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吗?”
休憩中的宁越忽然睁开了双眼,胄车的停下与旁人的靠近,让他瞬间猜到了当前的情况。
凑近到一半的弓舟有些尴尬地又退了回去,轻轻点头:“嗯,到了。下车吧,这个时间,师傅应该正好完成了上午的练习,我直接带你去见他。至于阁下的那些同伴,师姐和小师妹会逐个安排好的。”
“有劳了。”
抱拳行礼致意,宁越缓缓起身,踏出胄车。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有些暖意,放眼望去,所见的竟是群山环绕下的一畔清澈湖水。山水一色中,一座别有雅韵的别院坐落,为这雅致又添几分烟火气息。
从湖水表面横跨而过的小桥上,几位接待者望见宁越出现,皆是微微躬身致意。而当他们的目光对上后方的弓舟时,一抹发自内心的喜悦跃上眉梢。
“三师兄,你回来了?这一次的礼物呢?”
其中年龄看上去最小的少女已经几步小跑上前,笑嘻嘻来到了弓舟身前。
对此,弓舟没好气地弹了弹她的额头,佯怒道:“当着客人的面,你们能不能规矩一点?今天的练习应该还没做完吧?总想着要礼物,这可不行。赶快,帮忙去卸东西。还有,师傅呢?”
“师傅在后院,让我们转告师兄,到了就将那位最尊贵的客人带过去。不过,带到门口就好,你不用进去。”
“不是吧?又玩这一套?”
脸庞微微抽搐一下,弓舟叹了口气,而后朝向小桥方向伸手示意,道:“这边请吧。”
“嗯,请。”
身为客人,宁越当然不敢造次,小步跟着对方身后,穿过小桥,踏入别院。一路上所见,除去几位老仆外,皆是年轻男女,都与弓舟师兄弟相称。
在那些焕发着青春活力的魔族少年男女身上,他隐隐感觉到他们都带着一种很是纯真的喜悦,而这份天真烂漫,他以前在那些人类宗门势力中都很少见过。
“你们的师傅,很不简单啊。”
忍不住称赞了一声,闻言, 弓舟略显得意笑道:“那当然,放眼整个泽瀚帝国,能够与我们师傅相提并论,可没……”
突然间,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别院不算很大,很快就到了后院的门口。乍眼一看,碧竹成林,曲径通幽,甚是风雅。遥遥可见院中石桌处,一名身着布衫的老者在独自斟茶。
“师傅,客人到了。”
站在门口毕恭毕敬一拜之后,弓舟退到了一侧,使了个眼色,示意宁越独自进去。
院中没有任何的回应,只能看到老者还在自顾自地斟茶,宁越没有动,就这样静静等待着。直到半刻钟过去,对方才缓缓放下了茶盏。
“既然来了,为何还不进来?”
“不敢妄自打搅前辈雅兴,故在此等候。”
瞥了他一眼,老者摇了摇头,道:“繁文缛节,在我这里没必要注重这些。进来了吧,坐。”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踏入后院,径直来到石桌前,再行了一礼后,宁越端坐在老者对面,也因此得见老者全貌。
发须灰白却不见任何苍老之态,目若朗星炯炯有神,数道皱褶纵横的脸上带着一股与生俱来般的威严,坐于此处,既有一股万夫莫开的霸道气势。
所穿着的简易布衫遮掩不了他壮硕的躯体,依稀勾勒出一块块叫无数壮年强者都自惭形愧的健壮肌肉。
宁越毫不怀疑,若是自己与这老者交手,一招即败。生死,全看对方意愿。
“你叫宁越是吗?这个名字,倒也对得上。那么,你可知道我是谁?”
说着的同时,老者端起茶壶,为对方满上一杯。
微微颔首致意之后,宁越保持着端坐姿态,回道:“若是没猜错,前辈即是泽瀚帝国十三圆桌骑士的首位,昔日烈武帝征战魔界时麾下第一军团的主帅,弦川。”
闻言,老者哼声一笑,淡淡说道:“谁告诉你的,罡岚还是佰狼?”
“罡岚被毯颂打伤,至今昏迷不醒。而佰狼,我只是问了下他十三圆桌骑士的具体成员,以及一些生平,并未直接询问这一趟的详细。”
“毯颂那家伙我没见过,只是听一位老友提及过,说他城府很深,而且一直有所隐藏实力。打伤罡岚,这可不简单。你们能够从他手下逃脱,同样不简单。”
宁越急忙回道:“那也是多亏前辈的几位高徒接应。”
却不曾想,话音未落,弦川忽然抬手弹指一点,直取对方左胸。
霎时间,宁越本能抬手迎击,侧掌一切被对手灵巧闪过之余,正欲变招,腕部竟然又被弦川手指反挑一点击中。瞬时,一股剧烈的麻痹感自腕部透向整条手臂,维持不住抬起姿势,直接瘫在桌上。
见状,弦川轻轻摇头,端起了自己的茶盏,声音略带不悦:“你的本事,不是宁天歌亲传的?”
