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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在畅春园已经住了快要一个月了,今儿个京城方向来了急报,康熙打开看着,眉头蹙起。

“粱九功!”

“奴才在!”粱九功急急忙忙进入殿内:“万岁爷,您有什么吩咐!”

“惠嫔去了,你派一队禁卫军将大阿哥和敬嫔一同送回宫去。”康熙揉了揉眉心,顿时觉得疲惫。

大阿哥该何去何从,这个年纪的孩子要过继给他人,还需要从长计议。

粱九功急匆匆带着一脸呆滞的大阿哥和面容伤心的敬嫔上了马车,这才吩咐道启程。

因着康熙下了圣旨,粱九功将跟随一同回宫。

宫内的长春宫已经布置起了白帆。

贴身的宫女为主子整理遗容,她流着泪为主子换上了身前最爱的宫装,又将主子平日很珍重的首饰带上。

这才退后三步,带着长春宫所有的奴才跪下哭灵。

太皇太后也有些伤感,大概年纪大了,看不得年轻的走在她前头。这两年不管什么原因离开的妃子确实有些多了,她转动着手中的佛珠缓缓开口:“可让太医去检验过,是真的因为身子衰竭梦中离世,还是被人做了手脚?哀家瞧着往日惠嫔的身子一直健康,怎么就短短一年的功夫身子越来越差,竟然到了卧床不起的程度?”

苏姑姑自然也是有怀疑的。

可太医查不出有人陷害的痕迹。

太皇太后眼眸微微眯起,又道:“让人搜一搜长春宫,若还是没有任何的问题,等皇帝的消息回宫,就葬了吧。

苏姑姑点头称是。

另一边,马车快到到达京城,敬嫔看着一路上沉默不已的大阿哥,嘴角微微升起,这一天她等到了七年了。

还差一步。

下了马车的大阿哥,站在原地不肯挪动,他不相信额娘像他们说的那样,明明去之前额娘还对自己说等回来了后给自己做的新衣服就能穿了。

敬嫔拉了拉大阿哥道:“胤禔你怎么了,我们该去见你额娘的最后一面了。”

大阿哥下意识退后一步撞到了马背上,他看着眼前的这些人,摇了摇头,突然奔跑了起来。

也不理会在后头叫着他的敬嫔等人。

一转眼就跑得没影,粱九功焦急道:“快!去跟着大阿哥,别出事咯。”

大阿哥跑得飞快,一路窜着小路奔回了长春宫。

他看着长春宫挂起的白帆,跑进大殿,就瞧见往常的摆设已不见,而是摆放一口棺钵,里面躺着的是他的额娘。

一路上的压抑在见到额娘后崩塌。

他哭着爬上了棺材上,不顾奴才们的惊诧和阻拦,搂着额娘如同幼时额娘每晚都哄着她的模样。

他才不信额娘已经死了,额娘只是用另一种方法在治病而已。

太皇太后听闻大阿哥回到长春宫直接睡进棺材,不由得一惊,赶忙道:“快!随哀家去长春宫。”

敬嫔和粱九功也到了长春宫,看着跪了一地求着大阿哥出来的宫人,粱九功不敢置信。

敬嫔倒是真的沉下了脸,没想到自己这些日子的陪伴竟然还抵不上惠嫔那女人。

不管外头的人如何求大阿哥出来,胤禔都当作听不见。

他只想要额娘,他抬起头看着自己额娘道:“胤禔以后会听话,会用功读书,会努力,做大清的巴图鲁,额娘,您醒醒,别睡了,胤禔害怕。”

他那么希望往日里哄着自己的额娘,能如往常那样醒来对自己说:“小傻瓜,额娘骗你的呢。”

可额娘依旧不动弹。

太皇太后来的时候,怒斥宫人们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大阿哥拉出来。”

宫人们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想去拉小主子出来,但大阿哥却不愿意,大喊道:“为什么要把我和额娘分开,你们这群狗奴才,滚开都滚开!”

