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让我也来试试吧,这激发魔导器的感觉。”
被曦柚这么一说,宁越也来了兴致。前者熟练驾驭各类魔导器,驰骋战场的英姿,他一直看在眼中,多少也有那些羡慕,甚至有些向往那份与众不同的力量。只是他也清楚,人类恐怕无论如何达不到机巧族随心所欲操纵魔导器的那种境界,自己也就是只能看看而已。
现在,竟然可以亲手尝试一下,虽然就是一个很简单的触碰。但是他的内心,也有些孩童般的喜出望外。好似一个从小贫穷惯了的孩子,忽然被富家子弟给予一个曾经不敢想象的玩具一样。
上前一步来到悬浮的光幕前,宁越尝试探出了右手,指尖对准那一圈聚拢的虚幻灵阵,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重重点下。
说真的,也许是动作太过简单,也许是魔导器的触发机制就是如此。指尖按下的那一刻,他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只是好像虚无中多出了一点如同风般的阻碍,稍稍滞塞了一瞬他的动作。
但是事实即是,魔导兵器海之极雷被启动了,刚才经过改装的那一枚忽然一沉,从下方开裂的灵阵缺口中坠落,迅速下沉没入昏暗大海。
很快,依旧是透过只有那一枚发射海之极雷的缺口,一阵刺眼强光爆裂荡漾,瞬时间令宁越双眼陷入一片璀璨中失去感知能力。同时,传自海洋深处的微微颤动率上涌,令这一整艘魔导战船也为之一震。
“呃——这光亮,有些刺眼啊。”
下意识合上了双眼,宁越还横手拦在眼前,势欲阻拦那股刺激。
而曦柚则相对冷静太多,反而是瞪大着双眼,静静凝视着被闪耀雷光充斥的深海,借助这份并不能持续太久的光亮,迅速捕捉着撕碎隐匿之下可能的潜伏者。
过了好一会儿,宁越的视觉才逐渐适应与恢复,尝试性睁开双眼再看的时候,海之极雷的强光已经散去,透过即将合拢的灵阵缺口所见,再次只有一片黑暗。
“喂,你有看到什么吗?”
这种时候,他也只能再一次依靠曦柚了。毕竟,刚才自己确实没有收获。
微微颔首,曦柚沉声道:“嗯,看到了,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家伙啊。虽然,还不能确认那到底是不是渊鲛族派出暗中盯梢我们的存在,但既然它就在这下方,那就不能不防。而现在来看,最好的攻击手段,好像还是这海之极雷。”
话音落时,她挥手一招,又一颗海之极雷就位至发射灵阵之上,笨重的金属躯壳陷入散发纹路的时刻,在先前的光幕位置上,又一圈虚幻光晕浮现,就在宁越跟前。
“怎样,再来一次?”
“喂,这一次可是动真格的了?”
宁越有些犹豫了,刚才能够按下去一是因为冲动的惊喜,二是由于曦柚说得很清楚,那一颗没有多少威力,仅仅用作照明而已。
但是这一回,就位的新一枚海之极雷可是货真价实了。一旦自己按下,毁灭的雷霆之力将肆虐在深海中,这一片区域所游弋的海中生灵,都将化为灰烬。不过话说回来,经过了刚才那一下,恐怕除去别有用途的海魔兽外,别的生灵应该已经逃之夭夭了。
心中很明白这一点,但是当宁越再次探出手指的时候,他还是有些迟疑,并没有顺势就按下。
看着犹豫中的宁越,曦柚耸了耸肩,叹道:“怎么,你在害怕吗?害怕这毁灭的力量太容易就掌控在手中了,一旦习惯之后,大范围的杀戮习以为常,心中最后的善念也会烟消云散?哼,从魔导兵器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起,这个恶意就已经开始弥漫了。确实,相较灵器或是高阶武学,魔导兵器带来的毁天灭地,仅仅以操纵激发而言,太过简单了。若是习惯了,麻木了,眼中再无对于生灵尊严的怜悯,扣动杀戮的手指将不再犹豫,而是连绵不断。而这,亦是机巧族自创造以来,逃脱不了的罪孽。替天神族的统治扩张,而一同揽下的罪名。”
话音堪堪落下的时刻,她的小手覆在了宁越的手背上,再看了一眼对方,幽幽说道:“宁越……这份罪孽,还是我自己来承受就好了。你是鲜活的生命,没理由去接受那种麻木不仁的残忍。其实刚刚,我就不应该让你来试一试的。”
对此,宁越却忽然噗嗤一笑,摇了摇头,回道:“不,你无需一个人承担那么多。其实,魔导兵器不过只是形式变了一下而已。按下这灵阵去激发,与掌权者下达一个屠戮的指令,本质上并无什么区别,而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同的轻松。从练剑的第一天起,我师尊就教导过我,无论是兵刃还是武学,都没有本质的善恶区分,看的是驾驭它们的人。心不正,剑则邪。所谓将残暴归罪于兵器者,不过是逃避自己内心的狰狞。而我,不会的。”
