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不甘逃回临泽关时,弓舟震惊地发现,此地竟然也陷入了激战之中。潇潇雾雨下,猩红飘飞,厮杀声连绵而起。
城楼之上,刀光剑影在雨水点缀下,泛起片片银虹寒意。
其中,一名袭击者一刀了结了身前对手后,也发现了关下一脸虚弱的弓舟,不由冷冷一笑,顺手抽出一杆无主长矛,对准下方即是一记投射。
霎时间,一角烟云骏意识到危险,瘸着一条腿仍旧腾起一跃,避开了长矛投射。
只是,在再一次落地时,战驹伤残的那一条腿重跺大地,强烈的剧痛传递而上,颤栗着整具躯体,进而一颠侧翻,将所驮的弓舟掀翻落地。
嘭。
砸击地面,顺着冲势又翻滚了两圈,弓舟吃痛瘫倒在地,奋力挣扎想要起身,奈何力不从心。
前方,又见两名衣着显然并非城关守军的身影提刀踏来,无形中已觉腾腾杀气。
“可恶!难不成,我竟要死在这等宵小之辈手中不成?”
心中狠狠一喝,弓舟很是不甘。自己在强弩之末时遭遇袭击,被不知名对手重创,眼睁睁看着师兄摩浪午惨死,他却只能狼狈逃窜。而现在,更是连逃跑的路都被封杀,昔日里可能随手一挥就可以解决的无名小卒,竟是无法应对。
按在地上的食指竭力一抓,粗糙的地面将指尖磨破,留下一道道斑斓血迹,然而,弓舟依旧无法起身。而前方,杀气腾腾的两名袭击者越来越近。
嗤嗤——
下一刹,寒光闪烁,尖锐贯穿血肉躯体。生命,眨眼间凋零。
两名袭击者应声倒下,鲜血漫出之际,依稀映出他们身后所立的一道壮硕身影,手中斜持的长矛亦在滴血。
“是你?”
看清来者时,弓舟心中一阵狂喜。总算,天无绝人之路。
碌屠部族的年轻族长,疆殉。
俯身一把扶起弓舟,疆殉一脸凝重,沉声道:“你可终于回来了!临泽关恐怕是守不住了,必须撤退,再做打算。”
闻言,弓舟怒道:“你开什么玩笑,弃关而逃,可是死罪!”
“那现在的你留下来,又有何用,不也是白白葬送一条性命?放心吧,那位殿下是不可能因此定你死罪的。要我说,他无论如何还会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在战场上将功赎罪的机会。所以现在,撤!”
疆殉话音刚落,一声嚎叫从身后传来,却是他的坐骑野猪魔兽挑飞了一名敌兵,小跑赶至。以它的体型与力量,带两人狂奔而去不成问题。
至于伤残了一条腿的一角烟云骏,暂时是顾不得了,只能留它自生自灭。
也不给弓舟再反驳的机会,疆殉一把将对方横放驮在野猪背上,紧接着自己一跃跨坐骑上,一声呵斥,猪突猛进,无视前方拦截敌军,以两颗獠牙与刚猛力道,硬生生撕开一条血路。
期间,遇到了好几批阻截,却是抵挡不住疆殉的骁勇,阵型击溃,让他得以逃出生天。
按照之前的防御布置,他其实并不隶属临泽关的守军,只是放心不下,孤身前往查看情况,想不到正好撞上奇袭攻城。由于没有带碌屠部族的一兵一卒,疆殉自知孤军奋战无力回天,只好撤走。机缘巧合下,瞥见了重伤归来的好友弓舟,于是一并带上。
至少,在他带着弓舟抵达下一处依旧在起义军统治下的城关时,就是这份说辞。
“激战半日的惨胜,最后却敌不过突然间的一次偷袭?你可看清了,那些袭击者是什么旗号?”
城关内,守将之一的预备骑士故嘉给疆殉递上了一杯热茶,端坐于其对面。
临泽关失守,敌军虽说不至于长驱直入,但顺着后方岔路,再击后续三座城关的道路也是已经畅通无阻。而此地,可算是对方的首选目标,必须早做准备。
“没有旗号。而且那些袭击者的衣袍很特殊,清一色的褐底红边,没有特别标识,只是在他们手中佩刀的刀柄末端,全都系了一条白巾。这些袭击者战力很强,普通士卒几名就可结阵,随意进退斩杀我军将士。其中跟随而至的将领,也是非同凡响,我带着弓舟不便缠斗,且战且走,击伤了其中两将,这才甩开追兵。”
疆殉捧着热茶回忆着,缓缓诉说。他隐隐有一种感觉,在临泽关如同疾风般忽然出现的那一批袭击者,甚至还要比之前交手过的兽军更为恐怖。
谁知闻言,预备骑士故嘉神色大变,双肩颤动不止。
“不可能,这不可能!御风之刃,怎么会出现临泽关的?”
……
“御风之刃,那是什么?”
