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之前李成忠的谋划很简单,截留右厢军司军饷之事是他做的,右厢军司将要裁撤,以及朝廷将割让凉州予秦人等等谣言也是他派人散布的。
这一切,可不光是因为贪婪之心作祟,当然,这其中定然少不了他和其他人等上下其手,这是惯例,没什么值得奇怪,但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乱中取利罢了。
右厢军司的命运已经注定,有朝中一些人的支持,闹出再大的乱子也不怕,在这个过程之中,一些人的出路也就能牢牢握在他的手中,实际上,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在右厢军司任职时间太短,威望不足所致,不然的话,他断不会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要知道,这么一来,其中凶险之处可是不少,兵变这个词在西夏从来从来可都是血淋淋的。。。。。。。
他这里已经谋划多时,但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但黑压压的吐蕃蛮族大军出现在西凉城下的那一刻,他就明白,所有的努力也就尽数化为了流水,自己能不能从中逃得一条性命也成了未知之数。
所幸的是,他的家眷都已送了出去,只剩下了一个外甥在身边奔走,也就没有多少的后顾之忧。
此时的李成忠一边听着外甥在那里唠叨,心中暗自盘算着之后到底该如何行事。
无疑,曾经跟随李元翰与回鹘人见过阵仗,如今作为右厢军司之主的他,是皇族中那些脑满肠肥之辈所不能比的,即便如今西凉已经被围。陷落乃早晚间事。但李成忠却还沉得住气。
他清楚的很。别瞧着吐蕃蛮子来势汹汹,若非如今右厢军司人心惶惶,凭着吐蕃蛮子那点兵马,也就是能屠一屠卓罗城那样的小城罢了。
心里暗道了一声可惜,若非朝中那些老爷们昏了头,要割让西凉给秦人,不然的话,就凭着手中这些人马。他也能让那些吐蕃蛮子在西凉城下碰个头破血流,未尝不能重演数十年前大败秦人于西凉城下的故事。
不过如今嘛,说什么都晚了。
想到此处,心中多了几许不甘,但主意却已是瞬间拿定了,随即摇手止住外甥说话,低声道:“去准备好马匹,咱们今夜就走。”
“走。。。。。。。。。。往哪儿走?”
迎着外甥愕然的目光,李成忠嗤笑了一声道:“只有北边一条路,你说往哪里走。赶紧去把郑春他们叫醒了,今晚就出城。”
“北边。。。。。。那是戈壁滩。还有沙漠,咱们过不去的。。。。。。您又不是不知道,吐蕃人。。。。。。。”
“围三阙一,汉人的老法子嘛,你当我老糊涂了,不知道这个?吐蕃蛮子也就这点出息。。。。。。。多说什么你也不懂,赶紧去叫人安排,多带饮水。。。。。。。告诉他们,这是咱们的唯一活路了,想跟我走的人就走,不想走的。。。。。。嘿嘿。。。。。”
瞧着姑父那张略带扭曲的脸,健壮的党项汉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二话不说,应了一声就走了。
当晚丑时,西凉北城门开了一条,一行二十余骑悄无声息的出了城门,潜行了三四里路,然后在一声号令之下,放开了马缰绳,向北边戈壁方向没命的飞奔了下去,让吐蕃人已经安排好了的堵截人马措手不及。
谁能想到,这里刚放开了口子,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开逃了呢?