虽是七岁孩童,但大阿哥自小就习武,这一身的力气不是瘦弱的太监们能够拉得住的。

太皇太后看着这场面实在不像样,连忙让禁卫军出手。

这才将大阿哥从棺中拉了出来。

“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太皇太后敲了敲拐杖。

“老祖宗,呜呜呜,我没有娘了,我再也没有娘了!”胤禔扑上前,抱住了孝庄。

孝庄看着哭泣的大阿哥,微微一顿,拍了拍他大脑袋道:“胤禔,你没有了额娘但你还有你皇阿玛,你还有老祖宗。别怕,让你额娘走得安心一些,别让她走得不安心啊!”

又对着其余人道:“将这里复原,别让惠嫔走得不安心,皇帝让你跟着回来是有圣旨吗?”

粱九功躬身回答道:“回老祖宗的话,万岁爷确实下了圣旨。”

“那你就在这儿读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圣旨宣读完毕,粱九功带头屈膝叩首三遍道:“奴才给惠妃娘娘请安!”

如此反复三遍。

大阿哥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后,太皇太后提议先带着他回慈宁宫,但阿哥拒绝了老祖宗的好意道:”老祖宗,孙儿想陪着额娘,送额娘最后一程。“

说完抹了抹自己的泪,将自己的外衣脱了,换上早就准备好的素服,跪在一旁不作声。

太皇太后点点头,让人好好照顾大阿哥,便颤颤巍巍走出了长春宫。

出了长春宫的那一刻,孝庄回头看了看长春宫的匾额,微微一叹。

殿内的敬嫔一直冷眼看着大阿哥,她想知道大阿哥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她的存在,可她注定要失望了,大阿哥就那么守着惠妃。

这让敬嫔心慌不已,这不该是这样的,明明她天花的时候,大阿哥说会把自己也当成母亲的,怎么就。。。

粱九功看着直愣愣盯着大阿哥的敬嫔,总觉得敬嫔的眼神有些瘆人,他侧步站在敬嫔的面前,阻挡了敬嫔的视线道:”敬嫔娘娘,奴才送您回宫吧,惠妃娘娘要明天傍晚才启程,您要不明儿个傍晚再来送惠妃娘娘最后一程。“

敬嫔深深地看了一眼大阿哥,这才道:”麻烦梁公公了,本宫只是担忧大阿哥,那本宫就明儿个傍晚来送惠姐姐。“

说着便转身离开。

粱九功看着敬嫔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哪里奇怪,平日里和惠妃形影不离的两个人,怎么这一次回来,也不上一炷香,只顾着盯着大阿哥。”

粱九功摇摇头,又让人去准备好的规格下葬惠妃。

月光下,有些奴才已经开始偷懒,一整天的下跪,虽然也有轮班,但每个人都几乎要跪上三个时辰,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惠妃身边的宫人有些担忧地看着大阿哥,轻声劝道:“大阿哥,您用一些素食吧,不然下半夜熬不住,娘娘看到您如此,也会难受的。”

原本面无表情的大阿哥抬头看向大宫女道:“方姑姑,额娘再也回不来了,我以后该去哪里?”

说完这句话,又低下了脑袋,眼睛盯着火盆子,重复地往盆里丢着纸钱。

翌日,傍晚。

惠妃的灵柩准备运往东陵,大阿哥一路跟出了宫门,之后只能被人拦着看着额娘越来越远去。

终于再次绷不住,大喊道:“额娘,你把胤禔也给带走吧!胤禔不能没有额娘啊!”

就这么哭喊着晕了过去。

敬嫔想上前抱住大阿哥,却被粱九功身边的小太监抢先一步抱走。

当晚,大阿哥在慈宁宫的偏殿发起了高烧,太医忙碌一夜都没有降下来,孝庄无法,只能八百里加急,让皇帝迅速启程回来。

一边又对着昏迷不醒的大阿哥道:“胤禔啊,你可不能跟你额娘一同去啊。”

皇帝在收到了太皇太后给的口信,立马吩咐大部队明儿个一早启程,自己带着一小队,快马加鞭赶回宫里。

欣妍闻言,赶忙替皇帝穿好衣裳,皇帝看着比她还着急的人,拉住他:“你慢一些,莫要着急,你好好地带着孩子们明天回来,不要着急,朕先回去。”

欣妍点点头,她也没想到惠妃竟然就这么去了,要知道上一世她活得比自己还要久。

皇帝翻身上马:“小心安全,朕在宫中等你们回来。”

说完挥动马鞭“驾”。

欣妍直到看不到皇帝的身影还傻站着。

深夜,宫中的大门紧急地打开。

皇帝带着人直接骑马来到了慈宁宫门口,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来到了偏殿:“他看向脸色潮红,双目紧闭的大阿哥,觉得有些喘不上气:“胤禔,皇阿玛回来了,你醒醒,看看皇阿玛!”

