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莫璃同意了,薛琳就瞥了眼红豆道:“丫鬟就不必带了吧,省得我话才说一半,就有人突然插嘴进来,白白添一顿心烦。”
红豆张了张嘴,随即又咬住唇,然后看向莫璃。
莫璃看了薛琳一眼,薛琳便顺了顺手里的丝绢,接着道:“再说有些话也不是丫鬟能听的。”
红豆小声道:“姑娘,那我远远跟着……”
莫璃却摇了摇头,让她就在马车这等着,只是说着又上前,在红豆耳边低语了几句。薛琳斜着眼看过来,想听她们说什么,但明显人家是不会让她听到,于是心里哼了一声,就扭身先往前去了。
薛琳自顾自地走到曲河的堤岸这儿后,瞧着莫璃从后面跟上来了,她才回头道了一句:“我也不诓表姐你,关于表姐夫的消息,哥哥说过,前段日子有南边的人过来找相公谈买卖,相公拒绝后,却过了几日又让哥哥去找那些人,但谈的却不是买卖的事,而是关于表姐夫的事。”
莫璃一怔,就问:“都说了什么?”
薛琳冷哼一声:“这我就不知道了,表姐若真想知道,一会直接问我相公去吧,依表姐的手段,相公他定会如实相告的。”
莫璃此时已不在意薛琳那连嘲带讽的话,蹙眉琢磨了片刻,又问:“南边的商人?是哪个地方的?江南那边吗?哪个州县?”难道是姬家人?不过若是姬家的人,韩四道怎么可能会拒绝。
冷嘲的话换不来期盼中的恼羞,薛琳心里更是气闷,便甩了甩手里的丝绢,没好气地道:“不是大昭的人,好像是什么越国的人。”
越国?
听到这两字,莫璃心里的疑惑却更重了,越国不是位于大昭西边,怎么会是南边?去年云裳阁就接过一笔越国行商的买卖,只不过数额不算可观,但因对方的要求颇多,所以她印象还挺深刻的,当时也是因此,她跟那位越国商人有过详细的交流。
片刻后,莫璃又追上薛琳:“你说的是真的?”
此时薛琳已走到堤岸入河口的边上,出口的下面砌着数级台阶,是为方便人上摆渡的用的,只是因前几日下雨的关系,此时的河水已将那几级台阶整个漫过,这个地方,最浅处也有一丈深。
薛琳回头,有些不屑地笑了一笑:“表姐要不信就算了,总归也不关我的事,只是嘛……”
莫璃皱眉:“只是什么?”
薛琳故意不说了,顺了顺手里的帕子,嗤笑了一下,然后就要转身回去。却不想她转身时无意的一甩手,竟不慎将腕上的一串玛瑙珠给甩脱了出去,落水的声音和薛琳的惊诧声同时响起。
“啊,这可怎么办,那是在瑞玉斋买的呢!”那手串正好就落在下面的台阶边上,因下过于大雨的关系,河水略有些浑浊,故只隐约可见。并且现在的水流上面看着平缓,但其实下面湍急,估计用不了多会,就该被冲走了。
莫璃转头朝下面看了一眼,便道:“这附近也没什么人,你若舍不得,就脱了鞋袜下去。”
薛琳眸中寒光一闪,就趁着莫璃转头的那一瞬,忽然转身,伸出手朝莫璃一推。
京城,刑部大牢内,无论外头是白天还是黑夜,这里的光线永远是一成不变,阴郁得足以让人发疯。
“妈的,真没见过这样的家伙,这都多少天了,竟还日日睡得这么香,我瞧他是真把这当成自个家了!昨晚还嚷嚷着让老子给他清理马桶!”上午换班的时间到了,守了一夜的狱卒打了个呵欠,然后就跟同僚抱怨一句。
换班的狱卒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道:“行了,多少年也没见过这样的人,昨晚陪你玩了几把,输给你不少了吧?”
“谁知道能不能兑现,也不看他是被谁给关进来的,生死可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一句话还都拖了大半个月,我听说如今连大理寺那些家伙都不想接手这事。”
“那倒是怪,行了,不说这么多了,我得回去去补补觉,那家伙摸牌的手可真够快,累得我这半宿眼都快睁不开了。”
“去吧……”
就在那两狱卒闲扯的时候,才刚睡没多久的阿圣突然从梦中惊醒,然后猛地从草席上坐起身。插在外面走道上的火把已燃了半宿,此时正是将灭的时候,淡薄的火光幽幽地照进来,将他削瘦的脸晃得忽明忽暗。
半个月的牢狱之灾,他除了头发有些乱,下巴处冒出不少胡渣外,那双眼睛依旧如往常一般,不见一丝惊恐和颓废。特别是此一刻,外面的火把终于燃尽,整个牢房忽然陷入黑暗的时候,他那双眸子更是亮得惊人。
狱卒骂骂咧咧地走过来,正打算换火把的时候,阿圣即从草席上站起身,只是他刚要开口,那狱卒却听到外头有人喊他。
狱卒出去了,阿圣眉头拧起,随后他动了动鼻子,就又坐了下去。
片刻后,外面重新亮起火光,随后他牢房的门被打开,一位身着玉带常服的男子走了进来。
不待对方开口,阿圣就先问出一句:“她怎么样了?”
