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决定了吗?”
当新的一壶热茶沏好后,绪纱就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捧着坐下,再一次发问。
眼见如此,芷璃急忙倒上第二杯,递给了床上的暮茵茵。
“其实,不这么快做出决定也可以的。毕竟这一次,你伤得这么重,再多养伤些日子再说吧。”
“芷璃,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一侧,绪纱狠狠一瞪。
“哎——好过分!”
芷璃抱怨了一声,直接坐在了床沿上,隐有一种护着暮茵茵的意思。非要选择一条战线的话,与暮茵茵还是绪纱站在同一阵营,其实根本不用考虑,她的立场绝不会动摇的。
捧着茶杯,感受着透出杯壁的热量缓缓印在双手掌心,暮茵茵低头不语,静静看着棕绿色茶水中映出的自己模糊倒影。
就此离去,对她对宁越而言,都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带着败绩离开轩刻。而且,还要放任宁越继续协助轩刻的女皇。那份深入骨子里的恨意,也许宁越可以因为罪魁祸首另有其人而无所谓,但是她做不到。
身为雪龙帝国将门之后,又身负公主名号,对于轩刻的仇恨她从小耳读目染,再加上后来数次交锋,亲眼见证了无数血腥与杀戮。
就此放下?谈何容易?
良久后,她捧高了些茶杯,当升腾而起氤氲热气朦胧双眼时,才终于开口。
“芷璃,在轩刻的这些日子,你觉得怎么样?”
“嗯?芷璃的看法?”
芷璃一愣,抬起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光滑的下巴,微微思索后,答道:“肯定是不如当初在雪龙帝国那般自在,但也远远好过遇见宁越哥哥之前的日子。我经历过许多苦日子,也因此才知道温饱不愁的宝贵。然而在轩刻帝国,与芷璃之前一样,盼望着天天都能够吃得饱、睡得暖的百姓,恐怕还有很多很多。而孟叶就是为了轩刻百姓都能够衣食无忧这样的目的才肩负重任,缓缓前行的。宁越哥哥为了她的愿望与努力,也相助一臂之力。”
“纵使,之前你也曾经与轩刻为敌过,仍旧能够放下曾经的怨恨,出手相助吗?也对,后来那一次轩刻的侵略战争你不在,没有经历。之前的交手,你涉及很少,算是我忽略了吧。”
摇头一声苦笑,暮茵茵这才忆得,芷璃对于轩刻之前根本没有多少交集,怎么可能比得上自己心中的仇恨。
是懂非懂地咬了咬自己的手指,芷璃嘀咕道:“曾经因为什么原因,而成为过敌人,难道之后就不能成为朋友了吗?最开始的时候,芷璃与宁越哥哥也交手过,差一点就要性命相搏了。现在,不也是亲密无间吗?而且我听说,最初的时候,好像小茵你与宁越哥哥也敌对吧?因为什么原因而暂时成了敌人,那就之后同样,也可以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成为朋友的。”
“哼,一直以来,我都挺羡慕你这种简简单单的思想,不用考虑太多,全凭心中喜好就可以大大咧咧活着。只是我背负的,可没有你那般无拘无束。有些仇恨,以我的身份,放不下的。”
“为什么放不下?只要你想放下,谁还能阻止你不成?就小茵你之前出现在战场上,对轩刻所做的事情,孟叶不也一样原谅了你吗?在芷璃想来,无论是轩刻还是雪龙,其实这两个帝国都不希望再有战争,不是吗?大家和平往来,所有百姓都衣食无忧地活着,开开心心过上一辈子,这才是两个帝国都渴望的未来吧?其实,归根结底,一切仇恨的缘由,都是彼此间的伤害。继续纠结于此,只会让仇恨越来越多,继续传递。”
伸手包住了暮茵茵的双掌,芷璃看着前者的双眼,使劲点了点头。
“小茵你所期待的雪龙帝国的未来,想必也是再无战争,大家都可以开开心心生活着的吧?孟叶所期待的,也是如此未来的轩刻帝国。她答应过宁越哥哥的,待到一统之后,绝不主动向外出兵。这样,其实也是你想要看的一幕吧?”
“她的话,我信不过。不管目前如何,终究那位女皇体内流淌着的是轩刻魔族好战的血统。临渊城战场上,我亲眼见识过她的可怕之处。在轩刻一统之前,也许她可以说出之后休养生息的话。但是,当真正到了那一步后,随着战力的继续积累,她还能够满足于这样的和平吗?”
