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书奇官职已经不小,不过身边这黄口小儿却是大帅的正经亲族,也不好说什么,更不愿跟这些人太近,随口应付了几句。
旁边这位一看就知道,从小没吃过什么苦,不过秉性使然,却很健谈,相貌略显清秀,却长的周正,年纪又小,一旦有意亲近,话中都带着喜气儿,很是容易得人欢心。
不过碰上这些走南闯北,见过尸山血海的护卫们,这伎俩也就不怎么管用了 。
没说几句,程书奇就明白,这位赵家的小少爷和京中一些世家子也没什么两样,而且,因为许是娇宠太过,见识上不成,却什么话都敢说上两句,正经的无知者无畏。
以程书奇的性情,难免心里就就想,今日小恶不断,明日便成大患,若不多加管教,将来巩义这里,怕是就要出一条称霸乡里的恶虎,各家的纨绔子,便都是这么来的。
想到这个,更是没了应付的兴致。
赵小虎年纪才十二,察言观色的本事却好像是天生的,不一会儿,也讪讪的停了口舌,四下张望,这些护卫一个个虎背熊腰,威风凛凛的样子,让他有些羡慕。
不过心里却也连连撇嘴,还不是些伺候人的家伙,将来自己功成名就,这样的人要多少还不是有多少?到时就算你们跪下来跟少爷我舔鞋子,小爷也只不理。
至于之前的那场风波,他是真没当回事,他出生的晚。懂事之后。就明白一件事。这巩义县是他们赵家的,在这巩义县不管做什么,都是家事,轮不到别人来管。
这次见到那位从不曾谋面的大哥,只要哄的他高兴,弄个一官半职也是轻易,想想自己的年纪,可不和当初大哥从军时差不多。这要是身有官职,凭自己的本事,未尝不能干出些像他那样的大事出来。
那些他带来的仆人,看着这些军爷们的架势,却也不敢上前胡乱言语,不过心里想的,真还就跟这位少爷差不多。
一路无话,来到范府,自有范府仆人迎候,却是告知。大将军已经去了张家那边,让众人先在府中安顿一晚。明日便出县城,回去乡间故里。
程书奇听了,便让仆人领着自己等人,去夫人那里听命。
赵小虎一行人,则被府中仆人带着,去见范老爷子去了,不过听闻一位嫂嫂还在府中,这位少爷又想去见上一见。
显然,范府家人已经得了吩咐,劝着,“夫人那里身上带着孝呢,又是旅途劳顿,不见外客。”
“也不能算是外客吧,都是一家人呢。”
不过到底只是嘟囔一句了事罢了,到底有着些聪明劲,这个时候心里稍微就有些忐忑了,知道自己这个兄弟回来,人却是去了张家那边,嫂嫂又是不见,好像有些不妙啊……
不提他这点小心思,晚上的时候,赵石便辞却了张家两位兄弟的盛情挽留,回到范府。
他现在身份太高,县城这里的人,根本已经不知该怎么招待,闹的虽是喧嚣了一些,最终,还真就和回家探亲之人差不多了,人人皆敬不假,但多数还是透着亲近的味道,与京中风物,截然不同。
张家老三,张世文陪着他回到范府,翁婿三人,有范家兄弟作陪,和当年一般,摆了一桌酒菜,推杯换盏,一直喝到深夜。
赵石心里也踏实了一些,赵家那边闹的虽有些不堪,但张家,范家和从前却好像没什么两样,除了富贵一些之外,也没仗着他的声势,多有张狂,这是他最愿意看到的样子……
到是范家那位舅兄,在京中吃了个大亏,回来之后,却是改了性情,变得分外老实起来,这两年除了多纳了几房小妾,再没有惹是生非。
到是范家老大,试探着问了几句,说北边和草原的商路有什么风险,显然,对于行商之事,还有着意动。
不过当即便被范老爷子训斥了几句,到了他们家这个地步,若再转回头去行商,还不够丢人的呢。
不过范家老大也有说辞,如今田亩税赋愈加严厉,小门小户过的到是好了,而良田越多的人家,反而不好支撑,若长此以往,倒不如将田产卖了,,以免伤了家中元气。
但没了田产,靠什么吃喝?总不能让妹妹来补贴家中用度吧?
