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傍晚时分。
看着皇城首席炼药师心翼翼捧出一支精致玉瓶的时候,常玄轩几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少许。不过,让他们留意的还有除去此物之外,对方带来了另一样大物件,一口两人合抱之粗的大缸。从那里面,时不时传来些许声响。
“牧老,这口大缸是做什么用的?”
心中一阵疑惑,常玄轩瞪着那口似乎是装着什么活物的大缸,不明所以。
“莫非,里面的东西是药引子?”
“不是药引子,而是这几花了好些工夫才找到的,另类的医师。想法有些冒险,但值得一试。”
跟在几人身后进来的是颜昔玥,看她的模样这几应该都没有休息好,双眼中带着几丝疲倦,只是强打起精神立在那里。
紧接着,她打量了一眼屋中等待之人,除去常玄轩与慕容菲芸,剩下的只有羽猎。不由,心里有些不解,这才突然想起,这几都不曾听到芷璃吵闹的声音。
常玄轩挥手道:“别看了,就我们三个在这里。迦古、堀媛和苏芊一同前去协防,暂时没到轮换的时间。知道宁越出事之后,芷璃出奇地没有黏在他身边,而是一直坐守在地底。按照她的话,宁越既然暂时不在,那么只想做出的决定,她来代劳。我也没看出来了,那个丫头竟然还有这份心。”
点了点头,颜昔玥回道:“事不宜迟,进入吧,准备开始。不过到时候,可不能这么多人待在房间里。”
很快,一行人来到后院中,随着房间大门的打开,躺在床上昏睡的宁越映入众人视线。而他的整条左臂从床沿边垂下,浸泡在一大盆药水中。药水原先的颜色已经辨认不出,只是现在,几缕恐怖的墨绿色在水面上轻轻荡漾着,透过水面的表层,能够依稀看到下方从血肉伤口中长出的一簇簇海草。
“快,扶他起来,不过当心了,千万不能让手臂离开药水。”
牧老轻轻摇晃着手中玉瓶上前,在他略显浑浊的双眼中一丝精光一闪即逝。在那抹凝重之后,亦有几丝担忧。
成或败,仍未可知。
“别一拥而上,多余的人出去等着。”
横臂拦下想要动手帮忙的常玄轩、羽猎、颜昔玥三人,慕容菲芸翻身一跃,直接落在床上里侧,轻轻扶起宁越,让他靠在床头。同时,泛着一缕淡淡橙红光芒的手顺势抵在其左胸位置。
“牧老,开始吧。”
应了一声,牧老拨开玉瓶瓶塞,这一刹那,一股带着丝丝凉意的异香回荡在房间中,轻轻嗅上一下,顿时觉得一阵沁人心脾。也在这时,那只大缸被捧进了屋中,盖在顶部的木盖一掀,露出了里面装盛之物。
霎时间,终于得以瞥见的常玄轩与羽猎心中泛起惊诧,过来的路上他们心中还在想,所谓的另类医师究竟是什么。看到之时,才发现自己还是想得太少。
“怎么了?”
房间最里侧,慕容菲芸抬首一看,顿时也是一怔。
因为,颜昔玥从缸中一手一个抓起的竟然是螃蟹!
一种体积略,甲壳呈现褐青色的古怪螃蟹,对螯不大,却有些细长尖锐。被抓出的时候,还在口吐白沫。
从未见过这样的螃蟹,但是慕容菲芸可以肯定,市面上用作食材的螃蟹里,绝对没有这一种。
“喂,颜昔玥你开始什么玩笑,这玩意能够给宁越治伤解毒?”常玄轩指着一嚷,下一句话硬生生压在喉间,没有道出。
拿来下酒,这螃蟹都嫌个。
瞪了他一眼,颜昔玥回道:“这是一种很特殊的螃蟹,因为太没有什么捕食能力,所以以食腐和吃海草为生。之前,牧老偶尔提到一句,能不能用一些特殊的方法清除宁越手臂中的海草,比如一些炼药师有培养专门的蛊虫。那个时候,我突然想到了家乡附近的这玩意,时候两个哥哥经常带着我去抓来玩。”
瞪着双眼,羽猎惊道:“不是吧?你打算把这个玩意放到宁越手臂上,让它们把被毒素侵蚀的腐肉,以及扎根的海草全部吃掉?”
颜昔玥冷冷回道:“来之前,我将毒血刺入到一个死刑犯身上,等到海草长出的时候,用螃蟹试过了,可行。只是那家伙不够硬气,忍不了腐肉与海草一同被螃蟹挖出来嚼烂的疼痛,昏死过去。”
不寒而栗,光听着都觉得一阵剧痛,常玄轩惨白着脸,试探性问道:“一定要那么做?”
“若是有别的办法,也不至于如此冒险一试。只是,他剩下的时间还有多少?废话问完了的话,就都出去,别留在屋里碍手碍脚。”
老老实实听话走出了房间,也因为在心里,常玄轩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那样血淋淋地治疗方法。靠在合上的房门上,他望着夜色降临的穹,叹道:“你觉得,能行吗?”