宁越如实回道:“不是。宁前辈只是指点过我几个月,那期间受益匪浅。而这身修为,最初是一个小门派习得,后来外出历练,边走边打边练,学得也挺杂,最后成了现在这样。”
“宁天歌没告诉你,你是谁吗?”
“只是在那次指点期间,提及过。之前不曾见过他,倒是在人界各种关于他的传说听了不少。”
这一刹,弦川眼神微变,将手中不曾饮过的茶重重放下,似乎有些动怒。
“这个宁天歌,也太过儿戏了吧?自己又不是不会教,竟然选择放养你?不管怎么说,你的身上也流淌着他宁家的血脉!”
“宁前辈他其实……”
“嗯?还叫他前辈?他又不是没告诉过你,你的身份。”
说到这,弦川忽然意识到了,探出大手一抓,按住宁越的脑袋续而一扭,而后拨了一下他的左耳。
“前辈,你这是?”
“原来如此。”
在宁越的诧异中,弦川嘀咕了一声,放开了手。而后,再一次捧起了茶盏。
“这一次答应回到泽瀚帝国,你应该明白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吧?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几句话,空有一个壮志雄心,就能够支撑起来的。不用我多说,就这次踏入后遭受到的袭击,你就清楚眼前的是何等凶险。”
“我知道,但我还是来了。虽说在最初答应佰狼的时候,我是动过一点别的心思的,有自己的打算。可是现在,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去接受那个阔别二十年的宿命。”
点了点头,弦川再道:“你一辈子也许可以赢很多次,但是唯有在这条道路上,很可能输一次就万劫不复,就算苟活,也基本再无资本挑战第二次了。到时候,你将活的如同暗处的老鼠一般,常年不见天日。这样的代价,你可做好了打算去面对?”
“为何要做好失败的打算?既然想做,从第一步迈出去开始,我就只想赢。进一步,君临天下。退一步,徒劳半生。所以,这条有去无回的路,我不会后退的。”
在心中,宁越还暗暗补充了一句。
“薇儿,就算只为了你,我也绝不能后退!”
“行吧,大概我是看到了你的决心。只是之前也说了,单单有一句话可是不够的。我这座别院里,藏书数千,从武学到兵法,再到古往今来人魔两界的历史与战争记载,应有尽有。座下弟子,多为收养的孤儿,有的是背井离乡被我捡到,有的是老友临终前托付。这些年来,我遵从他们各自的喜好,让他们在这里研习不同领域,只为有朝一日,成为国之栋梁。”
说到这,弦川瞪了宁越一眼,沉声道:“别在心里偷着笑,我可不曾说过,我的这些弟子会为你所用。他们今后的去留,只要不违背我订下的规矩,我不会多管。想要收服他们,必须阁下自己想办法。老夫座下弟子如今长住这院子里的有三十七名,若是阁下能够自行统御其中二十位,那么我愿意称呼阁下一声‘殿下’。”
宁越郑重地点了点头,再道:“那接下来,前辈此处的所有藏书,我也能够阅览吗?”
“请便。但是丑话说在前头,我只给阁下一年时间,若是一年后,你完不成的话。就只给你两条路选择,要么,就此离开泽瀚帝国,我会保你一路无事。或者留下来,作为老夫的新弟子,等待下一位明君的出现,共同辅佐。”
端起那杯已经有些凉的茶,宁越一口饮尽,放下茶盏时,他点了点头,回道:“这一年时间,并非前辈给我的。而是以当前的形势,桀骨超归来,尽掌泽瀚军政大权的预计时限吧?”
“你明白就好。接下的一年里,你可以不住在这里。相对的,我也只保证你待在这里时的安危。若是离开了,自求多福。”
“一年时间,有点长啊。要我说,半年就够了。半年后,见分晓。多谢前辈的茶,味道不错。”
说罢,宁越起身告别。
弦川会意,使了个眼神,道:“大小诸事,可以都与弓舟说,他会满足你的一切正常要求。当然,他也一样,必须由你自己来驯服。”
闻言,宁越忽然想起什么,再问道:“路上我听弓舟的师弟称呼他是‘三师兄’,而一同去索埠城的还有个他的师姐。就是说,除此之外,前辈名下还有早收的一位弟子我不曾见过。不知道,是大弟子,还是二弟子?”
“哼,你是不是太乐观了,直接开始打我大徒弟的主意了?这么说吧,你若是能够收服我座下弟子除他之外的所有,才差不多有可能与他谈上一谈。现在,为时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