这是大秦地方豪族们遇到的越来越严峻的问题,田产无利可图,又要养活那么多的族人,除了行那商贾之事外,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分家了,但那绝对是大族豪门最不愿看到的情形。
所以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比如说有的就去蜀中弄了些茶园,有的则是寻找朝廷供奉的门路,而有的,则派家人到府城之类繁华所在,开起了酒楼客栈,实际上,与行商已是无异,最终的目的,无非就是补贴家用而已。
正德年间,已经初露苗头的土地兼并,一下就没了,许多两天渐次转为官家所有,国库之充盈,补充之迅速,已经让人瞠目结舌,为其他诸国所难企及。
可以想见,这样的大秦,发动战争的间隔,也将越来越短,军事上的优势,也让大秦将变得越来越是可怕。
而范家这里,还算不得豪族,却已经开始面对这样的问题了,当初买下的田产,都成了累赘,范家老大说的不错,若不另寻出路,范家将来也只能是个难以为继,十几年下来,八分田亩制,已经越来越完善了。
这个时候,家中之人当不当官,对于家族的助益,已经远不如历代明显。
就像赵家那边多数还都是赐田,不能买卖,若非兴国公府支撑,不善经营的赵家那边,砸锅卖铁,也还不起朝廷现在的税赋,那还只是田赋中最低的一个档次。
说到这个,张世文也帮腔,张家同样如此,现在他已经卸了盐监,专心在家里管事,也在琢磨着之后的营生,不琢磨不成啊,一大家子人以后是要吃饭的,总不能留给子孙一个烂摊子不是。
不过他琢磨的地方和范家老大不一样,觉着山林现在是个好东西,有着矿脉不说,山林木材,野物,毛皮,都能有所出产,而山林之税,又是极低……
说到这个,几个人面色都有些古怪,话头也都打住了,赵石到是感觉到了,只是没问,自家可不是有一个牛头山呢嘛,估计家里那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若说他之前想着整顿一下家族,让族人都老实一些,但现在,他心里可是腻歪透了。
而范家老大,张世文都是诉苦,他也不能当没听到。
沉吟了半晌,道了一句,“若是经商,也不是不成,与其去北边,不如再等些时候……将来商贾所得之成就,未必就比学文练武之人差了……再有,蜀中夔州那里,正在造船,现在看来,也许只有微利,但将来可说不准,那是能福及子孙的买卖。”
信息的不对等,让他的话充满了高瞻远瞩的味道,听得旁边两人都是眼睛放光。
之后两人频频敬酒请教,赵石却不欲多说,两件事,都涉及军国重务,他提上一句也就罢了,详细说明怎么可能?
张世文见问不出什么,心里有些遗憾,却也知道这位连襟兄弟说出来的话,必定带着深意,也断不可能坑了自家人,心中已是打定主意,要去南边蜀中探问一下,至于行商之事,他是真的没什么兴趣。
实际上,除了为官务农之外,百姓之衣食住行,哪件事又能脱得了个商字?
范家老大则不想那么多,既然妹夫让等等,那就等吧,范家人丁不多,就算等上个几年,也没什么大不了。
赵石一句话,却为这两位都指明了出路。
张世文心意已定,当即转了话题,笑着就说起了赵小虎的事情,“小虎那孩子胡闹惯了,也别往心里去,谁都有年轻的时候。”
范家老二一直没说话,这会儿却摇头不同意了,“那孩子也真是的,家里什么都不缺,怎么还到外面胡闹,今天能调戏良家女子,明日便能强抢民女,得好好管教一下才成。”
张世文当即就一呲牙,心想,这位舅兄当年可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这话却是代他的母亲,赵石的姨娘说的,事实上,在他眼中,那小子弄出这事来,让所有人都脸上无光,活该抽上几鞭子,让其长长记性。
所以略微说上一句,也就完了。
有赵石在这里,赵家那边的事也不用旁人再操心。
赵石笑笑,不置一词。
范老爷子年纪大了,又喝了些酒,说了一阵子话,已经是酒意朦胧,便说了两句,回去歇了。
张世文和范家两兄弟这才说起老太太回乡的事情,显然是不想老爷子太过操心。
直到深夜,几个人这才陪着赵石来到安宿之处,说了几句,告辞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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