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一阵清脆的鼓掌声从断壁残垣后方传来,只见那处同时也是走出一名身着藏青色劲装的男子,垂下的棕色长发略显凌乱刚过肩头,如同刀削斧凿的冷峻面孔上一道从右眉斜划直至左颊的刀疤格外显眼,为他倍添几分彪悍气息。
随着他的现身,周围废墟背面也是响起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数十道人影出现,全部耸立在断壁废墟上,冷眼俯视着下方的两人,特别是当他们的目光落在衣裙因为之前战斗有所破损的苏芊身上时,不少人的眼神里甚至流露出了一抹贪婪的侵略性,就好像是狼群在窥视着待宰的小羔羊。
“似乎不太对劲,这些人恐怕不是章珑的手下。”
目光环视一圈,宁越沉声说道,身躯左侧紧靠着苏芊,右手横剑护在身前。
苏芊轻轻点头,应道:“在这种三不管的地方盘踞如此数量之人,自然不可能是章珑的人。只怕,这些地头蛇同样不好惹。”
说罢,她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神,扬声再道:“各位,我二人无意打搅你们的地盘,只是被仇家追杀误入此处,还望借过放行,如有得罪不周之处,多多谅解。”
与此同时,苏芊又挥手一抛,只见一个物件在半空中划过一条淡金色弧线,丝毫不偏地落在了对方为首之人抬起的手中。
那人掂了掂手中的金丝钱袋,也不打开一探究竟,握在掌心手臂一垂放下,冷冷说道:“前面不能让你们过去,还请原路返回。”
顿时,侧面又有一人急忙喝道:“老大,送上门来的女人哪有推回去的理?若是不合你的味道,兄弟们自己动手便是,如何?”
刹那间,苏芊冰冷的目光一瞥,却见声音来源方向上突然惊现一道璀璨金光,硬生生撞在了说话之人刚刚合上的嘴上。
嘭!
下一刻,那人应声倒地,张嘴一呕吐出一大滩混杂着碎齿的鲜血,一脸不解地回望向另一边,眼神中还有些几分怨毒。
那名首领无视手下目光中的怨毒,抬手一接握住反弹回来的钱袋,只是转身一哼:“这里,我说的算。下次再敢没大没小,就不止是敲掉点牙齿这么简单了。”
声音中,不怒而威。
闻言,那名部下眼中怨毒再无,取而代之的是惊恐之色,连连磕头求饶,唯唯诺诺。
目睹着这一切,只等到结束,苏芊才再次开口:“我们绝不乱走,只是借过,如若信不过完全可以派人跟着我们两个……”
“闭嘴!”
首领冷冷一喝,不曾转身回首,背负双手又是一哼:“要么现在原路返回,要么就别走了。”
“算了,我们走吧。”
宁越摇了摇头一叹,他心中清楚在这种地界和地头蛇交流必须按照他们的规矩来,目前状况本身就不秒,再添一个强敌显然不智。
谁知,苏芊却也是一叹,摇头道:“来不及了。”
在她回首目光所落之处,六七道人影匆匆赶至,从身上的服侍来辨认,正是城卫,自然就是跟随着章珑的那批人。
当然,他们也是发现了这边的异状,追在最前方之人步伐立刻止住,抬手一招示意其余数人一同停下,而后他将佩剑解下插在地上,独自一人上前拱手喝道:“没想到,竟然误入了洪爷的地盘,这两个人是我们城卫要的逃犯,还望不要插手。”
远处,被称为洪爷的首领依旧没有回头,淡淡说道:“城卫办事不准在我的地盘上动手,这点规矩应该明白吧?还有你们两个,赶快出去,个人恩怨自己解决,一切与我无关。”
“多谢!”
那城卫之人抱拳一笑,戏谑地望着宁越与苏芊,走了回去重新抽起地上之剑。
“只能硬着头皮闯了。”
宁越沉声一叹,章珑不在显然是被刘冲拖住了,如果只是他的部下而已,未必不能强行突破。
“也对,一直只顾着逃可不是我的作风。我顶前面,你见机行事。你受伤的左手,肯定还动弹不了吧?”
随着苏芊一语落下,她的娇躯突然暴起,飞纵的身形犹如一支离弦利箭,紧贴着地面迅疾而去。
当城卫最前方之人反应过来时,闪耀的银虹剑光已近在咫尺,寒光印在脸上都是隐隐生痛。
“什么!”
叮——
剑啸长鸣,清脆的崩裂声中一弧银光拔起抛落,苏芊一剑截断对方之剑,顺势斩动的剑刃即将吻上其咽喉要害之刻,她柳眉微微一皱,剑刃侧起化削为拍,重重扇在那人脸颊上。
啪!
声响更加清脆,苏芊再弓身一跃直接跨过对方的身躯,冲去敌阵中挥舞更加深寒剑光。疾狩的训练中有专门应对这种被围困局势的战法,很简单暴力,那就是直接中心突破,靠气势反压对方,趁其混乱强行突围。
“可恶,你倒真敢下手!”
