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小傲的不辞而别,宁越也只是觉得困惑,并无任何埋怨之意。这一次所将面对的,与以往任何一次的历险都不同。曾经的种种,诸位同伴聚集在一起,为的是一个共同目标,或是拔刀相助所认可的朋友。
但这一次,更多的是因为他的私欲,为了霸业的权势,将大家一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如今所要面对的凶险,是之前不曾有过的。所以,任何一名同伴选择退出,他都不会劝阻。作为赌上性命还不知何时是尽头的战斗,他给不了这些相信自己的同伴任何等价的报酬,所以不会强求任何一人留下,
纵使,这些数次生死与共的同伴也根本不是为了索求什么报酬才来的,但在宁越心中,自己就是亏欠了他们。大概唯一能够作为报答的,只有一切结束后,以皇权所许诺的高官厚禄了。
可偏偏,自己的这些同伴中,大概对这种功名利禄最为在意的也就是小傲,而他却选择了第一个退出。
故此,百思不得其解。
“随他去吧。只要,他不会又一次站在我的对立面就好。”
虽有少许担忧,但在他看来,就算小傲做出那种最坏选择的可能微乎其微。几次重新站在了对立面,可是最终,小傲还是与自己并肩而战。说是亦敌亦友,可友远多于敌。
梳理完余下的文案,正当宁越打算出去透透气时,一个身影急匆匆闯入屋中,不曾敲门,更没有侍卫通报。
下意识间,他往后一撤,然而右手手腕忽遭一股怪力拽动,一时间竟是后退不得。定睛一看,心中疑惑骤解,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阵惊喜。
“希医尊,你回来了?”
“嗯嗯,我回来了。就我抓回来的那几位幻魔兽适格者,用他们体内的毒血去测试疫病的毒血,已经有些不少进展,但还是太慢了。所以,为了加快进度,还是需要你帮忙。快,跟我来。”
也不等宁越回答,希菓带着他晃身一掠,退出了房间。
直到这时,一直护卫在门口的羽茱才反应过来,本能抬起手中大弓正欲射击,却是看到了宁越慌而不乱摇了摇手,示意她放下兵刃。
箭是肯定不会出射了,可羽茱当然也不可能就这样看着宁越带走,纵身一跃,背后双翼全力一振,腾空追去。
就这样,两前一后,三人离开了卞潮城后,一路径直飞向荒阳城。抵达之后,所进入的还是城区的隔离地带,那一座希菓的别院。
在后院位置,几道身影席地而坐,并无牢笼关押,但是在他们脚下各有一圈咒文若隐若现。似乎以此画地为牢,将他们禁锢于此。虽然这几道身影都还保持着普通的魔族模样,但宁越一眼就看得出来,他们气息中夹杂着几缕野兽般的凶狠。无需多问,必然就是希菓口中之前所提过的,她所擒来的幻魔兽。
且不说那画地为牢的禁锢手段,就单单一手能够毫发无伤擒住幻魔兽,并且将他们带到这里,宁越就不得不再对希菓的实力做一个新的评价。这里的毫发无伤,并非指希菓自身,而是那些幻魔兽适格者。
生擒一名强者,比杀了他更需要技巧与实力。而在不伤到对方的前提下,将之擒住,所需的实力更高。
落地之后,希菓对于自己囚禁的这些魔族没有半点兴趣,而是从里屋中拿出一只陶瓮,递到宁越面前。
尚未瞧见其中之物,一股浓郁的气味已经扑鼻而来。难闻,但并非什么恶臭,而是一种混杂着各式各样称不上好闻的气味。杂合在一起,嗅着就下意识想要捏住鼻子。
“这是什么?”
“两种毒血混合之后的血浆,并且加入了一些我用于压制病情的草药。效果还是有的,引发疫病的毒素一定程度上被中和。但是,中和得不彻底。而且在以毒攻毒的同时,第三种毒素也作为副产物出现了。虽不致命,可也会叫患者很是难受。”
说到这,希菓上下打量着宁越,眼中充满着渴望。
“所以说,当初你能够成功解毒,这幻魔兽的毒血只能说是一个原因。应该,还有另一个因素存在,才致使所有毒素祛除。现在我很好奇,那到底是因为你当时一同配用的草药,还是你特别的体质?”
