。
所不同的是,龙门书院专收有钱有权人家的弟子为学生,真正来自寒门的极少,因为这里的学费较高。
而仁孝书院,所收学费不及龙门书院十分之一。
当然了,生活条件相对来说也较为清苦,虽有朝廷补贴,还有各财阀士家的捐资,但依旧以清贫传世。所出弟子,皆是真正考虑民生疾苦的。
沐云姜的二哥沐云徵就因为家中清贫跑来这里读书了。
在这里读书有一个规矩。
必须是家境中下的学子。
必须在学院先做半年打杂的,然后再读两年书。
在此期间,不能回家,不能叫苦。
熬过这些,第三年,只要学识优异,就可进京赶考。如果读书的两年内,成绩特别优秀,则可以参加春闱考。
春闱考是天子为选拔人才所特立的一次科考,所有来京考试的,必须是教官推荐的。必须有推荐信。分为文试和武试。
本来,回京,他们是不用来谈州城的。
但是行经路上时,沐云姜掐指算了算,觉得不妙,她忽记起自己这个聪慧的二哥就是因为想争那个春闱的名额,被人暗害,睡了师母,而正好被师父撞见,最后被车裂而死的。
在大凉,尊师重道是为大义。若有人连师母都敢辱,那就是道德伦丧,必须处以极刑,才能警醒世人,不可效行。
她掐了掐时间,差不多了,就让萧祁御绕道来此。
仁孝书院设在谈香山上,本是一大户人家避暑的宅子,后来那家主犯了事,家产都被抄没了,大儒郭孝州因病回家,凉帝萧离念其才华出众,特赠了这华宅,希望郭孝州可以以家立书院,有生之年,多收学生,再为大凉培育良才。
郭孝州回乡后,起初因为身体不见好转,只收了五六个学子,后来身子好了,才越收越多,慢慢的就有了这样一个学院,在朝廷,那是颇有名望的。
学生们皆以成为郭大儒的学生为荣。
但是这位郭大儒呢,学识是很高的,就是有点喜好年轻女子,且必须是才女,他如今已经六十多了,但府上呢,至少纳了三房美妾。
这不是说他只纳三房,而是他之前纳的,都被他转嫁他人了。每一个都待不了一年。隔一段时间,就会被他送走。
前世,沐云徵就是睡了郭大儒的美妾,才死于非命的。
沐云姜知道,但凡世间男子,好采阴补阳的男人极多。很多老色鬼,都喜欢挑年轻貌美的下手。
很多有钱有势的权贵,甚至还会比风头,看谁纳的小妾更美,谁更有才华。有时甚至于互相赠送,私谈个中乐趣。
所以,虽然这个大儒,有纳妾之癖,也无人敢说什么——民风就是如此,男人三妻四妾,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是,当沐云姜来到仁考书院求见沐云徵时,书院中的学子却说:“沐师兄不是回家省亲了吗?之前,沐家与靖北王府联姻,曾有书信来。沐师兄一个月前就回家了……”
沐云姜听了,呆了好半天,不对啊,明明二哥回信说了,书院院规严厉,他不能回府庆贺小七大婚。
“不对,这事肯定不对。”
从山上下来,沐云姜想来想去有问题,转头对萧祁御说:“二哥说不回肯定不会回。他出事了。”
她心里顿时大急起来。
萧祁御把身边的人遣得远远地,低声安慰她:“你非要绕到这里,是不是前世,你的二哥就是在这里出了事,你才急巴巴赶过来,半刻都不愿意耽搁?”
“对。前世二哥就是睡了郭大儒的小妾,才被施了车裂之刑,死得惨烈。”沐云姜转头望着那座学院:
“这学院,是世人眼里的神圣之所在。能进这里的学子,将来都有机会跃龙门,外头名声那么好,但在我二哥出事后,竟施以极刑,都没通知京城我们沐云,为什么我觉得不太对劲啊……”
沐云姜眯着美眸,“我有一种不好的想法,我二哥一定被关起来了。也许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才被处以这种刑罚的……萧祁御,今天晚上,我们去一探究竟,你觉得如何?”
“嗯,舍命陪娘子!”这句话充满了深深的宠爱。
沐云姜转头瞄了一眼,真想抱他一抱,可惜,不能抱……真的是越想越郁闷,师父这分明就是在折磨她呀!
*
这天下午,他们到了山脚下的城里找了一家客栈。
沐云姜没在客栈多待,花钱买了一套叫花子服,趁萧祁御不注意溜了出去,混到了叫花子群里。
叫花子看着不上台面,但是他们消息很灵通,聚在一起就能聊城里的一些趣事。他们也喜欢打听趣事。因为知道得多了,遇上一个想买消息的,他们能赚上一点小钱,够他们不讨饭一两个月的。
所以,前世的沐云姜很喜欢扮小叫花子,然后混到叫花群里。
“咦,你面生的很?哪来的?”
一个当地的叫花子问她。
她长叹气:
“我呀,我从京城讨饭过来的,那边的叫花子太难混了,跑在街上,一不留神就能遇上一个贵人,一不留神得罪了贵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那么惨,还是这里好过一些。”
“哎,你们这里,哪里比较能讨到饭吃?听说书院经常施斋饭?”
这是沐云徵写信来说到的事情。
“别去书院,已经有好几个小叫花子被书院的人叫进去后就不见了。”
不见了?
沐云姜心头一动:“怎么会不见的?”
“不知道。反正有两个叫花子不见了。虽然有人说,是被收作了书僮。但是这么久了,也没听人说起郭大儒身边多了书僮。只知道那人一直在收才女为妾倒是真的……而且那些少妇,被休之后,说什么是被嫁到了别的地方,实际上呢,好些都已经死了。”
边上一个老叫花子说得神神秘秘的。
沐云姜听得浑身一震,忙问:“死了,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