说罢,他手指一按,触碰至虚幻灵阵之上。
对,魔导兵器是一个很恐怖的毁灭性武器。但也正因为有这样的武器存在,以最简单的方式彻底击溃对手,才能够换来更多战友的生还。即使是真的存在屠戮的罪孽,他也愿意去承担。
迷失在杀伐的快感中,沉沦在无尽的暴虐之下?从拔出暗煊古剑的那一日起,这个挑战他就在接受着。也许,偶然会迷惘,会发狂而愤怒。但是心中的那一线理智,坚持与奉守的最后道义底线,从未动摇过。
以前是,今后更是。
强光再震,毁灭的雷霆力量嘶吼在深海之中。这一次,不知是不是因为曦柚小手覆上的缘故,宁越竟然不再觉得散发的雷光有那么耀眼,能够依稀望见在点亮的璀璨下,与深海中游弋的那一道巨影。
肆虐纵横的摧枯拉朽,无情撕碎着那巨大的躯体。依稀还能够辨认出,那巨兽本来的模样似乎是巨鲨的前半段,加上章鱼一般的后半段。庞然大物的诡异恐怖,而在未曾施展任何暴虐之前,粉碎在海之极雷的毁灭中。
下沉,破碎的躯体尸块溢出大片污血,巨兽甚至没有发起过一次正式的进攻,就这样永远沉入了黑暗。
“这……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宁越有些惊愕,不管那只巨兽是不是渊鲛族的布置,将那样一个庞然大物击杀,自己仅仅只是动了一下手指而已。这种便捷的感觉,也难怪刚才曦柚会有那么一番发言。
过于简单而导致的麻木,着实容易叫人失去罪恶感。
谁知,曦柚摇了摇头,笑道:“其实吧,那不是一击的成效,而是两颗海之极雷的共鸣。不错,先前那颗我是改造了一下,但并非卸去了它的全部威力,而是将最为核心的触发部件解除了。表面是是爆裂了,然而仅仅只是激发了最外圈填充的最薄弱雷霆之力而已,真正的毁灭核心还留着,在第二颗爆裂的同时被强行引爆。双重的毁灭下,一般的海魔兽自然无法抵抗。”
“那么,那个大家伙到底是不是渊鲛族的哨兵?”
“不知道。只能说,存在不小的可能性。但无论是不是,就刚才那两下的威慑,应该今晚算是平静了。真的有渊鲛族在暗中监视的话,短时间也绝不敢妄动。因为,他们必须重新估量一下双方的战力差。”
闻言,宁越点头一叹,应道:“但愿,如你所言吧。”
“嗯?怎么,宁越就打算走了吗?”
曦柚忽然嘤咛一声,忽然对于有了转身动作的宁越,略有不满。
顿时,宁越停下了想迈出脚步的动作,笑道:“若是曦柚觉得一个人太过寂寞,我留下陪你,也没多大问题。”
“就一定要,说得这么牵强吗?”
小嘴一撅,似乎曦柚很是不满这样应付式的回答,站在那里双臂环胸,有一点气鼓鼓的模样。
“是不是,打算去找羽茱了呢?一定是的吧。因为这几天,这艘战船的舰桥被我占据了,你们没了地方,只能再寻一个别处继续那种古怪的修炼了?”
“古怪的修炼?曦柚,你看到了什么?”
霎时间,宁越有些慌了。突然之间,他反应过来,先前自己与羽茱修炼圣乾天罡功时的模样,莫非曦柚其实看见了,只是没说破而已。
叹息一声,曦柚点头道:“嗯,就舰桥发生的事情,可逃脱不了我的眼睛。我也感觉得出来,那个时候你们两人身上的气息波动有些不一样,很明显是在修炼什么。那种强烈的灼热气息散发中,不穿衣服也很正常。就是……你们蒙着眼睛相对而坐的样子,看上去总觉得有那么点滑稽。”
“果然,你看到了。那为何,当时不说?”
话音出口时,宁越也恍然大悟。也许,曦柚是想避开羽茱,她们两个一遇上就经常争吵不休。若是就着那个话题,恐怕争吵还要加剧。不如索性,知而不言。
“我可是知道分寸的,大战在即,如何能够自乱阵脚。况且,这一次我能够逃出来了,也多亏了大家,怎么能够因为一己的不爽,而祸起萧墙?我想,宁越这些天来的实力长进,应该也是多亏了那种古怪的修炼方法。只可惜,我是机巧族,无法修炼,不能可是要与那羽茱争一争看,谁更合适成为宁越的搭档。”
说着的同时,曦柚抱住了宁越的一条手臂,拉着他一同坐下。
“嗯嗯,既然宁越与羽茱共处了那么多晚上。今夜,就留在这里,与我一同度过,没问题吧?”
“行行行,都依你。况且,目前面对迷失海域尚未清楚的战况,依赖于你也最为稳妥。”
……
夜幕笼罩下,舰队依旧在航行,那份晃动灯火也成为了这昏暗大海之上,为数不多的光亮。
远处,漆黑的海面上,几道身影探出海水,遥遥望向前进中的船只,眼中泛着嗜杀的赤色。
“这批闯入者好像有些不同,似乎比上次的厉害许多。暗中跟随他们的巨齿章鲨竟然还没出击,就被直接抹杀了。这下手,够狠。”
“哼,不过叫他们碰巧了一次而已。慢慢来吧,这迷失海域是我们的主场,不妨再让他们深入一些。到时,感受更浓烈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