……
薛琳没想到,这明明是十拿九稳的事,莫璃怎么就避开了,那一个失重的趔趄,还差点反让她摔到河里去。
“你这是想做什么。”莫璃推开几步,冷眼看着前面那个稍显狼狈的身影,前一世的场景忽然间在眼前重现,只是她如今却已不是那戏中人。
薛琳手扶着地面站起身后,拍了拍自己的裙摆,然后若无其事地笑了一笑:“想让表姐帮我捡一下东西嘛,不乐意就算了。”
莫璃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嘴角也慢慢勾起一抹笑:“薛琳,你现在跟以前比,真是差太远了,那会儿你至少还能沉得住气,如今,竟是连装都装得不像。”
薛琳脸上的笑退去大半,咬了咬牙,然后道:“还不是怪你!”
莫璃冷笑:“你永远都有责怪别人的理由,你把自己的不幸当成你最大的武器,对你好的人,你自以为人家那是欠你的,对你不好的,你却非要死乞白赖的要粘上去。薛琳啊薛琳,我曾想不通,你这样的人为何还能活得那么顺畅。不过如今我终于明白了,即便是当年,你其实也没有一天真正开心过,被求而不得的痛苦夜夜折磨的滋味不好受吧。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你当真都不知道什么叫珍惜。”
莫璃说完这番话,便转身离开,却没想薛琳却突然一个急步过来:“你给我站住!”
刀抵住脖子的一侧,寒气贴着肌肤,压在血管上。
莫璃身上一僵,即站住,侧过脸,不敢相信地看着薛琳道:“你真是疯了,眼下这附近虽没什么人,但前后都有小商贩在买东西,没准一会就有人走过来了,你以为伤了我后,你自己能洗脱干净!”
“闭嘴!”薛琳低骂了一句,紧了紧有些颤抖的手,眼中的疯狂愈来愈盛,“我听不懂你说的那些话,不过我也终于明白了,只要有你在,我就什么都是错的!你刚刚说得没错,我确实装得不够像,所以我干脆不用装了,你看我这样多直接多好,真是幸好表姐你提醒了我。”
她这话刚一落,莫璃立即往左看了一下,面上露出惊喜:“韩爷!”
薛琳将要压下去的动作一顿,陷入疯狂的心在那一瞬突的醒了一下,并跟着转过脸,莫璃即趁着这一瞬的机会抓住薛琳的手。那边哪有什么人,脸刚转过去,薛琳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你这个贱人,临到死了还不忘别人的丈夫!”
“你冷静些,你忘了你儿子还在家等你回去,他如今连周岁都不到吧。”
“儿子,就是你就是你,连我儿子也要抢!”
“你在胡说什么……”似乎人发起疯来,力气比平日里要大几倍,莫璃眼见要避不开了,只好又往薛琳后面大喊一声:“韩四道!”
“你还想骗我!”薛琳面上露出癫狂,压过去的匕首越来越近。可就在这个时候,她身后突然靠过来一个人,一下子抓住她逼向莫璃的手。
“你疯了!”韩四道又惊又怒,抓住薛琳后,即赶紧看向莫璃,“有没有伤到?”
就这一句话,令那一瞬还有些心慌的薛琳失去理智:“你竟还关心她,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
红豆慌忙跑过来,将莫璃拉到一边:“姑,姑娘没事吧,表,表表姑娘她怎么会——”
莫璃心有余悸的退开几步,正抬手摸着自己的脖子重重喘着气,却不想,就在这会,薛琳那边忽然一声惊叫,随即红豆亦是一惊出声。她抬眼,就看到挣扎中的薛琳被韩四道用力甩开后,一时站不稳,趔趄中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然后往后一倒,后脑朝下砰地一声,掉进河里!
此时,远处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随韩四道过来的福哥则被惊得愣在当场。
莫璃怔怔地看着薛琳落水的地方,机械地往前两步,看着那下面,看着那水中,看着薛琳颤抖地抬手一只手要攀住那已长了青苔的台阶。可她只试了两次,嘴里甚至还不及发出求救的声音,手就无力地落下,随后整个人慢慢沉了下去,水面上缓缓散开淡淡的红色。
她摔下去的时候,后脑正好磕到台阶的边角,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没救了。
韩四道一时吓得变了脸,直到福哥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赶紧跳下水捞人去。
莫璃有些茫然地站在那,前世今生的种种在眼前不停的晃动。上一世,照她临死前听到的话论,薛琳是在韩四道的示意下对她下手,让她溺水而亡;可这一世,韩四道却在薛琳手中救了她,薛琳则落水命毙。
站在命运的关键点上,一切都那么相似,一切又都那么不同!
【鉴于盗版网站的无良,我不得不在文中说明一下,本文的作者是沐水游。这本书我写得非常费脑子,读者来来回回估计已经换好几拨了,而我中途也是曾数次坚持不下去,如今再看到盗版网站那边盗我文不算,竟连作者名都给我改了,这无良得够彻底的啊。我不知是说震惊好还是无奈好,现在是连谴责的力气都没了,心情悲催得没法形容……ps:正文即将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