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句逼问,岳锦如夫妻的眼睛都瑟缩一下,无法回答。
岳锦如的气息不稳,眼看着要喘不过气,苏达见也受不了这种良心的拷问,说道:“云舒,你听爸爸说,你听我说……”
他扶着老婆坐下来,倒了杯水给她。
苏渠坐在茶几上,双腿岔开,手撑着膝盖,像个汉子似的,威风凛凛,俯瞰他们。
她炯炯的目光锐利地让岳锦如喝不下水,对老公道:“你让她走,让她走……”
苏达见说不出话。
他知道这个女儿跟苏云舒不一样,她是一头凶恶的狼。
就像老家深山里的那种凶狼,牙齿锋利,咬住了就不松口。
他长长地叹口气:“这么多年的怨气,你让她说完吧。”
苏渠冷眼看那两人一唱一和,哂笑道:“你们当初在奶奶面前,也是这样做戏的吧?跟她说你们日子在大城市立足艰难,不能被人抓到一点儿错处?不能被人说,你们为了过上好日子,就抛弃了一个女儿,集中家里所有的资源,只能培养一个孩子?”
“……不能被人知道,苏云舒死了,但幸好当初生的是双胞胎,你们还有一个冒牌货可以顶上?”
苏达见颤着嘴唇没说话,眼睛也不敢跟苏渠对视。
苏渠不在意,她今天就是来做切割的,无所谓他们是否承认,是否答应。
就像当初他们果断利落地抛弃她一样。
苏渠一口气把怨气吐完了,直起腰身。
她依然冷冷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夫妻。
“对了,一直没有纠正你,我是苏渠,水渠的渠,臭水沟的意思。奶奶说,烂名字好养活。她是天上的云,我是地上的臭水沟,呵呵……所以我活了下来,她死了。”
这话刺痛了岳锦如的神经。她猛然抬头,狠狠地瞪着苏渠:“不许你这么说云舒!”
她突然站起来掐苏渠的脖子:“是你!是你!要不是你害死云舒……你是来讨债的,是你故意推她落水,你想报复我们!你要看我们痛苦!”
苏渠被掐得喘不上气,脸色憋得青紫。
噼里啪啦,茶几上的东西都被扫落在地,一片狼藉。
“砰”一声巨响,最后的箱子甩落在地,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全是厚厚的日记本,封面是阴暗的灰黑色,与苏云舒惯用的粉色,绿色活泼亮丽的颜色截然不同。
岳锦如看到那些日记本愣住了,苏渠趁机推开她,大口大口呼吸。
她冷眼看着岳锦如扑向那些日记本。
“这是什么?”她抓着本子,手指颤抖。
苏渠缓过气,淡淡道:“苏云舒写的日记,你不知道吧?”
她冷然笑起来,看岳锦如急切地打开翻阅。
苏达见也非常疑惑,捡起一本看起来。
苏渠没有耐心等他们一本本看完,把日记从他们的手里收回来,一本本捡回收纳箱,平静道:“要看,以后有的是时间看。我们继续。”
她盖上盖子,一屁股坐在箱子上,像是看小丑似的看他们俩。
岳锦如看看那箱子,又看看苏渠,一时不知道该继续哪个。
“你们没有抚养过我一天,但是生下了我。我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出生,所以那六百万,买断你们给我生命这件事。”
苏达见睁大眼睛,似乎第一次听到这么荒谬的说法。但他向来儒雅,说不出什么粗鄙的词汇,也没有粗暴的行为。
他只是嗫嚅着唇,试图说些什么挽回父女情谊。
“云舒……”眼看女儿的目光陡然凌厉,他忙改口,“苏渠,当时我们确实生活很困难。那个时候,如果把你留在北城救治,我们谁也活不了。等到后面日子好过一些,又有新的麻烦,我们只能……”
苏渠抬手,懒得听他的解释。
什么生活困难,会比他们大胆挪用实验经费还困难,会比他们拆东墙补西墙欠下巨债还要困难?
这个年,他们不还是挺过来了吗?
他们不还是找别人借钱,把实验室的窟窿堵上了吗?
他们只是尝到了甜头,把压力转移给她罢了。
苏渠在卖命赚钱的那个凌晨,庆幸自己命大又活一次的同时,也有一瞬替苏云舒觉得悲哀。
岳锦如夫妻是很爱她,给她最好的一切,可这份爱,在名利中失衡了。
“我已经长大,你们的解释再好听,也弥补不了什么。更何况,你们是把罪名强行扣在我的脑袋上,让我替苏云舒给你们敬孝。”
“我是文化不高,但我不是傻子。我肯暂时装一下苏云舒,是来找证据的。”
说着,她起身,脚尖踢了下那箱子,冷漠道:“苏云舒不是我害死的。是你们……是你们逼得她跳了河。”
看着岳锦如骤缩的瞳孔,苏渠残忍地弯起唇角:“不相信?看完这些日记,你们就知道是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