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盛世吗?说真的,我确实也向往那样一个没有纷争,所有人都能有着尊严而活的时代。一个,弱者也有权利说话的年代。但是,那终究只是幻想。就算真的能够出现,也不是我有能力开创的。远的不说,单单一个至尊盟,我都治理不好,最后土崩瓦解,何况一个帝国?前辈,你高估我了。”
终究,宁越摇头一叹。野心,他当然有,但是也要量力而行。一国之君,那可不是他能够做好的。
同样一叹,宁天歌出奇地平静,淡淡回道:“也对,突然之间要求你去完成那样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是过于强人所难了。但是,你也要知道,世上许多事情根本不容你准备充分再去做。走一步是一步,看一步则谋划下一步,这既是常态。一路凶险走到如今,这样的道理你应该明白。接下来,我对你的训练只会更加严格。就算你终究没有选择那条王道之路,也必须有能力在这乱世自保。至少,不成为某些奸邪之徒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傀儡。”
拱手作揖一拜,宁越答道:“多谢前辈赐教。”
“你无需谢我,我不过是在履行一个曾经的誓言罢了。出剑吧,时隔数日,让我来亲自感受一下,你到底成长了多少。”
铮——
时光如流水,白驹过隙间,匆匆三个月过去。
骸骨乱石之中,剑意纵横,萦绕的重重寒芒乱舞无穷剑罡。咋眼望去,只能够望见数十道窜梭的虚无身影,难以辨别其中真身所在。
望着练剑之中的宁越,远处的宁天歌背负双手而立,微微点头,赞叹道:“这小子的天资与悟性,放眼人魔两界,都算得上一流层次。再兼之这份叫人羡慕的运道,堪称千年难遇之奇才。然而,偏偏不敢踏出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那一步。”
“或者说,他其实无心在此吧。而且,你也应该猜到了他的真实身世,为何还要去强求他继承那份过重的遗愿?”
在其身侧,另一道身影依靠一角石柱上,却也是宁越的熟人,对他同样有过教诲之恩的十三魔尊之一,夜珀。
宁天歌轻轻一叹,再道:“他没的选择。我也跟他说过了,当那一夜,我所找到的最后存活婴孩只剩他一个时,就冲着他身怀泽瀚皇族血脉,那么无论他原本出身到底是何,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只能作为大哥的子嗣而活,必须成为泽瀚帝国的正统皇子。”
夜珀摊了摊手,道:“明明你只是一个人类,为何对魔族的事这么上心?就单纯因为,他是你大哥吗?就算这样,他不曾完成的丰功伟业,也必要由托孤的你来实现。何况,纵使你的实力放眼天下举世无双,但想要支撑起一个强盛帝国,仍旧不够。”
“嗯,大哥做不到,加上我也不行。但是,若是宁越这小子,兴许可以。也许他还远远不够成熟,需要的历练还差许多。可是在他身上,我看到了我与大哥都不曾有过的可能性。得至尊魔剑认可,无论魔族还是人类皆有交好,甚至能够让不止一个十二神殿的圣子圣女因为他而动摇原本的信仰。此外,还可以让作为天神族眷属的天翼族与机巧族都心悦诚服。统合了这些力量的他,再得泽瀚帝国强盛国力相助,一鸣惊人不过时间问题。”
说到这,宁天歌回首一瞥,再是一笑。
“就我所知,十三魔尊中算上你,愿意与他站在一边的也有三位了。”
夜珀白了他一眼,回道:“我不过因故友所托,指点他几下而已,哪里算得上站在一边。况且,就算十三魔尊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你这位睥睨天下的天歌剑圣之威名。”
“想要执掌天下,需世人对其抱有敬畏之心。我带给魔族的只有畏惧,没有敬佩。所以,想要号令九大魔族,你们的支持比我重要。以你我的交际,再拉拢几位魔尊,也不是做不到,所以说……”
突然间,宁天歌话音止住,因为他留意到前方剑气环绕之下,宁越的动作缓了下来。
同时,夜珀会意,身形一退隐去,直接消失在虚无中。
拄剑而立,宁越的身躯在微微颤抖着,忽然间仰首一啸,奔涌而发的一股气流喷薄出射,顺势拔出他周身狂暴戾气,疯涌暴起,在上空虚无中隐隐凝为一道盘旋巨影。
对此,宁天歌点头一笑:“哦?终于触及到下一境界的门槛了吗?很好,这才对。这样一来,你也算有了些自保的能耐了。”
长啸之声持续了许久,最终,声响止时,上空所凝聚的巨影轰然一颤,再幻化为一柱柱炙热流注宣泄而落,汇聚融入宁越身躯之中。那一刹,一圈圈咒文波纹扩散而发,回荡的终点,再是回溯至其体内。
暴涨的气息,不断攀升,疯狂冲击着下一道壁垒屏障。
“这是?”
