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激战中的宁越也瞥到了这一幕,望着桀琏坠入破土而出的深渊巨口之中。下意识间,他想要出手相助,奈何终究差了些距离,甩开围堵士卒迫降之际,那张巨口已然将对方整个吞下,而后重新沉入深处。
“桀琏!”
失声一叫,他右腕奋力一抖,赤色业火重燃锋芒。
只是,未等这一击挥出,一声轰鸣拔地而起,喷涌的炎柱充斥着尚未合拢的裂地缺口,直刺云霄。
而这股喷薄炙热的源头,正是那张堪堪闭合的植株巨口。爆裂而发的灼烧,瞬间将其丑陋模样焚为灰烬。续而冲击的余温卷起热风,再将周边其余植株亦是直接焚毁,仅剩一地焦黑残屑。
焰光散去,被热风推动不得已后退的宁越也终于看清一道身影踏出,立足飞舞残火之中,身披一袭深红色铠甲,几处边角线上还嵌有黑褐色花纹。整体所透射出的并非常规金属铠甲所有的冰冷质感,而是与周围飞舞焰光一致的躁动炙热。特别是他背后那一对殷红色的分岔披风,随风舞动的姿态近乎与火焰无异。
走近了几步后,带有面罩的头盔凭空消失,露出的面孔正是桀琏,他看着身前显然还有些惊讶的宁越,耸了耸肩道:“你该不会以为,我会那么简单死了吧?”
“当然不会。你这一身行头,真不赖啊。”
再多打量了一眼,宁越心中暗暗称奇。想必对方这一身铠甲是高阶级的灵器,有市无价的那一类。如果抛出,公众于世,必然引起无数强者争抢。不过,这等价值连城之物出现在桀琏身上,却也合情合理。
毕竟,政威大将军权倾朝野,为自己的嫡系整一些魔界罕见之物并非难事。
“彼岸焰花铠,圣器级别,乃一位享誉泽瀚帝国的炼器大师最终之作。据说,如果再给他一些时间,他最后再完成一件兵器与这铠甲凑成一套,整体能够拥有伪神器层次。奈何,他没能拥有足够的时间,完成之前灯枯油尽,含恨辞世。”
嗤——
讲述的同时,桀琏手上动作也没有懈怠,反撩一斩,自刀锋处迸射出的一弧炙热刀芒正中侧面一道身影,那是一名打算偷袭的变异士卒,可惜他的一切动作全被识破。
“刀名赤喰,并非那位大师之作,却很罕见地与这副彼岸焰花铠存在着一丝共鸣。共同使用时,威力再涨三分。本来这些都是我大伯的藏品,很是珍稀。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他说可以答应我一切愿望,所以我跟他要了这一套,当时可是羡慕煞了一群族人。”
说到这,他忽然莫名一笑,目光落在了宁越手中的暗煊古剑上。
“你的剑,似乎来历也不小。当赤喰与彼岸焰花在一起的时候,拥有一定灵性。现在,它们隐约在告诉我,就算是它们也对你的剑有所忌惮。”
宁越哼声一笑:“如果我说,这就是无意中捡到了,只是用着顺手,就一直留到了现在,你信吗?”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信。因为,现在可不是开玩笑活跃气氛的时候!”
两人交谈的同时,身形彼此一绕,相互掩护着对方的身后破绽,刀剑鸣啸抡动之下,炙热绽放,扑上来的一圈身影应声断裂。
比起最初,此刻剩下的那些变异士卒已然少了许多。
“看样子,它私藏的货快没了。”
瞥了眼远处,宁越看到的是最后一根蔓藤裂开时,飞掠而出的身影只剩三道。
兵力,就此为止了。
“但是,也争取到了不少时间。你我的动作,都有点慢了。”
嗤!
错身一跨,桀琏拦腰斩断两名士卒之余,余势挽起再是一劈,斩断又一棵大树的后方,断裂的蔓藤扭动倒下,绽放不久的诡异花朵迅速腐朽。视线中还能够望见的变异士卒,已经只有十名上下。
这个数量,不足为惧。
刀剑齐啸,并起的身形驰骋在山林间,共同激昂的炙热凌厉连同最后的士卒再加上两侧扭动的诡异蔓藤,一齐斩断,焚烬。
下一刻,宁越与桀琏并肩而立,再一次来到了青锁龙蚺本体的面前。而此刻,这只巨兽几乎也已经完成了挣脱,缓缓蠕动的蛇形躯体的表面,残余着上百枚强行扯断的根枝创口,粘稠还略显恶心的碧绿色汁液流淌在整个山坡上,近乎汇聚成一条小河。
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异香,又如同最初嗅到的那般,其中还夹杂着些许醉意与迷幻。
吼!吼吼——
凶目圆瞪,青锁龙蚺怒视着那两道相对自己渺小了太多的身影。它好像在恼怒,为何他们偏偏挑准了这个时机到来。若是再多给它一年半载时间,再多吞噬与汲取更多的力量。这样的对手,不足为虑。
“别叫了。这种出于野兽原始本能的威慑之法,对我们是不管用的。就算融合了植物以及魔兽,成为了这世间可能称得上独一无二的奇异物种,可惜你深刻在灵魂之中的,仍旧只是一只嗜血的野兽。”
冷哼的最后,桀琏却又苦笑着摇了摇头。
“可是偏偏,自诩灵智之长、权谋无双的他们,却又渴望着这种嗜血而原始的野兽的力量,想要据为己有。这等矛盾,大概从欲望与战争诞生之日起,就从未消失过。或者说,这亦是流淌在我们血脉之中,永远无法斩断的本能。好在现在,我还能够保持清醒,决意将你铲除!”
