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非晚的嘴角下意识勾出一抹笑容。
俞萍读课文的声音更加响亮突出了,脆生生的,字字句句都能清晰的传入俞非晚耳中。
俞非晚倚靠在墙上,微微阖上眼睛,眼泪不自觉的流下。
你看,现在已经很好很好了。
最渴望实现的,也都已经实现了。
人,得知足。
俞非晚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能贪心得知足。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在下课声响起前,俞非晚擦干眼角的泪水,轻轻拍了拍有些僵硬的面颊,踩着楼梯回了教室。
教室门口,时钰的身影被光拉的很长。
时钰听到响动,猛的回头,看到俞非晚发红的眼睛,心又沉了沉。
本来,他是可以继续与非晚做同桌的。
但,温闻刚转来性子腼腆内敛成绩也不尽人意,班主任在征求了他和非晚的意见后,又重新调整了座位。
在老师和同学眼里,非晚开朗大方稳重得体,学习成绩更是一骑绝尘,是帮扶插班生的最佳选择。
所以,温闻一到,他和非晚的同桌生涯就戛然而止。
一直以来,非晚都是按照老师的期望做的,尽可能的照顾温闻,二人的关系突飞猛进。
可,刚刚……
突变的脸色,不自然的神情……
非晚只是介意温闻与她肖似吗?
不。
这不是非晚的性格。
在操场上,他越想越不对劲,就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偷偷溜回来了。
非晚不在教室。
下楼一看,果不其然在三年级的楼道发现了靠在墙上闭着流泪的非晚。
他犹豫片刻,还是没有上前。
“你怎么在这里?”
俞非晚若无其事的问道。
时钰没有戳破俞非晚的伪装,云淡风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肚子不争气,可能疼也会传染。”
说完这句话,时钰顿了顿,抿抿嘴唇“非晚,对不起。”
时钰下定决心道。
俞非晚一怔,秀眉微微一挑,颇有些诧异。
“说对不起干嘛?”
“说错了话,让你不开心了。”时钰老老实实的解释。
俞非晚轻笑“你不仅没错,还帮了我。”
要不然到最后她稀里糊涂的就没命了。
而现在,她死也能死的明白。
时钰狐疑“真的?”
“真的!”俞非晚重重的点了点头。
时钰松了口气,也不再那么紧绷着,嘴巴就像是解除了封禁一般,絮絮叨叨起来。
从没有人给他辅导语文说到了吃糕点也吃的不香。
俞非晚安安静静地听着时钰吐槽。
阳光洒在少年的脸上,还能看到一层细细的绒毛。
时钰,是她真真正正的朋友。
直到楼道里响起了嘈杂的说笑声,时钰才停止了絮叨,规规矩矩的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温闻也随着众人,回了教室。
“非晚,你好点儿了吗?”
温闻一坐下,就忙不迭的开口。
这一刻,俞非晚却觉得往常熟悉的腔调有些陌生。
看起来,明明也是善良豁达又通透的人啊。
为什么会选择一次次的抛弃自己生下的女儿。
因为是女儿,就不配拥有活下去被养大的权利吗?
俞非晚深深的凝望着温闻,喉咙就像是被浸了水的棉花塞住一般,难以顺畅的说出一句话。
温闻被看的有些紧张惶恐,小手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衣角,手心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非,非晚……”
温闻的声音有些颤抖。
俞非晚收回了具有压迫性的注视,淡淡道“好些了。”
原来,迁怒才是人之常情啊。
温闻伸手,想要像往常一般挽住俞非晚的胳膊,俞非晚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她实在是做不到毫无芥蒂。
尤其是在知晓温闻连生四女,弃三后。
“快上课了,预习下吧。”
俞非晚自顾自的掏出了书,一手托着面颊,一手握着笔,目光落在课本上,做出一派心无旁骛的模样。
温闻讪讪的缩回了手。
自始至终,时钰都注视着这里,心中也渐渐了然。
非晚和温闻之间,确实出了问题。
一切的思绪,都止于上课铃。
但是对于俞非晚来说,这是她第一次有上课如坐针毡的感觉。
等啊,盼啊。
等啊,盼啊。
在放学铃声响起的那一刻,俞非晚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拎起书包迫不及待的往教室外冲去。
一只白皙但不光滑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这也是温闻第一次没有争分夺秒的离开教室。
非晚扭头,看向落在她手腕上的那只手,情绪复杂。
“非晚,我们谈谈。”
温闻向来温和的声音里罕见的带上了执拗。
俞非晚点点头,没有拒绝。
“那下去说。”
温闻就像是害怕俞非晚会趁她不注意溜走,一直都攥着手腕不松手。
俞非晚无奈叹息。
二人,一前一后,沉默的下楼梯。
“你是不喜欢我眼睛和鼻子跟你长得像吗?”
“长得像不是说明更有缘份吗?”
一出教学楼,温闻就直截了当的问道。
对于温闻而言,非晚是她来到这座小城后感受到的最大善意,让她快速的融入了这个陌生的环境,她不想让这份善意蒙上阴影,出现裂痕。
换而言之,她很珍惜非晚这个朋友。
爸爸说过,朋友之间,坦诚相待,有问题要早早解决。
俞非晚看着那双倒映着她身影的眼睛,思绪越发复杂。
如果没有血缘关系,她可能也会欢天喜地的觉得这是天赐的缘分。
但,系统已经明言,这是她那个素未谋面的亲妈啊。
一想到这点,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我能问你一个唐突又不太合适的问题吗?”
“你问。”温闻不假思索。
俞非晚拉着温闻坐在旗杆下的台阶上,秋风拂面,带来阵阵凉爽。
“你重男轻女吗?”
“你会觉得女孩儿就没有享受阳光雨露长大成人的资格吗?”
俞非晚也没有拐弯抹角。
“啊?”温闻惊讶失声。
这什么问题?
温闻心中假设了无数的可能,唯独没有想到非晚竟是问她是不是重男轻女?
她是做了什么让非晚误会了吗?
“我自己就是女孩子,我又怎么可能会认为女孩儿没有长大成人的资格。”
俞非晚勾勾唇角“有一个很扎心的结论,有些女人比男人更加的重男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