远处,羽茱匆匆掠至,望见这一幕时,垂下的双手不由握紧。她能够感觉得到,宁越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宁越主人,你能够做到的,一定!”
虚无之中,咒文波纹回溯,凝结的正中位置之上,魔翼皇棋轮廓闪烁。一柱赤色猩红拔起冲击的上空,却又是三重淡金纹路泛起,相斥的力量在彼此抗衡中,续而粉碎融合为全新的混沌能流,再次坠落,融入至宁越四肢躯体之中。
下一刻,他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印刻眸子正中的古老符文转动而沉,激发着沉睡在自身血脉中传承自远古时代的禁忌力量,超越戒律所束缚的法则。
“星极境,我来了!”
咔吱。
在宁越一笑之中,随着他探出至虚空的手狠狠一握,无形中仿若有什么虚无之物粉碎。也随着那一声碎响,最后的束缚枷锁彻底瓦解,解放的汹涌力量咆哮为波涛,再无禁锢,奔涌至极限之雄浑,澎拜落下,唤醒最终的突破之力。
轰!
坠落,外放的一切劲力回溯,涌入躯体。爆发的气息,在这一刻达到了最高峰。
“成了。”
不远处,宁天歌点头一笑,相迎跃出。在落下至宁越身前时,对方也恰好开始收敛气息,浑然一体。
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宁越感受着周围一切重归平寂,挥手间,手指之下淡淡涟漪波动,贯彻入周身筋骨的舒爽感难以言表。
“这就是星极境的力量?感觉,真不错啊。”
“嗯,这就是星极境,你做的不错。只是可别自傲,接下来的路还长着呢。现在的你,在这大陆之上也算是有那么一点自保能力了。”
宁天歌点了点头,正欲再说些什么,却是看见宁越略显犀利的目光已经率先对上了自己。
“既然我有了那么一点自保的能力了,那么前辈是不是该把上次没说完的话,说清楚呢?”
“哦?你指的是什么?”
嘴角微微一挽,宁越正视着宁天歌,笑道:“之前前辈说过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但若是指的将要苏醒的至高神帝,那没道理在那一日回来后,突然露出那种严肃的神情。所以我判定,前辈那时是支开了话题,并没有说眼下的突变情形,对不对?”
点了点头,宁天歌回道:“所以说,你的眼光狠毒辣,不仅看出来了,还知道在那个时候选择沉默。也许,这就是帝皇之子与生俱来的天资吧。”
“前辈,能不能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说重点吧。又过去了三个月,怕是当初的变故还在加剧。若是再晚了,只怕我将彻底赶不上了吧?”
“嗯,也是时候告诉你了。几个月前,泽瀚帝国突然联合了迦尹帝国,出兵进攻其余帝国,掀起战乱。似乎,当前的掌权者觉得时机成熟,打算重现当年的一统吧。只是就他这般穷兵黩武的大举进军,怕是就算能够最后惨胜,也难以得到一个一统的盛世。反而,将会成为天神族提前灭绝魔族计划的契机。”
说到这,宁天歌又是神秘一笑。
“说到契机的话,现在也是你的机会。其实,泽瀚帝国这二十年来的掌权者,根本不是明面上的那位帝皇,而是他背后那只当年叛军的统帅,如今泽瀚帝国的大元帅。也许,他是觉得时机成熟了,借助重新一统魔界的战功,逼宫篡位。而眼下,也恰恰是你杀回泽瀚的最好时机。第三股势力的乱入,将彻底打破泽瀚帝国内部原有的平衡。”
“我说过了,我对皇位没兴趣。而且,也许那个位置从来都不适合,也不属于我。等下,泽瀚帝国发难,剑指其余七个帝国。那么如今,轩刻帝国战事如何?”
突然间,宁越想到了孟叶,想到了那个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准备休养生息的轩刻帝国。
宁天歌回道:“三个月前,轩刻帝国战况不算吃紧,毕竟它距离泽瀚帝国较远。只是,若迦尹帝国走水路,出动海军,还是很容易攻占轩刻的城池的。这一点,上次你应该亲身领教过。怎么,开始担心你那位小女皇了?嗯,从她那边下手收拢民心,倒也不错。不过事先说好,魔界的战乱我不好直接插手的,所以只要靠你自己。”
“若是一直活在前辈的庇护下,我可是会觉得很不自在的,我自己去就够了。况且,我还有一群值得信赖的同伴在。前辈,多谢这段时间来的教诲,只是我目前真的无法回应你的那份盼望。待到我这次回来,再给你答复吧。告辞。”
说罢,宁越转身一跃,朝向羽茱所在位置掠去。
望着他的背影,宁天歌反而戏谑一笑,嘀咕道:“不,你现在就已经开始回应了。一旦入局,再想脱身可是很难的,你注定越陷越深。直到最后,必须做出那个抉择。宁越,你的将来,我可是很期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