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初也被妹妹这番言论惊到了,梨花带水的脸蛋上,杏眼通红,呆了好一会儿,才结巴道:
“告……告状?和离?回家?我……可以吗?他们会把所有污水都泼到我身上的。我的名声要是毁了,即便和离了,大伯父怎么容得下我?”
她也曾想过和离的,但大伯父一直在阻挠不许,和离一途,与她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不怕,我一定让他们一一伏法。大伯父容不下也没事,姐姐手上还有嫁妆,您可以另立宅子自住。大凉安宁又繁华,不愁容身之所……”
沐云姜温柔地安抚着,声音也说得无比柔软:“大姐,你且擦一擦眼泪,我去审一审那个姓凌的……”
“嗯。”
沐云初点头,昏昏沉沉地看着这个不可思议的妹妹:
没接受过任何礼法教养的小七,嫉恶如仇,这脾气真的是又臭又硬,但这一刻,她真心羡慕她的英勇无畏。
枉她痴长她几岁,却比她柔弱胆怯。
……
另一头,沐云姜去寻了一根绳,将凌朴这畜生捆得结结实实。
凌朴则在骂骂咧咧:“你敢绑朝廷命官,等着,我要让你们沐家全家游街示众……”
沐云姜却是不慌不忙,捆完,犹不解恨地往他身上狠狠一踹,把他踹得嚎嚎惨叫,随即轻轻浅浅一笑,可眼神则是冰冰冷的:
“凌大人,您仗着自己的官职,欺压了不少良民之妇,还从盐仓中偷偷运盐以供你贿赂上司,对吧!
“真不巧,我手上正好有你贿赂的名单,今日,要是你不认罪,我就把你做的其他腌臜事全给抖出来,直接到天都府衙揭发你的种种罪行……
“到时,被你贿赂的上司,一个个都被牵扯出来,那么,你们整个凌氏就等着从天都地界上抹去,从此流放三千里……”
凭着前世的记忆,她清楚地知道这姓凌的后来的结局,因为贿赂和欺凌百姓,整个家族都受到牵连。
而处理这个姓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门外那位三殿下萧祁御。
虽然现在她手上没有什么证据,可外面那位有啊,于是她就借个中利害关系,诱他招供。
门外的萧祁御,因为这番话,目光再次幽幽一闪,心头很是疑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庶女,怎么吓唬起人来这么有一套呢?
重点,她哪来的证据?
倒是自己这边,收集了不少有关这凌朴的罪证。
房内,凌朴做了十几年官了,身上从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子官威,在官场历练久了,心思也是深沉的,却还是因为这番叫破,脸色立变。
无他,这小小女子说话的口吻,实在是太厉害了——有一种莫名的气势,能让他心慌意乱。
“你……你这是血口喷人……绝没有这等事……”他自是矢口否认的。
“要不要我说出几个上官名字来,让您辨认辨认。比如说,徐一清徐大人,你贿赂了人家三千两白银,只因为你的儿子打伤了一个良家女。那徐一清是刑部的人,若不是他在帮衬你儿子威胁那良家女,你儿子怎么可能会被无罪释放?”
她又从嘴里迸出一句,却让这凌朴吓得大气都不敢乱喘了。
“你你你……你这小女子,你到底想怎样?”
凌朴吓到了,眼瞳里尽是惊恐:
这些私密之事,她一个小女子是从何得知的?
他在脑子里不住地回想着,这是从哪里泄的密,又该怎么挽救这个局面。
“我也不想你怎样。只要你白纸黑字把你如何勾结薛山,想欺侮我阿姐这件事,给我一五一十写出来,然后签字画押,随我去公堂之上,你自呈其罪。
“凌大人,我要的只是让薛山受到应有惩罚,我姐可以得回自由之身……而你,最多就是丢官,总比过这一切全都揭穿后,你的上司们全都被牵扯出来,到时,他们为了自保,就会把你杀人灭口,将你们凌氏一族连根拔起……
“你这样是会被牵累很多长官的……
“如果你不想满族因你这点小私心而毁于一朝之间,那就只能牺牲一下你自己了,你觉得这买卖可还做得?”
将利弊悉数摊出来,沐云姜让他自行选择。
很多时候,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
一旦攀咬出更多官员,那他身上的麻烦就大发了。
凌朴也不是特别糊涂的人,自然明白怎么做才更利于他。
“我……我写……我写……只要不累及家中,我什么都可依你……”
思量再三,他终于点头应下,脸上尽是悔不当初的颓废之色。
一颗药丸直接就塞进了他嘴里,沐云姜逼着他服下后说:
“凌大人,刚刚你服用的是一颗绝命丹,要是等一下你不老实,那么,明天天一亮,你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凌朴一听,吓得两眼发直,立刻惊怒道:“你你你……一个小小女子,手段怎如此恶毒?”
“比不得凌大人,穿着一身人模人样的官袍,却做着猪狗不如的禽兽之举……”
她给松了绑,将其逼到书案前,喝令道:“过来写供词……”
凌朴恨得牙痒痒,却拿这样一个小女子无计可施,目光则往外头瞄了瞄,感觉这小女子之所以能如此胆大妄为,是因为门外头有高手在为她撑腰。
刚刚那一记将他打回来的力量,非同小可,他斗不过的。
可他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这是绝计不可能的。
*
屋外。
萧祁御细细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疑窦越来越重:
这个沐云姜,作为小官家最卑微的庶女,一个流落江湖不曾上过学堂的小丫头,今天使的这些招数,熟门熟路,又雷厉风行的,一点也不像不通世事的孩子。
阿索也有细细聆听小庶女这一番审问,他得出了一个结论,立刻附到萧祁御耳边低低道了一句:
“主子,江湖朝堂属下都混过,这个小姑娘,绝对是个老江湖……”
的确,她像极了一个精通权斗、善于心理战术的官场老狐狸,可将一切拿捏在手心上,而能将一个为官多年的京官骗得不得不招供。
他在心里暗暗一叹:这小姑娘,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