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式,戮魂。
这一剑并没有暴食那般毁天灭地的浩大声势与摧枯拉朽,但论到瞬间抹杀对手,形神俱灭,直接性的斩杀威力却是戮魂更胜一筹。真正习得这第五式之后,宁越施展的次数很少,并非他不想用,而是不敢轻易动用。
与暴食一样,戮魂是舍弃了全部防守的纯粹进攻剑招,发动之时,更是在宁越视野中所见除去自身与目标之外,只有一片无尽漆黑。与暴食还能够依仗着强大波动一定程度上以攻为守不同,戮魂一出,除了斩杀对手,没有其余任何能够充当失败时防御的手段。
准确说,不成功便成仁,唯一施展机会只有一对一时最后抹杀。
无论是刚才激战异兽,或是更早猎杀岳脉皇龙,他没有足够信心一剑毙命,以至于迟迟不敢动用这孤注一掷的一剑。但是现在,别无选择了。眼前的敌人基本只剩这森蚩,至于倒戈的堀媛,自有脱离束缚的杰悖会去解决,他再无顾忌。
暴食,再是戮魂,这两剑连击,宁越势在必得!
嗤——
啸动的一泓赤色正中死怨司南射出紫黑色之雾,剑意森然下,雾气碎裂剥离,暗煊古剑一路畅通,锋芒继续逼近前方。
“怎么可能?”
森蚩在惊诧,他最依赖的两张底牌都已经揭开,而宁越也是两招挥出,尽数占据上风。禁忌的恐怖气息在迫近,掌中的士卒棋子在微微颤抖,似乎已现对上位者的臣服之意。不止如此,就连死怨司南也开始迅速沉寂,光芒褪去。
嘭——
猛然一脚勾起,他将罗盘掀翻一掌抵出,以此为盾牌再注入玄力。已是最后的一刹那,逃跑无济于事。
嗤!
剑光贯穿,一线赤色视若无物击碎任何挡在剑势轨迹之前的防御,那抹深寒逐渐散去时,还有贯穿创伤中一同拖拽出的大片破碎猩红,仿若是被斩裂的灵魂。
刹那后,森蚩整条右臂腐朽成粉屑,在他身前罗盘支离破碎,挥剑的宁越身影近在咫尺,再是一记斜削。
乒——
残缺的凝光剑刃堪堪挡在这一剑,森蚩溃退,左手依旧紧握着士卒棋子不肯放开,望着划动的赤色剑光穷追不舍,他嘶吼一声扭身冲出,方向竟然是之前异兽被斩杀倒下的位置。
“主人,他应该是想利用另一枚骑士棋子,阻止他!”
“我知道。只是,好像身体有些不听使唤了。”
宁越回复的同时,嘴角边已经在缓缓渗下鲜血,就算有帝皇棋子作为底力,再度爆发血脉觉醒,并且连续动用两招封印剑式,负荷还是太大。现在每迈出一步,触地时反震传回的轻轻颤动都好像在撕裂着躯体,剧痛在蔓延。
但是,他的执念不至于因此而破碎,还有必须斩杀之人。
“森蚩队长!”
不远处,堀媛奋力一剑逼退重伤的古琅,转身一拦,递出的凝光剑刃迎上暗煊锋芒。
铛——
双剑鸣啸,肉眼可见的裂痕浮现在凝光剑刃之上,堀媛痛哼一声,小手指间鲜血淋漓。一夜的激战不止,她同样已是强弩之末。
“来得好。”
终于得以喘息一口,突然间,森蚩眼中掠过一抹残忍,猛然转身一抓擒住堀媛后颈,玄力发动将其抛出。而对面,正是宁越追击的又一剑突刺。
一口气贯穿!
这是宁越本能的想法,这种距离下以暗煊的锋利,连同堀媛与森蚩两人一起击杀并非难事。在他眼中,堀媛惊慌失措的模样无比清晰,惊恐的双目中隐约还带着一丝悔恨。
终究,她还是一枚被抛弃的棋子。
嗤!
剑尖嗡鸣,落空的突刺尖端射出一抹猩红剑气,将前方逃窜中的森蚩左腿贯穿。而在后方,是浑身瑟瑟发抖的堀媛,她心有余悸扭头一看,却见暗煊古剑的剑锋弯曲出一记弧度,恰好绕过了她的胸膛,从腋下穿过继续攻向森蚩。
“下一次,我不会放过你了,滚。”
冷冷留下这一句,宁越抽剑,从堀媛身侧迈过。他也有些不明白为何自己最后一剑会变招弯曲,以至于威势瞬间溃去数分,又偏离了最初方位,导致无法斩杀森蚩。
大概,还是一种对堀媛的同病相怜吧。纵使,对方欺骗了他,背叛了他。
不再多想,他不希望这件事扰乱自己的思绪。只是,再迈出的每一步都无比吃力,刚才那一剑几乎耗尽了剩余的全部玄力,再想出剑都是奢侈。双脚在哆嗦,视线在模糊,手中的剑空前沉重。
而前方,森蚩拖着伤腿再一次起身,一瘸一拐奔向那只倒下的异兽。
“杰悖,你在做什么!”
忍不住扭头一吼,这一口气泄出,宁越轰然一倾倒下,脸庞迈入大地血水污泥中。
“喂,你还好吧?”
