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今日她新婚来奉媳妇茶,皇帝竟要给她郎君再配两个姬妾?
这是想拆她姻缘吗?
她要吐血了。
换作别人在面前这么说话,她早怼过去了,但是面前这位是一国之君,跟皇帝对着干,那就是作死。
萧祁御听得,头皮也跟着发紧起来,忙双手一揖,想要说话:“父皇……您不是说过……”
凉帝却是大手一挥,不让他说话:“你不要云,朕问你新妇……新妇,你自己说……”
说什么说?
故意为难她是吧!
沐云姜暗戳戳想着,转头瞄了一眼神情紧张的萧祁御,遂神情一正,反问了过去:
“父皇,您知道您这位三皇子,身子有多差吗?他身上那个毒,若是解不开,他这条性命是活不了几年的。这事,御医应该有和您说吧!”
闻言,凉帝的面色幽了一幽。
“怎么?连你也解不开?”
这句话里倒是渗进了几分关切。
太子萧祁洲则在暗暗偷着乐:死了才好,嘴上却说:“皇嫂,你的医术不是非常了得吗?连你也没办法吗?那可怎么办啊?”
那表情,真的是够虚伪的啊!
看着让人特别恶心。
沐云姜暗暗瞟了一眼,没理,只回复凉帝道:
“回父皇,就现在儿臣所掌握的医术来说,的确是无能为力,但是请您放心,儿臣会竭尽全力帮他解毒的。来日,儿臣会再去找鬼先生找神医,再去翻看古往今来的各种医书……不管花多费多少心血,多少年,这个毒,儿臣一定要攻克了它……
“所以,儿臣斗胆在这里向您提个请求?还请父皇恩准……”
见皇帝没几面,就敢跟一国之君提请求,这种胆量,真的是世间少有啊。
要知道帝王之威,可流血千里。
和皇帝是没办法讨价还价的。
皇帝金口一开,臣子只能无所不从。
一般人,谁敢和皇帝提请求?
凉帝却没有生气,只挑眉反问:“你又想怎样?”
说话间,沐云姜又跪下了,行了一个大礼,而后说道:“父皇,要是儿臣能顺利解毒的话,就等于儿臣救了靖北王两次。之前,靖北王答应儿臣,以后他不会再娶,所以儿臣才答应嫁的。这是儿臣夫妻之间的承诺。
“身为男儿,就当一诺千金,敢诺敢当,如果您同意这是为人者之美德,请您以后不要再往儿臣夫妻中间安排其他女人。
“靖北王现在身子很弱,既不宜动刀动枪的厮杀,也不宜过多夫妻之事,纵欲会伤身。会伤其元气。”
这拒绝的理由,说得那是让人根本拒绝不了。
内侍总管高环听得那是暗暗吃惊:小王妃不光胆子奇大,嘴巴更是能说会道,竟连这种要求都敢提。
凉帝盯着这个胆大心细的小姑娘,先是一愣,而后低低一笑,自己故意说要给靖北王再纳姬妾,她立刻反过来用自己的功劳求恩典,这反应真是挺快的。
….他没再为难,竟当场应下了:
“行吧,只要你能解了他身上的毒。朕可以对天下人公布,此生靖北王不可再娶其他女人。即便你这一生不能生儿育女。他也不能再娶。刚刚朕的提议,不作数。”
沐云姜顿时喜出望外地叩下了头:“谢父皇恩典。父皇,您可是皇上,一言当九鼎,往后头可不能赖账哦……”
赖账?
这种说话的语气,还真是很多年没听见了。
凉帝神情恍惚了一下,内心深处被勾记忆。
曾经,在年少的时候,也曾有一个少女,会用一种极轻快的语气和他聊天的——那时,他还不是一国之君,而只是一个莽撞懵懂的少年。
可惜啊,这些年,他位高权重,底下人谁也不敢和她聊家常了。
这个沐云姜啊,真的是与众不同。
“嗯,朕自是不会赖账的,倒是靖北王,今天在这御书房,当着你新妇的面,朕得问你一句,若有朝一日,朕如此宣告天下,你可会后悔?”
凉帝看了看自己这个儿子。
萧祁御转头睇了一眼抿嘴而笑的妻子,回答是无比肯定的:“不后悔!”