宁越听着贝海的叙述,眼神亦是沉下。卞潮城防守战的胜利所带来的战局优势,恐怕不足以挽回临泽关失守所导致的困局。
而且,道路更加通畅的情况下,对手那支名为御风之刃的神秘部队还可能继续出击,如法炮制继续偷袭其余城关。
贝海解释道:“可以说,御风之刃是只属于桀骨超的特战部队,当年由还是第二骑士的他所创,专门执行隐秘任务。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每一名御风之刃的士卒,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单独拎出去当个校尉都不为过。只是,这支部队在当年那场叛乱时,作为桀骨超的底牌,好像拼杀殆尽。伪帝登基后,再也没听过关于御风之刃的传闻。也许,眼前的这一支御风之刃是新训练的,并非当年的那一支。”
“先是大军冲杀,强行攻城。在看不到胜算之时,匆匆收兵。趁着雾雨掩护,兼之守城将士疲倦,才出动最为精锐的御风之刃,完成斩首。这一手不算什么精妙策略,但也可以说是防不胜防。特别是在,我们误以为卞潮城的海上战场才是关键时,桀骨涛他们玩了这样一手阴招。没准,迦尹帝国舰队与司徒立阳,不过只是一个诱饵,让我们必须分兵。这样,正中对手下怀。”
剑眉一翘,宁越沉声再道:“既然情报都传到了我这里,即是说,加强警戒的命令也已经传递给临泽关后方的几大城关了吧?”
“这个自然,已经派兵遣将,增强防御了。而且奇袭这种伎俩,再用第二次可是收不了奇效的。对付那个御风之刃,第一骑士应该已有对策了。”
“我不管过程,只看结果。总之,只要那什么御风之刃再次出现,不说能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至少不允许再有城关失陷在他们手中!”
“是,殿下!”
匆匆回到作战室中,宁越诧异地发现,这里竟然仅有一人在等他,背负双手望着巨大的泽瀚帝国地形图,略有所思。
“小茵,怎么就你一个?”
在他下意识看来,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应该将领集结商议对策才是。不过随即一想,弦川这些沙场老将在面对突发情况时,想必不会拘泥于礼数规章,直接调兵遣将应对才是首选。
继续看着地形图,暮茵茵若有所思,伸手抓起一支竹竿,在地图上点了几处后,随即转身,问道:“我怎么觉得,这一次他们的进攻路线有些奇怪。比起临泽关,更具战略意义的城关可不少。为何,偏偏选了这个?”
“泽瀚帝国这边的情况,可能你有些不太清楚。入境在物资上,准确说是食盐的掌控上,我方拥有绝对优势。可以说,我们的对手区域,已经开始闹盐荒了。看上去没有章法的进攻,可能只是为了掠夺食盐。”
对于宁越这解释,暮茵茵狠狠瞪了他一眼,运劲挥动竹竿一敲。
“你看这里!距离临泽关不足两百里的孤松关后方,可是一处中转枢纽。如果真要掠夺食盐,在那里得手的可能性更高。而且,你就不能想想看,如今被你麾下势力所占据的城关足有几十座,为何偏偏第一骑士要让他的亲传弟子弓舟去镇守着临泽关。而且偏偏,就是这临泽关在我们面对迦尹舰队的同时,失守了。”
“你是说,弦川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没有跟我说?”
惊愕中,宁越下意识转身想要去问个明白,却不想在作战室门口,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踏入,竟是第一骑士弦川与第八骑士罡岚。
顿时,宁越眼神犀利起来,他明白,已经不用自己发问了,对方会给他一个答案的。
“殿下恕罪,是老臣计算失误了。想不到,因为笼罩整个魔界的强大杀意与怨念,那个时日竟然提前了这么多。比起战略意义上的重要性,其实临泽关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隐秘缘由。”
“弦川,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再拐弯抹角了!有什么话,直说。”
……
透过窗户仰望夜空,却见一点暗红若隐若现的指引下,数颗璀璨之星即将连成一线。
“竟然提前了这么多时日?这个桀骨超,还真敢做啊。”
按在窗台上的小手狠狠一捏,木质的窗框竟然被那女子徒手捏碎。同一瞬,一圈巨大灵阵,显现,将这座立于荒芜大地上的孤塔围困正中。
对此,女子只是冷冷一哼。
“这座大阵困了我二十多年,我早已参透了。之所以不走,就是为了等待这一日的到来。破。”
随着最后一声出口,转动中的巨大灵阵骤然崩裂。与此同时,高塔剧烈摇晃,进而碎成漫天粉屑!
荒芜大地之上,形单影只的女子大步迈出,在她身前,随着风沙散去,竟是现出数百道身影,全部单膝跪下行礼,毕恭毕敬。
“恭迎主母归来!”
“各位,许久不见了。二十多年了,当年的局,是时候变一变了。不过,先别急着去协助你们的少主。有几件事情,更加紧急。”
“全凭主母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