此时从归义王以下,也都没想到,这稀稀拉拉的几十个逃卒里面,竟然就有如今被困于西凉城内的右厢军司司主李成忠在内。
在这样一个乱世,也只有像李成忠这样的人活的长久些,处心积虑,谋划日久,却一旦事有不谐,立即放下一切,远扬千里,没有半点的迟疑,把握的时机也刚刚好。
这样的手段,这样的心性,问世间能有几人?也就是大势如此,不然的话,此人一旦立定脚跟,不定又是一位李元康之类的人物了。
当然,问世间之大,人口之多,英雄豪杰也是不少,但能真正站在风口浪尖之上,掌一方之沉浮的也确实没有几个,多数都与李成忠这般,即便心机城府以及手段皆不让于人,但总归逃不过一个身不由己而已。
所以啊,这世间事还就如那句话说的一般,成王败寇,能够让人们记住的名字,只那么几个罢了,其他的嘛,都只会被埋没于滔滔而去的历史长河之间。。。。。。。。。。
这话说的有些远了,回到西凉战事。
要不怎么说李成忠此人不一般呢,也就在当晚后半夜间,西凉城南门轰然大开。。。。。。。。西凉城彻底的乱了。。。。。。。。。
已经等了消息的吐蕃大军,早已等在了城外,南城大门一开,万千吐蕃铁骑如同破了闸的洪水一般,从西凉城宽阔的南城门甬道中蜂拥而入,也顺便拉开了成军百多年的西夏右厢军司覆灭的帷幕。
入城的吐蕃骑兵汇合右厢军司降卒从南城一路蔓延开来,西凉古城之内,顿时杀声四起,火光冲天。
三日不曾攻下城池的吐蕃人,开始肆意释放他的怒火和暴虐。
厮杀声在临近天明之时便不复闻之了,代之而起的是吐蕃人充满了扭曲的欢愉的狂呼乱叫声,在这些声音当中,频死的惨叫声,令人疯狂的痛苦嚎呼声却一直未曾断绝。
西凉城起了不少的火头,空气中飘荡着草木烧焦的气味,当然,这里面也掺杂了浓浓的血腥味道,还有人体被烧焦的臭味,如此这般,将黑漆漆的夜晚变得好像森罗鬼蜮一般。。。。。。。。。
及至天明,西凉城内终于被肃清,这其实也就意味着享誉西北百年的西夏右厢军司彻底消失在了世间之上。
令人唏嘘的是,自西夏崛起,便成军于西凉,在西北享有大名的西夏右厢军司最后的一战,是如此的不光彩,败的是如此之快,又是如此之干脆。
天色尚只微明,西夏右厢军司大部士卒已经放下了武器,一队队的被吐蕃人好像牛羊般驱赶着回到关押之地,讽刺的是,关押他们的正是他们之前的军营。
而他们的命运其实已经注定,他们将作为这一战胜利者的战利品,也就是奴隶被押送至吐蕃低地,经过长途跋涉如果还能留得一命的话,他们将在吐蕃人的帐篷中干活。
实际上,从这个时候开始,西凉城中才开始大量的流血。
老弱的,伤病的西夏士卒被吐蕃人都挑出来,屠杀也就此开始,无辜的百姓,士卒的家眷,男人,女人,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富贵的,贫穷的,纷纷倒在血泊之中。
这其实就是屠城,吐蕃人和草原人相似,都有着这样的习惯,但相比粗犷的草原人,吐蕃人显得更加的排外,实际上也更加的贫穷。
他们杀人杀的很仔细,就好像一个守财奴,不会有一点的浪费,但他们在战争中所表现出来的残暴和草原人没有什么区别。
即便归义王李匪也无法阻止,因为这是吐蕃人战后的习俗,他也只能命令各部,将城中的汉人百姓和工匠都尽量保留下来,仅此而已,至于命令到底会被执行成什么样子,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严禁滥杀?笑话而已。。。。。。。。。
事实上,吐蕃人的缴获有限的很,没有珍珠财货,没有粮草辎重,最多的就是人,再次就是瘦的皮包骨头一般的战马。
这要是秦军,一定会失望之极,但吐蕃人不同,这一战的收获让他们非常的高兴,成群的降卒,在他们眼中就是比那些货物粮食银钱都还珍贵的东西。
有了他们,不愁换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而尊贵的太阳之子在战前也表达了秦人那边的愿望,愿意用武器和粮食,或者美酒茶叶盐巴来换取他们手中的战俘。。。。。。。
天明,归义王李匪率军入城,这个时候,整个西凉城都已经臣服在了吐蕃人的马蹄之下。。。。。。
归义王李匪策马行于大旄之下,贪婪的望着高大的西凉古城。
突然,他的口中爆发出一阵狂笑之声,立时引得左右侧目,只见这位出身马匪,曾效力于秦人军中,又曾率领西北群匪入吐蕃低地,搅得吐蕃天翻地覆的太阳之子指点着城门之上,斗大的西凉两个字,在马上大笑不止,涕泪横流犹不自觉。
这一刻,周遭鸦雀无声,只有归义王一人的笑声回荡在这西凉古城之前。
半晌,伴随着笑声,归义王大人才环顾左右,断断续续道:“没。。。。。。没想到,我。。。。我李匪。。。。。。。一介草莽。。。。。。竟然也有今日。。。。。”
见他如此癫狂,余人皆诺诺不敢言声,听了这话,才都喜笑颜开,惟方半儒怕他欢喜过度,对身体不利,到底这位土匪头子年岁已经不轻了,不由劝道:“王爷,似您这般英雄,一座西凉城又算得了什么?来日名标青史,也不过等闲事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