又唤来了太医,询问大阿哥的情况。

亲自喂了大阿哥用了药,守在他的身旁直到天亮。

上朝前,皇帝又摸了摸大阿哥的额头,欣慰道:“开始退热了。”这才略为放心。

大阿哥起身的时候看见除了宫人和太医守着他,没有皇阿玛的陪伴,他心里空空的。

原来,之前隐约听到皇阿玛在呼唤他,是自己在做梦啊,也是,皇阿玛只喜欢六弟他们,自己对皇阿玛而言,到底不如弟弟们重要。

康熙下了朝后,连忙赶回慈宁宫,便看见大阿哥竟然披着衣服练了几张大字,他微微蹙眉:“胤禔,身子还没有好,为何要下床练字。”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从前贪玩,一直不愿意好好上文科,自治拖沓了很多的知识,儿臣不想再放任自己如此。”

康熙听了心里一阵心疼,哪里是他自己。。。从前只有惠嫔会盯着他。。。罢了,若能让他好受一些。

“既如此,练完这张就去歇息吧。”说完站在门口又看了儿子一会儿,这才去正殿向皇祖母请安。

“你来了?”孝庄没精神地坐在圆桌前。

“皇祖母怎么脸色那么难看?可找了太医看过?”康熙担忧道。

“哀家无事,想着大阿哥睡不着罢了。”孝庄摆摆手,示意康熙无需请太医。

“让皇祖母您那么担忧,是孙儿的不是。”

“玄烨,这不该你的事情。”太皇太后拍了拍孙儿的手道:哀家看着大阿哥这个模样,也于心不忍,你可想好,让大阿哥接下来是住到阿哥所,还是挂在哪个妃嫔的下面?“

康熙有些为难:”此次惠妃走后,胤禔如此伤心,儿臣想看看他自己的意思。“

孝庄点点头:”既如此,你去吧,这几日多陪陪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别让他走了歪路。“

出了慈宁宫,康熙对着粱九功道:”宜妃他们应是傍晚就会回来,让御厨房准备好晚膳,朕怕她们赶着回来没有用膳。“

梁九宫点点头:”奴才先送您回乾清宫可好?“

康熙摇摇头:”不必,朕想自己走走,你先去办吧。“

康熙没有目的地走,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翊坤宫的殿外,他刚想进去,却被一人的请安停住了脚步:”臣妾给万岁爷请安。“

康熙转过头看向叫住自己的敬嫔。

敬嫔向前两步,行礼道:“万岁爷,臣妾想抚养大阿哥!”

康熙不作声看着敬嫔,敬嫔又道:”臣妾从大阿哥出生就陪着惠妃母子,臣妾自己无福,孩子没有保住,这几年早已把大阿哥当成自己的孩子。“

康熙点点头,道:”朕会亲自问胤禔,若他愿意,朕会给你下旨,若大阿哥不愿意,朕也不会强迫大阿哥。“

敬嫔点点头,笑道:”这是自然,臣妾谢过万岁爷。“

康熙转身进入翊坤宫。

而就敬嫔紧紧地拽住自己的帕子,心里思量,大阿哥选择自己的把握有多少,可她也不愿意白白等待。

毕竟走到这一步,说什么也不能把大阿哥让给别人。

这样想着,她对着身旁的明意道:”今儿个晚上把大阿哥贴身的小太监小路子带过来,本宫想知道大阿哥这几日好不好

明意点点头表示一定会将小路子过来,又对着自己主子道:”主子您这么心善,大阿哥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惠妃娘娘也会感谢您的。“

敬嫔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一笑。

心里却在想:若是真的在天有灵,惠妃怕是撕了本宫的心都有了吧,大阿哥本来就该是自己的孩子,她只是抢回了自己的孩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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