宁越摇头道:“我也说不准。当时我处于昏睡状态,服用了哪些药物完全不知道。若是论体质的话,也许是因为我是混血,而当初天神族制造的这种剧毒,只针对魔族,人类不受影响。所以,对我的影响也不像眼下对平民这般厉害。”
“正是因为说不准,我才把你带到了这里。就麻烦委屈你一下了,我必须在你身上试一试,才好得出更接近答案的推测。”
说到这,希菓猛然一扭头,目光穿过屋子,落在了另一端。
“喂,那个长翅膀的女娃子,你还是出来吧。在那里盯梢着,我浑身都有些不自在。没准,在你打算动手前,我本能出手,反击后发先至将你重创了,那可就不好了。”
闻言,羽茱也没有继续躲藏,提着大弓踏出,穿过屋子,来到了宁越与希菓跟前。
耸了耸肩,宁越开口道:“羽茱,你没必要跟来的。有希医尊,我很安全。”
“宁越主人的身份现在很重要,我作为你的护卫,肯定是寸步不离。不管别的守护力量有多么强,反正我必须在你身边。”
说着的同时,羽茱暗暗瞪了一眼希菓,隐隐中有一种特别的敌意。
希菓倒是毫不在意,一边拍着宁越的肩膀,一边指了指里屋曾经将后者放倒过一次的木床,神秘一笑:“去吧,自己躺好。”
“希医尊这一次……打算做什么?”
顿时不寒而栗,对于希菓在医学研究时所展露出的癫狂模样,宁越记忆犹新。
“放心,死不了。再者说,你现在身份那么重要,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没法和弦川还有贝海交代。快去快去,若是因为你,那么多遭受病痛折磨的百姓早一日得到康复,对于名声上的造势,也是大有益处。而现在,你正需要这个。”
“嗯,全听前辈安排。羽茱。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准妄动,明白了吗?”
“明白。”
很快,宁越就为自己的吩咐感到了后悔,开始想要呼救也已经晚了。希菓的手段很是了得,叫他疼痛难忍,却还偏偏叫唤不出。那份折磨,足足持续了一个半时辰才结束。
以至于,当他一脸病态,双腿都有些站不稳从屋中出来的时候,羽茱愣住了,差一点就要与希菓动手。
完全无视了他们两个,希菓抱着手中数只小瓮,心满意足地走了。
“宁越主人,你还好吧?”
“很不好。但是还活着,这就非常好。”
宁越苦笑一声,在羽茱搀扶着他的同时,身躯一颤,几乎要整个人倾倒在后者身后。
这一次,简直是一场劫难。
不过最后的结果,完全诠释了福祸相依,希菓这一番折腾,在几天后真的端出了所研制的特效丹药。就第一批服用患者的反应来看,效果显着。染上疫病剧毒的患者,逐渐得到痊愈。
这样的好消息,贝海自然不可能独享,发动麾下的情报部门,在宣扬宁越心系苍生,以自身精血为药引,救治百姓的同时,也大肆唾骂桀骨涛因狼子野心而引发了这场疫病浩劫。并且,这二十余年来,两代政威大将军的罪状,以及那个有名无实的伪帝,一桩桩一件件,罄竹难书的罪名全被抖露。这些问责,飞快流传在大街小巷,为无数百姓所知。
本来这些年的横征暴敛,就搅扰得鸡犬不宁,民怨很深。这一次再次发动大规模战争,勒令所有百姓无条件支持,出力出物,更是怨声载道。罪名的陈列,讨伐昭告的公布,让饱受折磨的百姓一时间有了种云开见日的感觉,呼吁声奇高。
甚至,在已经名义上归降宁越的城池里,出现了主动劳军的浪潮,横征暴敛都得不到的粮食,被百姓们主动送到了军营。只为,有朝一日真能迎来太平盛世。
“民心已得,士气高涨。这一役,势在必得!”
弦川露出微笑的同时,几路讨伐军一同出击,七日内,连下十三座城池,势如破竹。进城之刻,同样是百姓欢呼相迎,自发劳军。
然而,好景不长,连输数阵之后,桀骨涛的反击也终于到来。正面战场,第三军团露出獠牙,连破三支讨伐军。更有另外数支精锐部队,将意欲驰援的起义军死死压制在城池中,只能坚守,根本冲杀不出。
彼此间的驰援被斩断后,即是逐个击破。
又是一个七日,攻下的十三座城池中十一座失陷。不仅如此,原本的半壁江山也遭受几次奇袭,边境线被侵蚀,领土在逐步重归桀骨涛手中。
对于这种突变,晓畅兵法的弦川却是做出一个了大胆的举动,舍弃了数座遭受连续进攻的城池,放任对手占领。而后,在敌军继续深入的必经之路上,列阵大军,守株待兔。
“殿下,按照你的意思,局布好了,网也撒开了。如果,你没能按照计划的那般赢下这一阵,那么我会按照我的惯例战法,展开反攻。”
城关之上,弦川告辞了宁越,转身离去。
这一处战场,宁越才是统帅,而他即将面对的便是这一次桀骨涛麾下作为攻坚主力的第三军团,凶名赫赫的兽军。
“欲戳敌军锐气,最好办法莫过于在对手最为自傲之处,将之击败。第四骑士白奉,你的兽军,可是一个最合适不过的立威之物。这一役,我一定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