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上次在白芦浦,你一次暗中警告,一次出手相助,我才更觉得奇怪。”
几个月前那一夜在白芦浦,响颖北的庄院遇袭之前,宁越收到警示字条时,还很疑惑究竟是谁在暗中给他警告。直到后来袭击降临,孤身闯入船阵,激战那些袭击者时,最后一人忽然倒戈相助,匆匆一瞥以及对话之中,他猜到几分。
但是当初,心中仍无法断定。因为按理而言,他不该出现在泽瀚帝国。更没道理,与政威大将军一方站在一条战线上。
毕竟至少在自己离开轩刻帝国的时候,对方已经成为了孟叶麾下的亲信大将之一,统御霸皇眷龙骑兵的龙骑帅。
对,眼前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与宁越当年从雪龙帝国开始就交情不浅,一路过来亦敌亦友,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携手共进、并肩而战的小傲。
所以他才很是困惑,在轩刻帝国已经大展拳脚,也算是位高权重的对方,为何会出现在泽瀚帝国境内。
对于这些质问,小傲若无其事地再端起了身侧桌上的一杯酒,抿了一口,淡淡回道:“不错,小女皇待我不薄,而且给的高官厚禄也很是诱人。但是,轩刻帝国当前终究只是九大魔族帝国中的末流,就算我在那里封侯拜相,放眼整个魔界依旧算不上一流层次。所以,当有一个新的机会让我得以进入泽瀚帝国时,我又怎么可能放过?”
脸色顿时沉下,宁越压低声音道:“于是,你投靠了政威大将军桀骨涛?”
“不算投靠吧,只是在他麾下,机会很多。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危险很大是不是?富贵险中求,我这个人一向野心很大,而且好像永远不知满足,绝不安于现状。所以,一旦有机会,我会不计一切代价去争取上位。反正现在,我先朝着十三圆桌骑士的位置去努力,就算只混得一个末位,在整个魔界的威望也将远胜过轩刻帝国的一个龙骑帅。”
“你……”
对于小傲的这番说法,宁越的话语突然止住,最后摇了摇头,无奈一笑。
其实从认识开始,对方就是这样一副行事风格,我行我素惯了,功利心也不轻。正因此,换过许多家主子,每一次都能够获得更高的权位。只是好在,至少他还念旧情,无论是投靠了哪一方,似乎没有再与自己反目,暗中相助不少。
看着对方这副模样,小傲轻声一哼,手中的又一杯水酒饮尽,放下杯子时,他冷冷再道:“我和你不一样,我很坦诚,不会否认自己的野心与欲望。不像你,嘴上说着想要当一个闲云野鹤,却屡屡介入局中,将事情搅得一团糟后,又成为其中最耀眼的收局者。你可曾想到,自己那么做之后,叫其他人怎么想?好不容易付出了努力,也获得了些成就,但在你这首功之臣都扬言不求回报的情况下,如何好开口去索要自己应得的那份报酬?如果,你真的没有一点功名利禄之心,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一次,好像身份又不同了,都能够代表城主出席这种晚宴。看样子,你混得如鱼得水,比只能暗中拼杀专做一些脏活的我,得意何止十倍?”
闻言,宁越双眼微微一眯,声音凝重起来。
“也许,之前我是说过想要当闲云野鹤之类的话,但是现在不同了,我有一个必须完成的目标。单单那个目标而言,算不上什么直接的野心,但想要实现它,却不得不先去唤醒一颗恐怖的野心。这一次,我不会再否认,也不会再后退。小傲,过来帮我好吗?至少,不要待在桀骨涛那边,不然我们将反目成仇。”
“帮你?我不认为你可以给我更多,至少数年之内,你不可能比桀骨涛能够给我的多。在那之前,无论你的野心能否实现,总之我的野心你满足不了。所以,我不可能接受这个提议的。”
说到这,小傲走到宁越身侧,拍了拍他肩膀。
“今夜,你我只是偶遇,但看在往日的交情份上,我再奉劝你一句,趁早离开泽瀚帝国吧。这里的局,不是优柔寡断而且心中善念尚存的你,能够改变的。这一次你我所面对的,是从未有过的权欲旋涡。退不出去的话,将粉身碎骨。”
宁越不甘示弱,回道:“这么巧?我也打算给你类似的警告,趁着还能够脱身,赶快回去吧。轩刻帝国也许给你的没有那么多,但至少在孟叶的执政之下,不可能有谁背后捅刀子。而这里,错一步,万劫不复。”
点了点头,小傲叹道:“看来,我们两个就是这样,明明意见出奇地相似,却很少能够谈到一块去。既然如此,各走各的路吧。等快到终点时回首再看,究竟谁对谁错。”
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他迈出一步后忽然又退回,压低声音又道:“最后给你一个警告,离开卞潮城,越快越好。”
说罢,他再也没有停留,快步离去。
望着小傲的背影,宁越若有所思,意识到到什么,急忙转身去寻找羽茱。
很快,羽茱的身影映入视线,却见她躲在一角,冷冰冰地拒绝着前来邀请共舞的商贾。看到是他过来,急忙小跑上前,一把将他的手臂挽住,而后回首对着那些还有意图的富商淡淡一笑。
“我的男伴来了,几位请回吧。”
眼见是宁越,那些商贾根本不敢多言,悻悻退下。
见状,羽茱噗嗤一笑,将宁越的手臂挽得更紧,调侃道:“宁越主人,看样子我还挺受欢迎的。这样投怀送抱,你就一点心思都不动吗?”
