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住手!”
蓄势招数即将交锋的前一刹那,一声呵斥突然从空中降下,紧接着,竟是一道人影凌空而落,挡在宁越与竹叔出招碰撞的正前方。以一人之力,身处声势浩大的两招夹击之中。
“嗯?”
宁越骤然一惊,右臂之中注入剑锋的玄力瞬间抽回部分,凝聚在暗煊古剑之上的凌厉自行崩裂溃散。奈何,剑招已出,想要完全收回根本不可能。余下之势,尚有七成凛冽。
身处夹击之中的那人,身影瞬时间再是一晃,眨眼间,十余道虚影窜起变幻,往复穿梭在一块狭小空间中,每一道虚影落下,皆有一轮颤动劲气席卷降临,随即有再次升腾扬起,状若羽翼,势如利剑。
嗤!嗤!嗤!嗤!嗤!嗤!
不过须臾间,数十重残影寒光划动,片片虚幻羽翼之下,双重夹击攻势土崩瓦解,余波下,孤身而立的那道人影威风凛凛。
“老欧,不问清楚就冒然出手,我翼狩宗虽是一个小宗门,但是待客之道也不能这般懈怠吧?自己回去,闭关思过三天。”
“宗主,这个人……”
“我的话,不说第二遍。”
“是。”
竹叔俯身一拜,随即转身大步离去。随他一同出现的那些魔兽却没有跟随离去,一只只伏在地上颤抖着,再无先前威猛,似乎在因某种巨大的恐惧而骇然。
恐惧的源头,自然只有一个。
“你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回自己的窝去。”
宗主再是一喝,那些魔兽如释重负般纷纷后退,扭头边跑,恨不得插翅升天。
随后,他露出了一抹微笑,朝宁越拱手说道:“这位宁越小兄弟,我宗门中有人无礼,还望见谅。在下翼狩宗宗主舒括,替他赔不是了。”
“不敢。在下来历却有不便透露之处,深入宗门腹地,遭人怀疑也是正常。”宁越急忙拱手回礼,心中虽有不满,嘴上自然是满口客气。刚才舒括展现出的实力,亦足以令他感到骇然。
这宗主舒括有没有凡尊境层次,他无法断言。但是,光凭对方忽然而现,再出一招便瞬间斩裂两人夹击之势,就已绝非低阶乘风境能够做到。
随即,他心中再是暗暗一笑,能够延续数百年的宗门,又怎么可能没有些底蕴?
“宁越兄弟,抱歉了。分开后我无意中回头一望,看到竹叔将你往这边竹林带,心中就隐隐猜到几分不对劲。然而,与我和缇缇没能力阻止他,只好去找爹出手。所幸,赶上了。”
在舒括一侧,舒全也是拱手赔礼。不过在他们两人身旁,却不见舒缇的身影。
“你的意思是,你猜到了他会对我出手?”
宁越一愣,瞥了眼远处竹叔消失的竹林。
对此,舒括叹道:“说来话长,也不能在这里怠慢贵客。况且,快天黑了,晚饭也应该准备得差不多,还请这边来,我们坐下边吃边谈,如何?”
“尊敬不如从命。”
接下来所见,果然如宁越所想,半山腰的山村确实是翼狩宗之人居住,但也是一种掩饰,对真正宗门所在的掩护。
绕至山村后方,再进入一处隐蔽的山洞,从山腹中穿过,得以来到群山环绕的中间一块绿地之上,恍如隔世的桃源。在这里,层层叠叠十余座楼宇耸立。
“这里是据称是当年先祖追杀一只凶兽,无意间发现的。原先就有房屋,却因为年代久远,早已无人。后来,以此为根据,翻新修缮一番,就成了现在翼狩宗的模样。”
跟在宁越身边,舒全低声解释道,末了,再问一句。
“比起宁越兄弟见过的那些宗门,根本一点也算不上气派吧?”
宁越笑道:“也许吧。但是比起我见过的那些宗门,这里给人的感觉更好,更温馨舒适,没有宗门中的勾心斗角,却有几分家的温暖。让我大胆猜猜,兴许这才是翼狩宗最初创建的目的吧,不求闻达,但建一方乐土安居。”
前方,听到宁越发言的舒括双眉微微一翘,很快,又是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大堂中,宴席已经摆下,风格很是粗犷,长条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菜肴,基本都是兽肉,从头到尾,四肢躯干,肚腩内脏,应有尽有。煎煮炒炸,切丝切块,丁末穿串,各显一方手艺。
在各种兽肉的盘碟旁,也有些其余菜蔬,多是竹笋菌菇,绿叶青菜很少。想是冬季,山中难觅那样的食材。
“不知有贵客到此,只有些平日里所吃粗陋食物,不知道合不合胃口。”
舒括抬手一请,示意宁越上座。
宁越却直接在末席坐下,拱手回道:“这般丰盛招待,怎敢嫌弃?”