暮茵茵挣脱开了芷璃的双手,狠狠一喝。
对此,绪纱摇头一笑,道:“怪不得宁越曾经说过,了解他的人不多,你算一个。就连这质疑,都和他差不多。放心吧,如果我那位妹妹被权力与欲望迷惑了双眼,擅起干戈的话,不等你出手,宁越会第一个找她质问的。甚至,她和我说过,已经和宁越做过协议。若是真的有朝一日,她为了扩张而发起对人类帝国的战争,劝阻无效的话。届时,希望宁越可以杀了她,阻止悲剧的发生。”
仍旧一脸怀疑,暮茵茵再道:“就怕到时候,他舍不得下手。”
“能不能下得了手,到时再说。反正真到了那个时候,我是不会继续护在妹妹身前的。因为,我同样憎恨那种为了一己私欲而扩张的战争。好了,言归正传,你到底走不走,给个答案吧。我的耐心,快要消磨完了。”
说罢,绪纱端起了茶杯,正欲饮上一口的瞬间,双眼骤然一瞪。
乒——
一声清脆裂响,她掌中所捧茶杯应声而碎,碎片与飞溅茶水从指缝中射出,乱洒一地。
霎时间,绪纱立身一退,警惕地环视周围,正准备发声呵斥之时,颈脖忽遭一股劲力锁住。本能想要挣扎,更加强大的束缚力道瞬时奔涌,进而禁锢她浑身动作,再将整具躯体拎起,往后方墙壁狠狠一摔。
嘭!
伴随着整座树屋一震,面色胀红的绪纱也终于看清出手攻击自己的偷袭者,却是一名从未见过的女子,冷艳与高雅并存。一股凛然气息悄然波动,于无形中彻底将她震慑住,想要动弹一下手指,都倍感困难。
“敢问……阁下是哪位?”
心中一片震惊,绪纱不是没遇过强敌,也并非从未败过。只是这一回,连对手都不曾看清就直接落败,被一招制住后,甚至连歪魔族本能的空间掌控之力都无法激发,史无前例。
对手的恐怖,远超想象。
“师傅,你怎么来了?”
对面床上,暮茵茵一声惊呼,心中也暗暗滋生一抹喜悦。底气,顿时足了许多。
微微扭头一望,夭莓笑道:“我徒弟吃了亏,做师傅的怎么能够视而不见呢?之前在战场上,你受的伤因为自己的疏忽,到时自己去亲自讨回,我不会出手。但是眼下的,这个小小歪魔恃强凌弱,对你一逼再逼,我可看不下去。”
说罢,她再瞪了眼绪纱,哼道:“怎么,之前的嚣张哪里去了?觉得我的徒弟好欺负不成?歪魔族如今留下在世上的已经不多了,我也不介意,你们一族就此灭亡。”
“师傅,松手。”
谁知,暮茵茵第二次向夭莓开口,竟然是求情。
微微诧异之后,夭莓笑道:“怎么,打算这份对待也到时候,自己亲手讨回不成?”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她与我的所做所选,并无什么差别。就这样仗着师傅你的厉害随便处置她的生死,我想她肯定不会服气的。而现在,既然师傅你来了,我也有了答案。轩刻,我根本不想继续待下去,所以只能劳烦师傅了。”
“那好,听你的。”
话音落时,夭莓松手了,绪纱后背贴着墙壁直接滑落,坠地之时捂着自己颈脖,大口咳嗽着。
与此同时,暮茵茵放下了茶杯,在芷璃搀扶下摇摇晃晃起身,走向了夭莓。
“直接走吗?不打算,再与他告别一次?”
“算了,直接走吧。反正,没啥话好说。与其现在因为推断而互相不理解,不如到时候,让事实说话吧。芷璃,麻烦你到时帮我转告一声宁越。如果有朝一日,他发现自己今日选择错了,希望履行当初亲手除之的诺言。然后,再来找我磕头认错!”
……
猛然睁眼时,宁越所望见的是一片明媚阳光,却与他之前入定前的相差略大。心中愕然的同时,持出暗煊古剑,急忙一问。
“幽萱,过了多久?”
“不到一天一夜,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主人,感觉如何?”
幽萱的回答很是平淡,这段时间里,她感觉得到宁越的气息逐渐重归通畅平和。
“比最初交手前,感觉好多了。嗯?前辈哪里去了?”
振臂一颤之后,宁越突然发现没了夭莓身影,左右张望一番后,又在一侧被削去表面树皮的一棵树上,看见了留下的刻字,竟然是人类的文字。
“宁越,我把小茵带走了,你好自为之吧。下次相见时,小茵可打算好好教训你一顿,可千万别被甩开太远了。”
“真是世外高人,来去随性。小茵被她带走,也比继续在我这边留下要好。”
轻抚着那块刻字,宁越点了点头,忽然间,又忆起一事,脸色严肃了不少。
“幽萱,有一个问题,我希望你现在可以回答我。”
“嗯?主人,怎么了?突然之间,如此严肃?”
一怔之后,幽萱脸色恢复如常。
仰首望天,宁越拄剑而立。
“昨日我与前辈交手时,你说过的吧?她是十三魔尊之一。那个时候我无暇追问,现在可否告诉我,十三魔尊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