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渠歪着脑袋看他,竖起三根手指,像是“oK”,但她的意思是“三次”。
这是顾尚珩第三次救她。
顾尚珩扯了扯唇角,身体微微前倾。
男人的脸庞在她眼前放大,温柔带笑,仿佛在安慰她忍一忍,病痛很快就好。
指尖轻抚她的眉眼,将她的头发拨到耳后。
然后拿起旁边的热毛巾擦拭她的脸,脖子。
解开她的衣领扣子,缓缓往下。苏渠的身体微微战栗起来,他抬头看她一眼,低声道:“别紧张,只是给你擦身体。”
他的眼神清明坦然,仿佛只是个男医生在检查病人的身体,一点点擦拭完毕,再帮她把衣领扣上。
毛巾放入水盆里,端着水盆去洗手间。
苏渠垂着眼睑看他的身影,身体跟心里都在忍不住战栗,眼底露出恨意。
她一把摘下呼吸罩,哪怕没有力气,也想挣扎下床,顾尚珩听到砰的一声,出来看到她趴在地上,只是皱了皱眉,再把她抱回床上。
检查她手背上的针,叫来护士重新扎针。
待护士离开后,男人重新打了水出来给她擦拭手脚。
“没有力气就别乱折腾,有什么话,等你身体好一点再说,嗯?”
苏渠望着他温柔真诚亲切的眼睛,嘴唇蠕动了几下,痛苦地闭上眼。
她确实累了,需要好好养病。
一切,都要等她身体好起来再说。
“傅竞尧”这三个字,沉沉地压在了她的心底。
之后的时间里,苏渠昏昏沉沉,有时候感觉到有人来看她,有时候听到走廊有尖锐亢奋的说话声,有时候好像还有打耳光的声音。
苏渠想睁眼,但怎么都睁不开。
她像是困在了梦魇里,一遍一遍地沉浮在海水中,冰冷刺骨的海水将她淹没,从她的鼻子口腔眼睛耳朵,灌入进去,让她难受让她疼。
但怎么都死不了,重复着这个濒死的过程。
有时候她也会看到傅竞尧,他坐在一只海龟背上,绕着她转圈,也不拉她一把。
“放开,我儿子不明不白的死了,我找她要一个说法,有错吗!”
“傅太太,傅竞尧的事我很遗憾,但是苏渠她现在昏迷中,即使你想要答案,她也无法回答你。”
“你放屁!根本就是你在护着那个祸害!”
又是激烈的冲突声。
苏渠被吵醒了。
她拔下针管,虚弱地下地,光着脚缓缓挪到门口,打开了门锁。
眼前,是因极力与保镖对抗而变得面目狰狞的俞佳慧。
她看到苏渠,顿时停住,然后更激烈地挣脱保镖的束缚,试图冲到苏渠面前,又被人拽了回去。
顾尚珩扶着站都站不稳的苏渠,低沉道:“你不用出来,这里有我。”
苏渠的脸色惨白,但唇色是诡异的紫红色。
她捂着剧烈跳动的心口,即使身体极度虚弱,还是摆出了气势:“我会给你一个说法,但不是现在。到时候,我会主动去找你的。”
她让人把俞佳慧送走,不想听到她大吵大闹。
俞佳慧得知傅竞尧的噩耗后,当即昏了过去,醒来后就大吵大闹,医院也来了几次,每次都没看到苏渠。现在终于见到她本人,还能轻易放过?
“我不走!苏渠,你害死我儿子,我要你陪葬!”
俞佳慧尖锐刺耳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楼层。
苏渠转身的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看着状若癫狂的女人,冷漠道:“俞佳慧,现在你口口声声说他是你的儿子了?在他需要你关心的年纪里,你在做什么呢?”
她总是这样,对那些事后关心,事后不舍的人最沉痛的打击。
她总是残忍,在别人最痛彻心扉的时候不给关怀,重拳出击。
苏云舒死了,岳锦如大吵大闹,怪她害人,苏渠就把苏云舒的真实日记给她看。
现在也一样,俞佳慧舍不得儿子,又来怪她害人,苏渠就让她回想傅竞尧的童年。
她对傅竞尧其实也一样,她不爱他了,他非要悔悟,非要她不可,她就次次绝情。
那么,对她自己呢?
苏渠踉跄着脚步回到病房内。
又下起了大雪,外面一定很冷。
苏渠蜷缩起手脚,整个身体缩成了一个球。
她看着雪,想着那一遍遍重复不断的噩梦。
那是她给自己的重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