“既然你不后悔,朕自当是一言九鼎的,从今往后,不会有人逼你再纳妃的。太皇太后那边,朕会去说。”
“谢父皇。儿臣感激泣零。”
萧祁御叩头谢过。
“起吧,靖北王,带上你的新妇去后宫拜见各位娘娘吧……”
凉帝挥了挥手。
“是。儿臣告辞。”
萧祁御立刻带上人下去了。
“太子,你也下去吧!”
凉帝乏了,想歇一歇了。
萧祁洲只得恭身行礼离开,心里则在咕哝:一生一世守一人,这个孽种,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如此纵容一个女子挑战夫权。
待他们离开后。
御书房。
“高环,来,过来给朕捏捏。朕头疼。”
凉帝靠在那里捏着太阳穴。
“是。”
高环忙去给捏太阳穴:
“皇上,刚刚靖北王妃在这里,您该让她给您看一看的!”
“这么多年的老毛病了,谁能看得好?”
凉帝轻轻叹息:“朕刚刚想起容夕了,年轻时候,容夕的性子是不是和沐氏差不多?不对,容夕比沐氏更难伺候。她也曾提过的,一生一世求一人,白头相守不分离。
“可惜啊……朕错过了她。娶了这么多女人——却没一个是朕想要的。”
这番话,那是越说越沉重:
“这些年,几乎没有人跟朕提过这种不可能的姻缘模式了。责任越大,能掌控的事情越小,为掌握更多的权利,只能以联姻的方式得到各方支持。可这样一来,谁还能实现年少时的承诺……”
高环一边捏着,一边静静地听着,然后明白了,说道:“皇上是想起自己年轻时候了,所以,才答应了靖北王妃这个无理的要求?”
….这要求,与靖北王可不是什么好事。
与男子而言,多妻就能得到更多力量的支持。
“也不是全因为这个原因。”
凉帝挥了挥手,让他别再按了,不咸不淡说道:
“最主要的原因是:靖北王若不能解毒,他之所出必早夭,御医和朕说过的,他的身体必须治好,才有可能诞育健康的子嗣。
“靖北王若能解了毒,凭着沐云姜的身子怕也生养不出。这样一来,也算是解了朕一个后顾之忧……再说了,那孩子献了那么一份大礼,提这样一个要求,一点也不过份。”
高环听着背上一阵恶寒。
唉,皇上的恩宠,总是带着算计的……
是啊,之前御医同皇上说了,沐云姜小时候应该受过很严重的伤,如今虽然恢复了,但身子还是有一点问题。于怀孕一事,可能艰难……
说来说去,皇上的恩宠,只是为了让靖北王断子绝孙……
唉,皇上真的是够心狠的啊!
*
“阿姜,你刚刚在父皇面前讨这么一个旨意,存的是什么心思?”
往内宫去的路上,萧祁御和沐云姜慢悠悠走了。
等快到内宫大门时,他拉住她忍不住低声问道。
“等你有一天继承大统,皇帝肯定不会这样想了。现在我讨了这份旨意,就是在了断将来的麻烦。
“真到了那时,后宫嫔妃若要为你另外纳妃,我就有说词了……这是皇上恩准了的。她们就没办法为难我了。”
她眸光闪闪,嘻嘻笑着。
是的,她的心思存得可长可长了。
萧祁御低低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小醋桶,这么远的事都在盘算了?”
“这叫未雨筹谋。呀,别捏,疼!”