“我爹说的是实话,不是客气。平日里,也就是这样吃,只是不会这样都摆在一起,大家一同就餐而已。”
舒全直接在宁越身旁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快,其余翼狩宗之人依次到来,进入席位,年轻人不少,多是中年,也有老者,也都挺随意,没有行礼,只是与舒括招呼一声便入席坐下。
眼见众人到齐,舒括举杯喝道:“各位,今日我翼狩宗难得有贵客到访,所以召集大家一起来热闹热闹。犬子舒全所说,这位宁越小兄弟两次救了他和缇缇,那就是我舒家的大恩人。来,大家敬他一杯!”
酒是翼狩宗自己宗门中酿制的果酒,闻着就一股芬芳香甜迎面扑来,宁越平日里很少饮酒,此刻也是随礼饮上一杯,只觉微甜中带着几分酸涩刺激,味道倒也不错。
宴席上很热闹,也许是平日里习惯了,翼狩宗众人的吃相有些随意粗鲁,不少时候直接伸手抓起大块肉啃着,也有几分豪迈。
一旁,舒全笑道:“他们就这样,不习惯客气,如果宁越兄想吃些什么,最好快点递筷子。不然,可能什么都不剩了。”
“无妨,随便尝尝就好,岂敢反客为主。”
宁越赔笑一声,目光缓缓扫过宴席,打量着在场的所有人,突然间,心中又想到什么,凑近舒全,问道:“好像,在座的各位都是居住于此。而之前那位竹叔,却是一直独自住在那座竹林之中?”
握着筷子探出的手突然一滞,舒全尴尬一笑,瞥了眼首座的舒括,得到对方轻轻点头后,这才开口道:“这个,该怎么说呢……竹叔算是翼狩宗的罪人,不过不是爹和各位长老说的,而是他自己所言。五年前,竹叔的儿子从外面带了一人来翼狩宗,说是半路上结交的好友。谁知,那人是另有目的,想偷窥我翼狩宗的秘传武学。后来被发现,当场击杀,然而,战斗中竹叔也失去了他的独子。至此,他认为自己有不察之罪,独立住在外面的竹林中,驯兽度日。”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对我敌意那么重。想必,是当年的事情刺激到了他,认为我也不怀好意吧。”宁越点了点头,总算明白。
舒全露出歉意说道:“说来抱歉,我一时间没想到这事,才让宁越兄随竹叔一道离去。好在,父亲及时赶上,才没出事。”
宁越再问:“但是我还有一事不解,交手中,竹叔在听到我提及青雀山的时候,敌意更盛了,又不知是为何?”
脸色微变,舒全再瞥了眼上方首座,轻声道:“青雀山……哎,宁越兄真是提到了不该提及的事情。这个涉及我翼狩宗隐秘,恐怕只有爹才能和你说,我无法越权。”
“明白。”
接下来,宁越也就随意吃喝,不再多问,直到快散席的时候,瞥见舒括端着一杯清茶从侧面走出大堂,于是也起身跟去,一同来到了外侧悬空倚靠石壁的回廊上。
“想必,宁越小兄弟是有话想问吧?舒全那小子,不敢乱透露某些事情,所以你只好来问我了。”
靠在护栏上,舒括品茗一笑。
宁越拱手说道:“只是一点好奇,如果不方便说,舒宗主自可回绝。竹叔露出敌意之事,我已知晓,但却还在疑惑,为何当我随口提及‘青雀山’后,他敌意更重了。”
“其实很简单,因为我翼狩宗最令外人忌惮与垂涎的秘传武学,恐怕是方圆数百里内,最合适在青雀山中争夺圣泉所用的武学。甚至,得到之后,有能力与那只传闻中的怪鸟一争高下。”
晃动着手中茶杯,舒括声音低沉了少许。
“宁越小兄弟,对于我截断你和老欧的那一招,你怎么看?”
宁越如实答道:“快,狠,变幻莫测,我从未见过如此精妙奇异的武学。难道说,那就是翼狩宗的秘传武学?”
“不完全是。翼狩宗秘传,翼狩诀,并非直接攻击型的武学,而是一种身法武学,施展之时迅疾如风,犹如天生的猛禽魔兽一样肆意舞动虚空,在超高速来回穿梭中能够尽情施展其余的武学展开攻势。”
再是一口饮尽杯中清茶,舒括转身望向上方山峰空缺天井处,能瞥见一弯月牙。
“青雀山极为陡峭,能要攀上巅峰对于灵醒境强者而言都并非易事,更不要说再在上面交手争锋。但是,有了这翼狩诀,就好比多出一对羽翼,短时间内空中任意翱翔,随手进攻,自然占尽优势。”
之前亲眼所见,此刻再听舒括解说,宁越自然知道厉害,连连点头。
“确是精妙,有歹心之人打上主意,也是自然。果然,就算翼狩宗是一个半隐世的宗门,作为延续这么久的存在,必有不同寻常之处。”
“那么,宁越小兄弟可否动心了?”
霎时间,宁越一愣,强行平息了心中悸动之后,回道:“舒宗主玩笑了。”
“不,我不是开玩笑。其实,老欧他并不知道,翼狩诀可不是有人打主意就能够到手的。还有一事,就算是宗内长老也不清楚。并不是先有了翼狩宗,才有了这翼狩诀。而是,有了这翼狩诀,才有了这数百年延续至今的翼狩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