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一声称呼,宁越还是有那么一丝诧异的,毕竟白奉可是与自己处于敌对面的。
按照眼前的情形,现任政威大将军桀骨涛为了能够成功镇压起义军,必定是对外声称,帝国内出现的所谓烈武帝子嗣,不过一个欺名盗世的冒牌货,纯粹那些意欲不轨的逆党为了一呼百应,而编造的谎言。
然而,身为桀骨涛心腹的白奉,却好像对那个说辞不以为意。
“既然知道我就是皇子殿下,为何还敢与吾为敌,冒天下之大不韪?”
“哼,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更要与你为敌。况且,泽瀚的天下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是政威大将军的了。那些所谓继承正统的皇族,早已名存实亡。而你不过一个跳梁小丑,突然间蹦出来,最大的用处就是将那些一直以来忤逆政威大将军的家伙全部引出,一举剿灭,永绝后患。”
说到这,白奉掌下大槊缓缓划动,在污浊的大地之上刻下一弧划痕。
“殿下,你应该庆幸,今日出现在你面前的是我。我更愿意叫你死地有尊严一些,战死沙场,怎么也比将你擒下交到政威大将军手中领功,最后遭受极刑示众,要强得多。”
闻言,宁越双眉一翘,回道:“这么说来,我还该感谢你了?”
白奉笑道:“随便殿下怎么想,反正我想做的事情,不会改变。”
“那么,你可否知道,今日在这里,我们两个都是诱饵,相互吸引对方主战场大军的诱饵。这一役,真正战场的在我的后方,虽无表面上金戈铁马的轰轰烈烈,但更加凶险万分。而无论我身份是真是假,第一骑士他们终究还是需要我的名义,所以我不会成为弃子。但是,你不一样。今日的最后,就算你攻下了这座城关,可麾下大军折损大半,短时间内得不到补充,又能否继续成为桀骨超的心腹呢?恐怕,从他决定把你派出了执行这个任务开始,你就注定是一枚弃子了。”
宁越并非打算劝降对手,他也不认为白奉这样的顽固能够被收服。只是当下,双方伤亡惨烈,随着战斗的继续,死伤还会更大。若是能够就此罢手,双方鸣金收兵,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就算不成,能够动摇白奉的心境,对于接下来的战斗也有益处。
不过还有一种最坏的情况,就是白奉其实早就知道这一点,纵使如此,也依旧愿意为桀骨涛卖命。即使,损兵折将,甚至自身都要埋骨于此,也仍旧在所不惜。
而事实就是,偏偏就是最坏的那一种情况。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的。想要正面战场上吸引住你们,必须要一支百战雄狮出动,而我的第三军团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而且,若是这段时间以来,数战数捷的第三军团出动,为了整体士气,也为了继续给你这位殿下造势,镇守城关的一定会是你们的精锐部队。同时,你在场的可能性也很大。而这些,都是我最希望的。无关最后胜负,只要能够有此一战,对我来说就够了。”
白奉咧嘴一笑,满脸的残忍。
“对于武将而言,乱世才是生存之道,什么太平盛世,太过无聊了,我才不期待呢。而现在这般在战场上,肆意冲杀与屠戮,即是最痛快之事。我很享受那样的感觉,而烈武帝当年所要开创的盛世,偏偏与之相反。所以,我反对他,心甘情愿为大将军卖命。”
“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吗?我走到今天,像你这样的疯狂与战争狂,也见过不少了。像你这样的混账,无药可治,也没有任何悔改的可能。所以,我也只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今日这战场,即是你的埋骨之地。”
暗煊古剑指出,宁越一脸冷厉。其实,他心中早就猜到会是这种结果,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争取一下转机。只可惜,在那些渴望乱世与纷争的疯子面前,一切都是徒劳。不如顺了他们的意,用最粗暴也是最血腥的法子,一劳永逸。
再是桀桀一笑,白奉又道:“哦对了,再告诉殿下一件事好了。当年,烈武帝两次否决我组建第三军团,却偏偏重用了同样以野蛮与原始着称的碌屠部族。所以今日,我很开心在战场上能够同时遇到殿下以及如今的碌屠部族,这一战正好也证明一下,当年那个被称为英明神勇的烈武帝,根本就是看走了眼。我,我的第三军团,才是泽瀚帝国真正需要的强大战力!”
闻言,疆殉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我承认,我们碌屠部族原始且野蛮。但是,我们从不妄造杀戮,就算是狩猎或劫掠,也不过取自己所需,绝不制造无谓的屠戮。休要拿你这兽军,与吾族相提并论。”
“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今日,要么你们全部被我所杀。要么,你们杀了我。这一场盛宴,唯有一方彻底覆灭,才会宣告结束。好了,别再废话了,动手吧!”
随着白奉一喝,疆殉与弓舟身形挪动,分别落至宁越左右两侧。
并非是因为后者的身份,他们想要护卫保其周全。而是本能的认知中,他们感觉得出来己方三人中究竟哪一位实力最强,在接下来的战斗要充当对阵白奉的主力。
“白奉,你也算是老将了,就别怪我们这些小辈以多欺少。况且在这战场上,活下去才是硬道理。其余的什么陈规制度,都是空谈。”
“哼,这些不用殿下来教我,尽管来吧,让我好好见识一下,诸位协力到底能够撼动本帅几分?”