自然知道对方在指什么,宁越望了眼不远处的舞池,耸了耸肩:“已经说过了,我完全不会。以后若是有机会,再补上,如何?”
羽茱也不纠缠,点头笑道:“那好,一言为定哦。”
“在这里,你玩够了吗?我们差不多要走了,有一点突发情况。只是,也不急于一时,你可以再待片刻。”
“宁越主人都不愿意陪我共舞,再待着也没意思,那就回去吧。只是……能不能让兽车先行一段距离,难得我穿得这么正式,想与宁越主人单独走一走,行吗?”
对于这第二个请求,宁越不好拒绝,况且天色也不算晚,不急着回去。
“好吧,走一走。”
“嘿嘿!”
知会了一声后,宁越带着羽茱先行退场,而兽车也是先行。虽然按照那侍卫的意思,打算是一旁跟着,但是在羽茱的怒视下,忽然明白了什么,笑了一声后驾车走了。
卞潮城的夜晚也算热闹,街道两侧许多店铺还不曾打烊,不过也许是因为处于战争时期,路上行人并不多。
一直挽着对方的手臂,羽茱似乎心情很好,踱着小步走在街道上,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还时不时指指两旁店铺中兜售的一些小玩意,却又每一次在宁越打算掏钱买下时,将其制止。
“看看就好,没必要买。而且,宁越主人你奉行的理念不也是一样吗?”
“嗯嗯,今夜都听你的。”
宁越也不反驳,难得有如此闲暇的时光,偶尔也是应该这样放下所有的忧虑与负担,散散心。
谁知,羽茱似乎在话语中听出了别的意思,双眼眯成了月牙状,嘻嘻笑道:“今夜,什么都听我的?”
一愣之后,宁越意识到了对方含着一些不好念头的话外之音,急忙纠正道:“在这条街走到尽头前,都听你的。”
“哎?只有这条街吗?”
羽茱略有失望,目光迅速扫视着两侧店铺,不过好像并没有她希望看到的一类,再是略感遗憾一叹。
街道不长,虽然一路上指指笑笑,很是愉悦,但终究要走到尽头了。
忽然间,羽茱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有什么想进的店铺?”
“嘿嘿,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宁越主人既然说的是,走到尽头前都听我的。那么,现在我说什么都照做?”
“嗯,是这个意思。”
“那就回头,再走一圈。”
“啊?”
话已出口,宁越不好反悔,只得照做。
回头转身的那一刻,他忽然间察觉到什么,余光回扫一瞥,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带着几分疑惑,陪着羽茱顺着原路返回。
不远处,屋檐之上阴影中,两道身影重新浮现。望着回头的两人,其中一名蛰伏者吹了声口哨,邪邪笑道:“这么有兴致的吗?竟然在一条街上来回走?要我说,都这个时候了,不如找处客栈开间上房,然后干柴烈火一番。那样,我们也好得手。”
瞪了一眼,另一道身影冷冷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知道的你恶趣味,最喜欢当着男的面,凌辱他的女伴。事先警告你,那个女的实力很强,别以为自己能够随便对付得了。”
说话的这一位,不是别人,正是刚才与宁越会面的小傲。
先前那名蛰伏者闻言不由一哼,没好气回道:“也别以为我不知道,刚才你在里面与那小子交谈了许久。我看,你们是之前就认识吧?怎么,打算阴奉阳违,以一个不好下手为借口,直接收工?”
“我只是与他有点旧情罢了,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如今,公是公,私是私,不会混淆一谈的。既然是上峰交代的命令,那一定完成。只是眼前灯火通明,可不好动手,等他们离开这条街道,再说吧。”
“哼,我也不也是这个意思。等待,可是猎手的基本功,我不急,一点都不急。”
说着的同时,那名蛰伏者嘴角挽起了一抹残忍的弧度,在他掌下,一截藏在袖中的刀锋轻轻鸣啸着,似乎因为即将饱饮鲜血而兴奋。
杀机,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