“行,那给你揉揉。”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着闹着笑着。
*
跨过中庭门,里头就是内宫。
宫门外头守着一行侍卫,其中一个当值的不是别人,正是萧祁御以前的得力干将:沈冲。
现在他是神机营的副统领,负责保护中庭门。
看到昔日的主帅,沈冲笑着迎了上来:“沈冲拜见靖北王殿下,靖北王妃,恭贺二人新婚大喜啊。你们成亲日,沈冲职责所在,必须当值,不能过去道喜,见谅见谅啊……”
说话间,他双手揖了一揖。
萧祁御心里很清楚,那日他没来,其实是为了避嫌,如今封了王,往后头,他与寻常文官武将往来,都得避着点。
就怕被人扣上一个结党营私的头衔。
于是他笑着应道:“自然是守护皇宫重要。来日得空,请你吃酒。”
“那是必须的。”
沈冲笑着应下,而后冲沐云姜瞄了一眼,忍不住感叹起来:
“殿下,你与王妃真真是班配啊……以后生出的小孩,肯定特别漂亮……”
沐云姜有点无语,这个沈冲性子大大咧咧的,三两句就说到生小孩子,她脸上不免浮现几丝羞意。
….就这时,一个女官走了出来,冲萧祁御福了福,又深深地瞄了一眼靖北王身边这位漂亮的新妇,温温说道:
“靖北王殿下,奴婢奉太皇太后的旨意,前来传句话。太皇太后说了:这会儿,太皇太后,皇后,以及其他诸多嫔妃皆在那边吃茶,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请您领着新妇到那边给长辈们敬茶……省得再四处乱跑了。”
“好。”
萧祁御一听后宫的女人全聚在惠安宫,眉头微微皱了皱。女人聚集,是非多。
没一会儿,他们在这女官的带领下,来到了惠安宫。
这惠安宫的正殿内,黑压压坐了一大片或风华正茂,或雍容典雅,或威严贵气,或白发苍苍的女人。
这些女人有老有少,一个个穿着尊贵、高雅,本在那里嘀嘀咕咕说话,有说有笑的,大家都在期待见到传说中的靖北王妃。
虽然萧祁御于皇帝跟前不受宠,但是,太皇太后疼他啊!
想当年,自他当完人质回到京都,任何人都不待见他,但是太皇太后把他带到了自己宫里养着。
虽然太皇太后现在没有什么权势,但是皇帝是很孝顺这个祖母的。对于太皇太后爱护萧祁御,他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
但萧祁御却早早离开了太皇太后的宫宇,小小年纪就自请去塞上守边。
能在边塞迅速地成长起来,还得亏了太皇太后暗中在照拂他——这就应了那句话:朝中有人好办事。
这些年,萧祁御虽没实权,却立下不少功劳。
这个人虽然乖僻,性格孤傲,但却是一个非常有本事的人,之前那些年,太皇太后一直想给他配佳偶,都被他拒绝了,如今娶一个小庶女,虽然小庶女被封为了县主,身份上还透着一种卑贱的味道。
后宫的女人们都在好奇啊,是怎么一个女子让萧祁御主动请婚?
是以,今天,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过来给太皇太后请安,为的是第一时间见到这位新王妃。
这会儿,她们看着风神玉立的靖北王殿下领着自家媳妇走了过来,素来冷淡的俊脸上浮着几丝柔情。
至那位新婚的小王妃……
好吧,她们都惊到了。
她,穿得很是娇俏,红衣白裘的,清雅中带着一丝妩媚,妩媚中自逼着几分贵气,衣品也好,白配红,最能衬出少女的朝气。发式也别致,金步摇插于发际,一步一摇,从容沉稳。
戴步摇是极其有讲究的。
这很显个人修养和气质。
戴着步摇,脚下步子迈得太快,流苏乱摇,叮咚作响,显得这人浮躁,放荡,不知礼数。
反之,步子迈得太慢,就失了摇曳生姿的媚态,少了一种楚楚动人的风情。
是以,簪步摇的女子,要温婉,要娴静,要淡定,动作要恰到好处,才妩媚,才诱惑,才能显出万种风情。
一个江湖女子戴步摇,那是很容易出糗的,大大咧咧的性子,箭步流星的,谁能走出风韵来?
可偏偏啊,这个小女子碎步款款走过来,仪态是如此的端庄得体,完全没有半点刻意而为的意思。
走上前时,萧祁御撩袍跪于宫婢奉上的团蒲上:
“太孙萧祁御拜见太皇太后,太孙今日特意带上太孙媳妇过来给您老人家叩头请安……”
沐云姜也跪了下来,深深一叩:“太孙媳沐氏,拜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太皇太后看着这一对漂亮孩子,目光在这个太孙媳妇身上停顿了一会儿。
刚刚羽桐先来了这里,于是,她就把这个孩子招进了房间,然后呢,彩霞那丫头就在边上哭诉了起来,一个劲儿在说这个新王妃如何如何不好。
彩霞说:“靖北王殿下从来是不近女色的,可如今呢,却把那新妇宠得无法无天,就连柳嬷嬷都敢打。若不是羽桐姑娘阻上,险些连奴婢也要受罪了……”
太皇太后没表示什么,只问羽桐:
“那个新妇,真的很不堪吗?”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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