羽猎耸肩道:“换做我,肯定扛不住。但如果是他,也许可以吧。细细算来,到现在为止他一次次承受过的痛楚,早就不是我们可以想象的范畴了。与其担心这个,不如出去巡视一圈吧。时间更近了,不能只想着魔族再犯之刻一定是那夜里,时刻警惕,有备无患。”
“那你去吧,我守在这里。对上那种级别的对手,你的作用比我大多了。”
“当心。”
“嗯,你也是。”
……
“呃呃——”
没有醒来,但是宁越本能地在痛哼,左臂痉挛般抽搐着。在药水盆中,螃蟹已经放下,为了效果最好,颜昔玥刻意饿了它们许久。这一下,见着最喜爱的腐肉与海草,一个个争相恐后攀上充斥着毒血的左臂,舞动双螯连根挖出海草,就着剧毒血肉一同咀嚼。
看着那副景象,按住宁越手臂的颜昔玥一阵反胃,合上双眼将脸撇向一旁。但是,手上的力道可丝毫不敢松。
另一侧,慕容菲芸也是皱着一对柳眉,时刻留意着宁越体内玄力运转的变化。她这边若是有所失误,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时间缓缓过去,托着玉瓶的牧老一言不发,一直看着药水盆中。
大块朵颖之后,那些螃蟹就算本是清道夫,抵抗能力胜过许多生灵,也终究无法抗衡大量剧毒入体,一个个翻着肚皮沉下。感觉到有异的颜昔玥也睁开了双眼,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将死蟹拾出,再将缸中活蟹放下。
周而复始之后,肉眼可见的海草已经从宁越左臂上不见,但是那些螃蟹依旧在挖着惨不忍睹的伤口,颜昔玥几次想要强行扯下螃蟹,却被牧老制止。
又过了半刻钟,新放入的螃蟹都显得不够冲动之后,牧老这才点了点头,示意颜昔玥将宁越左臂整条从药水盆中捞起,再顺手换上另一只木盆,里面同样泡着药水,并非热气腾腾,而是常温。
随着左臂再一次入水,千疮百孔般的伤口中,丝丝鲜血溢出,颜色较之最初的墨绿,已经比较偏向鲜红。
“呼……看来,这一步差不多了。不过真正的挑战,接下来才开始。”
牧老叹了口气,将手中玉瓶凑到了宁越嘴边,捏住他下巴,缓缓倒入药液,动作无比细腻心。
同一刻,手抵住宁越左胸的慕容菲芸神色越加凝重,她清楚,更关键的一步到了。
……
“这感觉是什么?好清凉,好舒服,之前的闷塞与痛楚,好像都在消逝?”
依旧无法动弹,宁越觉得自己好像只剩下意识的存在,被禁锢在一个封闭的漆黑空间中。但是,躯体中的些许变化,还是能够感觉到。
他相信自己的每一位同伴,肯定正在尽全力帮助着自己。
同时,他也急切希望自己能够苏醒,重新与他们见面。因为有一句话,他必须尽快转告他们。如果那一个推论成立,之前计划中在皇城布下的坚壁防守与罗地,仍旧存在着巨大破绽,致命的破绽……
“拜托,千万在那之前要守住。不然的话,远古魔神的复苏,无人能阻!”
……
深夜,约定的换防时间快要到了。
随着几道令牌与身份的核对,一队五人才被放入到了地底镇压大阵的其中一处入口位置。顺着修长石阶下去,除去深处的巨大岩面外,数道在此地直接布放的人影也依稀可见。
“终于来了吗,似乎今早了点。这里枯燥太难受了,来得早也好,不然再等下去,我都要睡着了。”
一名准备离开的强者起身伸了个懒腰,脸上随即露出一抹笑容。不过转瞬间,当他目光对上从石阶高处下来的五道身影时,笑容直接凝固。
那五道身影正在轻微模糊而扭曲,怪异惊现之刻,他们一齐动了,出手迅疾凶狠,迎面间便是致命杀招。
嗤!嗤!嗤!
眨眼间,三人毙命倒下,反应相对快些的另外两人抽身一退,急忙高喊示警。但是,不过转瞬须臾,一道掠动的赤色雷霆崩腾在荒芜岩面之上,横出一抹电光击穿第四人,痛下杀手的身影直接迫近到最后一人面前。
“若是你再无能一点,兴许就没有这么多痛楚了。”
轰!
雷霆爆裂,整道人影被活生生炸碎大半,随着残缺尸体地倒下,苏昧恪抬手一挥,环视着四周其与石阶之上纷纷闻声赶来的强者,只是冷冷一笑。
“拦住他们,给我争取到半个时辰,大事可成。”
“是,主帅。”
下一刻,四道身影跃出迎击,苏昧恪独自一人掠至荒芜岩面一处,正是之前留下裂痕的位置。眼神一凛,他戏谑笑着从怀中掏出一物,竟然是一个的陶娃娃。只是那模样,格外恐怖与诡异。
“愚昧的人类,马上你们就要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那一夜,我扔下的可不仅仅是咒怨魂珠。谁告诉你们,幻魔兽就不能以灵魂形态存在,然后借此直接侵入到镇压大阵之中,唤醒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