铮——
赤喰刀锋啸动,斜起一指的瞬间,桀琏的整体气息疯狂暴涨,席卷的炙热隐有焚天之势。背后无风而动的分岔披风,状如烈焰摇曳,又似鲲鹏振翅。
“认命吧,凋零于此。”
吼!
亦在他做出最后低语的一刹,青锁龙蚺再是一吼,青绿色的蛇形躯体表面流动缕缕深绿纹路,最终竟是汇入至它凶煞的双目,而后居高临下一瞪凝视。
刹那间,桀琏的动作滞住在原地。同时,宁越的身形亦是一颤,近乎凝固。
四肢好沉重。呼吸也在变得急促,每一口吐纳,浑身上下好像灼烧一般剧痛,随着又一次的呼吸,那份感觉还在加剧。似乎,是自己在将那份刺痛吞入体内。
“这是……怎么回事?”
胆战心惊,宁越使出全力想要挣脱这个困局。然而,他所感觉到的却是躯体与四肢都被栓上了无尽的枷锁,根本动弹不得。
而前方,青锁龙蚺的硕大头颅再缓缓靠近,巨颚张开之时,一对狰狞獠牙清晰可见。
腥风卷动,丝丝异香骤变为恶臭。吹拂的最前方,耸立的桀琏竟然整具躯体开始融化,如同赤焰般的铠甲与身躯一同消融为一地脓血,不复存在。
下一刻,在宁越的视线中,自己持剑的右臂也开始腐烂,衣衫褪尽后,血肉溃烂坠落,已见白骨。充斥浑身的剧痛,还在剧增。
“怎么会这样?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异香……迷幻……捕食的手段……好像,我懂了。”
迅速调节了自己吐纳的节奏,宁越合上双眼,全身运转的玄力依照圣乾天罡功之法,流转全新周天。不视,不闻,不听,心中所想只有破局之念。
既然身陷幻境之中,想要从中脱出,首先自是内心一片清明。而后,尽除邪祟。
刺痛感在下降,经络间的灼烧感也逐渐消褪,再一次呼吸吐纳,吸入口腔的点点清凉带着几分清醒。但是,他仍旧没有睁开双眼,拖动着有些沉重的双臂全力凝聚着以圣乾天罡功为源,混杂着一丝浩然正气作为底力的雄浑玄力。
快了,还差一点,即将完成。
突然间,宁越睁开了双眼,纵使视线中所见仍旧是一摊脓血模样的桀琏,以及双臂溃烂的自己。但是,他心中保持着清醒,奋力拽动双臂,左掌之印,右手之剑,力量共鸣而合。
“给我,破!”
轰!
剑吼,炎爆,淡淡的金色纹路充斥焰光之中,于炙热内刻下一重神圣符文。
这一刹,天地仿若被撕裂,一切虚无迷幻粉碎。撕裂的幻境下,世界的真实重新映入眼中。
吼——
嘶吼,嚎叫的青锁龙蚺扭动着被这一剑冲击所创伤的头颅,疯狂后退。
而在它身前,当宁越持剑踏出的同时,桀琏也终于苏醒,猛然摇了摇头后,很快就意识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心有余悸中亦是一声怒嚎,振翅而起跃入空中。
“孽畜,还真有你的,差一点我就要栽了。兄弟,多谢了,接下来,交给我吧。哼,尝尝这一招如何!”
立足虚空一喝,随着桀琏左臂一振,他身上所披的彼岸焰花铠的肩甲与裙甲竟然脱落奋力,重叠于一处状若盾牌,飞旋于其身形之侧。而后,赤喰之刀旋动而出,竟然也嵌入至甲盾之中。最后,展翼般的分岔披风脱离掠出,铺在了一刀一剑之上。整体造型在这一刻,竟然隐隐有些如同一只振翅飞鸟。
“接招吧,妖凰业火,炎诡葬天!”
暴喝,一拳重击挥动,暴虐力道咆哮着无穷炙热注入至盾甲怪鸟之上。那一刹,扬翼的披风直接被点燃,振翅的烈焰羽翼超过百米,全力一颤呼啸落下,势若引发灭世天火,降下终焉审判。
浩劫,轰鸣。
轰隆隆——
一击,焚烧的炙热扭曲一片苍穹,染上天际的绯色近乎将时间拉入黄昏。地动山摇,顺势注入山坡之上的暴虐力量竟然硬生生将山体整个贯穿,喷涌的余势焰光于山峰的另一侧喷薄而出,将冰冷的岩石融为亮红岩浆。
望着这一幕,宁越心中闪过一片骇然。桀琏的这一招无疑是圣品武学层次,而且还加上了那套圣器的力量,正面的毁灭破击之力,恐怕绝非星极境强者能够承受的。
好在,这样的招式所指的不是他。
惊叹的同时,他的双瞳忽然间再是一阵收缩。
前方,熊熊燃烧的山火烈焰中,已经如同有岩浆流动的碎裂山体之上,那道蛇形的青绿色躯体竟然再一次抬起了头颅。
青锁龙蚺,依旧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