烈风鼓动,浓烈血腥味充斥天地之间。
终战,始动。
铮——
剑鸣,一线赤光跃动,瞬间绽放的寒意以雷霆之势正面攻出,径直轨迹没有任何花哨,纯粹以速度打磨势不可挡之力。
“来得好!”
一声兴奋叫嚷,白奉不躲不避,大槊挑动一格,正面硬撼到来之剑。
铛!
双重力道激撞,撼动波澜令大地狂颤。余波尚在,侧面另一道身影形如鬼魅而至,以刁钻角度突刺的大枪侧偏一挂,再有一抹凌厉从中分离,赫然是双枪齐出。
阎齿子母枪,杀!
“滚开!”
暴喝,白奉丝毫不乱,反手抬起大槊,一股霸道劲力拔地而起,扬起一片沙尘扑杀恢弘力道。眨眼间,卷动的风沙夹杂着积累于大地之上的血渍,好似凝为一只恶兽,嘶吼扑出,硬生生撞上到来双枪。
霎时间,震响再鸣,风沙恶兽全力一扑,骤然粉碎。只是在其溃散的身影前方,双枪一颤后撤,弓舟攻势亦是尽溃,不住后退。
“还有我呢!“
同一刹那,疆殉攻至,身影一晃近乎是从抵剑相持的宁越身后凭空踏出,长矛侧撩一扎,锋芒所指,赫然正是白奉左侧毫无防守的破绽所在。
叮——
未曾想到的是,一声鸣啸毫无征兆惊响,突刺的长矛颤动一偏,竟是从差之毫厘的对手躯体侧面擦过。而疆殉瞪大的双眼中,完全不曾看到是什么攻击拨开了他的攻击。
而且,他也无暇多想,因为在这个间隙之刻,白奉一声低吼全力荡开宁越的剑,翻身一脚重踏,所踏向的正是一击落空的疆殉。
咚!
重踏直击大地,激震而掀起的剧烈波动将闪躲中的疆殉再是一推,身形失衡重重摔出。狂风啸动下,大槊一劈追击攻至,再击其躯体。
“嗯?”
电光石火间,白奉忽然眼神微变,攻势一滞,大槊槊尖迅疾抽回,只是以长杆末端挑动一挂,重击至得此一缓抬起长矛格挡的疆殉,将之再次震退。
乒——
另一侧,阎齿子母枪去而复返,并非弓舟纵身攻回,而是长枪甩动,由锁链所连接的另一段长枪形成远攻之势,隔着十余米亦是一刺,围魏救赵助疆殉脱困。
只是这样一击,后继力明显不足,致使白奉将之荡开后,也根本不再去看弓舟接下招式,目光一转回到再一次欺身而上的宁越身上,腾出左手五指一开,竟以厚重掌力正面抗击对方二度突刺之剑。
铮!
力道冲击,剑意碎裂下,剑锋骤然一绷。
顿时,宁越身形暴退,也在那一刻,他眼中一缕淡色金光闪过,重叠于已经浮现些许时候的暗红符文之上。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重叠共鸣禁忌之秘。
圣魔,觉醒。
暴起,再出,一剑飞驰划动空前急速。纵使是时间之枷锁,亦是在剑意呼啸下被彻底击碎。
第一式,瞬灭!
“好招!”
忍不住一声赞叹,白奉后撤半步,大槊一斜全力扫出。爆发而汹涌的狂暴力道近乎从周身上下透出,赫然凝聚一重笼罩全身的无形护罩,进而狠狠一推,以攻为守。
乒——
再鸣啸,剑锋又颤,翻动的灵巧身形于卸力的同时,换位至对手爆发攻势一侧薄弱处,宁越一脚重踏大地,反震而起。挥手间,一枚六色咒符翻转,而后追击之剑将业火炙热彻底冲入咒符正中。
元素罪罚,爆!
轰隆隆——
爆裂,震击!
摧枯拉朽的毁灭力量硬撼沙场宿将之躯,这一次,纵使是白奉不得不后退两步以卸去冲击劲力。硝烟尚未,他眼神忽然一凛,手腕扭动挑起大槊又是一划。
乒!乒!
两般兵器颤栗而溃,趁机一左一右攻出的弓舟与疆殉皆是失手。但在那之后,又见宁越凌空踏出,由上至下一脚重踢,直取对手头颅。
“没用的。”
低语一声,白奉很是冷静顺势抬起手中大槊,以长杆硬生生挡下那一记重踢。
同一瞬间,他又反应过来什么,侧身再是一避。
嗖——
暗煊古剑脱手飞射,舞落的寒芒近乎插着那具壮硕躯体而过。然而,仅仅只是削断了一缕飘动长发,再无寸功,最终钉入大地。
但也在此,宁越笑了,笑得很是狡黠。
“嗯?”
猛然间,白奉本能意识到了什么。多年驰骋沙场,他的直觉不会弱。
左侧后方,一道娇小身影悄无声息跃出,小手下所凝聚的浅紫色利爪一并,赫然凝为一抹纤细利刃。
真正杀机,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