苏芊后方,那名城卫终于稳住身形猛然回首一喝,脸颊上通红一片,已然肿起。打脸的招数,毫无疑问是一种直接的羞辱。
“对于你们,有何不敢下手的?”
回答他的声音同样源于身后,尚未来得及反应,一股剧痛冲击袭来正中其后脑勺,身躯一瘫应声倒下。在他后方,宁越持剑而立,悄然赶到。
同样,他没下杀手,仗势欺人的这些城卫虽有过错,却罪不至死。至少,他不知道他们可有取死之罪。
乒!乒!乒!乒!
战阵之中,剑气纵横嗡鸣,寒光闪烁犹如纷飞白雪,苏芊一人以一敌五,最初先声夺人的优势转眼间却是已经消失。她低估了这些人的应对能力,也高估了并未巅峰状态下自己的实力。
“都给我让开!”
突然间,宁越仰首一声怒吼,利剑一横,涌动烈风咆哮而起,在虚空中瞬间凝为阵阵凛冽的割裂风暴,几乎连空间都一同撕裂,泛起圈圈扭曲涟漪,剑意与烈风融合一体,共同肆意怒吼。
嗤!嗤!嗤!嗤!嗤!
裂帛之音连绵,五道人影一同退开,每个人身上都是被斩裂一道长短不一的伤痕,宁越也顾不得趁机追击,一步赶上甩动尚还活动不便的左臂递给苏芊,沉声喝道:“走!”
“嗯!”
苏芊会意,紧拽宁越左手一蹬,两人一同从地阵中径直穿过,朝着远方掠去。
聆听着耳边呼啸风声,宁越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也在这时,一股浓郁的疲倦感袭来,漫上浑身。短时间内用重伤未愈的身躯强行发动两次剑凛风,不被反噬自伤已是奇迹,负荷之大带来的虚弱终于在这一刻浮现。
咬了咬舌尖,剧痛令他的精神为之一振,稍微清醒了一些,他心中更是清楚,这种时候自己绝对不能昏睡过去。
还差一点,只要再多坚持一下就好。
“宁越,其实你不必来救我的。就算被章珑抓住,他也不敢动我。昨夜也是,我轻视你,你却还拼死相助。”
苏芊幽幽一叹,作为疾狩,还背负着重振家族威望的她早在几年前就做好随时可能殒命的准备,也目睹过许多队友牺牲时的惨烈。
然而,不知为何,像宁越这般两次不顾自身安危死斗相助,却是第一次。让她心里一阵莫名,也是有些悸动。
傻,冲动,但好像和自己又挺像的。
宁越自嘲一笑,缓缓回道:“昨夜,你非去不可的眼神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当初她也是那样,虽然不肯说出理由,但是那目光的坚定却让我坚信她心中的决然。那样的抉择,我也有过,却遗憾地没有坚持到底,也无比清楚之后的落寞与悔恨。所以,才有一种错觉,这是在弥补我当初的遗憾。至于今天,理由更简单,你本身和这件事没有牵连,因为我才搅入局中,又怎么可能让你一个女子去面对那么多?”
听了这话,苏芊双颊上悄然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刻意将脸侧向一边,喃喃道:“很久……很久没有人把我当成正常女子来看待了,在父母和兄长眼中,我是一个时常做不好事情的怪孩子。在疾狩的成员看来,我很多时候比男人更暴力粗鲁,甚至,他们有些人认为其实我本来是男的,只是投胎时出错了……”
到后面,她声音越来越小,脸上的红晕也是稍稍浓郁了些。
闻言,宁越噗嗤一笑,随即更加忍不住,大声放肆地笑了出来,有些张狂肆无忌惮的意味。
“原来,你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人。之前听刘冲说你相亲失败三百次了,我还有些不信……”
转瞬之间,他声音戛然而止,一股淡淡的寒意,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杀气的冰冷在身侧缓缓浮现。
“宁越,你知道的太多了!”
苏芊怒声一喝,红着的脸模样反倒有一种娇蛮的可爱。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这种时刻,还是想想如何——嗯?”
嗖!
一支突如其来的破空啸动声将宁越的话瞬时打断,他脸庞上还凝聚着几分笑意的神情霎时间凝固,惊恐之色在眸子里涌现之际,右手弃了长剑扭动一抓,拽着苏芊往自己身躯右侧猛然一扯。
嗤!
下一刻,飞射的寒光轻而易举洞穿了宁越的左腿,嗡鸣的箭矢微微颤抖,他飞奔的身形剧烈一颤,整个人倾倒翻滚重重砸在地面上,身躯后方拖拽出长长的一道血渍。
直至此刻,苏芊才反应过来敌袭的又一次到来,刚才的她心中想事分了神,没想到竟然导致了如此严重的后果,匆匆跑向宁越那边。
然而,又有一声破空呼啸的声响迅疾而来,与此同时,她皱眉一喝,横扫的长剑瞬间截断飞射箭矢,顺着偷袭的方向一望,双眸微微一阵收缩。
远处废墟之上,三道人影并肩而立,清一色手中举着大弓,两人弦上已空,而第三人堪堪将弓弦拉如满月,闪耀着寒光的箭矢尖锐遥遥一指,正落在倒地的宁越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