堀媛下意识一扶,差一点连自己也被拽动摔倒,猛然间,她也在诧异,为何自己会这样做。明明刚才,两人还是不死不休。
“宁越,你就别奢求我了……现在的我,可是很糟糕啊。”
后方,杰悖瘫坐在地上,破裂的衣衫下肌肤裸露,一丝丝诡异的紫黑色在跃动。死怨司南并没有当场抹杀他,但是,他的经脉遭受重创,四肢几乎动弹不得。
这片林间,剩余还未断气的还有古琅、费渲、朱遵三人,也都个个只剩喘气的劲,想要动弹几乎是奢望。
半空,第一缕光芒突然透过阴暗遮掩,重新洒落大地,所映亮的是一片血腥狼藉,昨夜数百人兽,幸存到新一天到来的寥寥无几。
究竟谁才是这一场混战的赢家,无人敢下断言。
喘息中,森蚩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仰望着巨大的异兽,他咧嘴一声狞笑,握着士卒棋子缓缓递出。这一次日蚀之阴行动的目标就在眼前,只要取得那枚骑士棋子,他有信心主宰眼前的残局。
“剑灵,可还有别的方法?剑灵?”
宁越在呼喊着,却发现,剑灵没有回应。
虚无的剑内空间中,剑灵瞪着怜祈体内依旧在浅浅波动的战车棋子,一脸的震惊,抚摸在屏障壁上的小手突然一滞。
“不可能呢,难道说……”
森蚩在狂笑,握住士卒棋子的左手不住颤抖着。但是转瞬之后,他的目光凝固了,近乎呆滞在当场。
这一刻,所有目光落在那里的人内心都在颤栗,恐怖的寒意涌动在胸中。因为,他们都看到,那只异兽的双眼又一次睁开了,血盆大口缓缓张开。
咔吱!
巨颚一合,鲜血溅落,森蚩的上半身赫然被异兽吞噬,死状与之前的堀娅如出一辙。伴随着异兽喉咙耸动一咽,一团淡淡的赤光在它胸膛上浮现,士卒棋子的图案并列在重新点亮的骑士之旁。
霎时间,异兽躯体一颤,当着几名幸存者的面轰然一裂,化为漫天血水。但是,在剩余的残渣血海中,竟然还立着一道全新的身影,与之前异兽模样有着七分相似,但不仅仅是其缩小版,而且从四足站立的姿态进化成了双足人立,重新睁开的一对眸子里,凶性褪去,多了些理智之光。
在它全新的胸膛上,骑士棋子与士卒棋子图案左右分立,正中位置上却还有另一物,一枚嵌入血肉中,表面还带着少许残留血渍的晶石。半透明的内部,一抹氤氲寒气在缓缓蠕动。
“剑灵,这是怎么回事?”
宁越大为震惊,在全新形态的异兽身上,他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冰冷气息。似乎,眼前的生命可不止是焕然一新,更是截然不同。
“我早该想到的才对,就算吞下剑形灵器与骑士棋子,掌控了全新的力量,也不至于能够那般熟练动用高阶武学……那些,并非它全新的力量,而是另一个灵魂曾经的掌控……”
“剑灵,你在自言自语什么?”
再是一喝,宁越心中再是一沉,就剑灵刚才的话语,他依稀猜到了几分。
神色无比严肃,剑灵回道:“主人,这一次麻烦大了。竟然是剑魄魂心!那只异兽之前吞下了一样拥有着剑灵的灵器,但是并没有能力将之完全同化为自身的一部分,于是与另一个灵魂形成了共存形态。而刚才,森蚩发动的死怨司南拥有与戮魂一样直接抹杀灵魂的能力,但是,他所击杀的只是那具躯体中的一个灵魂,异兽自己的灵魂。而剩下的剑灵灵魂,就此完全得到躯体,再吞下士卒棋子后靠着两枚魔翼皇棋共鸣带来的力量,形成了新的形态。”
“你的意思是,刚才异兽施展的种种招数,其实都是这个被它吞下的剑灵做的?而现在,我们将面对他本尊!”
宁越咬牙一哼,这种时候听到这个消息,再糟糕不过了。
“嗯,正是如此。而且,他应该与怜祈一样,能够感觉到我的存在,再加上魔翼皇棋主人手上也有……我们成为他目标的可能性,应该是百分之百。再吞噬了帝皇棋子与我,他说不准能够拥有真正的肉身。主人,虽然知道你不会接受这个提议,但是我还要说。逃吧。”
听了剑灵的叙述,宁越何尝不想暂避锋芒。只是此刻他的状态,就算想重新站起来都很吃力,更不要说逃走了。
对面,剑魂异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摇晃着一步步在靠近,双爪一握,竟然如同凝光刃环一般喷吐出两抹剑锋。
“剑,棋子,给我……放你走……”
沙哑的声音从嘴中传出,如此心态下的他,已然可以开口说话。
这一刹那,宁越眼中再次闪烁精光,紧紧握住了暗煊古剑。
“我是不是可以就此断言,其实你根本没有表面上的强大?与我们一样,你也是强弩之末了,不过在那里装模作样?”
“愚蠢!”
剑魂异兽一吼,快步奔出。在他视线中,宁越在堀媛搀扶下挺身一立,吃力地横出长剑。
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