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懂她懂。
这就是爱!
谁说老一辈之间只有勉强合适的相敬如宾没有爱的。
对联晾干后,俞非晚和俞萍扶着梯子,俞水山踩在梯子上大概比划了比划“正不正。”
“差不多。”李兰在不远处站着,眯了眯眼睛道。
俞水山刷上浆糊,眼疾手快的将对联贴上,用手轻轻拍了拍。
大门,还有院子里几个住人的房门都贴上了红彤彤的对联。
对联一贴,瞬间有了年味。
俞非晚和俞萍小心翼翼的卷起剩下的对联,去给付婆子送。
似乎老天爷也知道这是辞旧迎新的最后一天,天际高悬的太阳温热明亮的有些不似冬天。
仿佛是要把入冬以来吝啬的阳光慷慨的赐予每一个积极迎接新年的平凡人。
一路走来,家家户户都在贴着对联,有些勤快喜欢热闹的人家,已经在大门上挂上了圆圆的红灯笼。
大街小巷都有提前换上新衣服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相互炫耀的小孩儿。
嗯,那不是新衣服,那是战袍。
“非晚,一会儿回去我们也换上新衣裳吧。”
俞萍目露艳羡,跃跃欲试。
俞非晚一怔,眨眨眼“也行。”
俞萍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脚步都忍不住加快了。
与村中的喜庆热闹不同,荒废的村北头,似乎没有搭上这趟开往新年的车,被遗忘在过去。
一比较,愈发荒凉萧索。
路旁的枯树在风中摇曳,灰暗的外表下,似乎深深藏着呼之欲出的嫩芽。
俞萍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下意识拢了拢衣服,将自己裹的更严实些。
“付奶奶,付奶奶。”
俞萍站在篱笆院墙外,扯着嗓子喊道。
俞非晚四处打量着,篱笆院墙很显然被修补过,院子里也多了生活的气息。
付婆子颤颤巍巍的掀门帘走出来,脚边还跟着一只小奶猫,跟小黄有八成像。
“付奶奶,妈妈让我们过来帮您贴对联。”
俞萍晃了晃手中的对联,脸上堆着甜甜的笑容。
付婆子凹陷的面颊上也勾出一抹笑容,有些僵硬,但也依旧慈祥“快进来,快进来。”
与初见,天壤之别。
俞非晚心中轻快不已。
付婆子的心会在这处小小的院落重新复苏。
“你们先进屋暖和暖和,我熬些浆糊。”
付婆子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触碰过对联了。
过年货节,对她来说,也没有任何差别。
冷冷清清,心中还背负着沉重的罪过。
原来,她也拥有辞旧迎新的时刻。
俞非晚一进屋就看到了那盆摆在火炉旁不知名的花。
窗外虽是寒冬腊月,但花的叶子绿油油的,生机勃勃。
见俞非晚看向那盘花,付婆子一边将一小把面粉和一小杯水倒进碗里搅拌,一边淡笑着“前些日子在垃圾堆上捡的。”
“跟小猫一天捡回来的。”
小猫很粘人,寸步不离的跟着付婆子,小爪子一下一下挠着付婆子的裤脚,喵喵喵叫着。
也许小猫咪也知道面前的付婆子是给予了它新生命的人。
付婆子很小心,生怕踩到小猫咪。
浆糊不一会儿就熬好了,俞非晚自告奋勇踩着板凳成了贴对联的主力军。
还好,也算平整对称,没丢人。
对联一贴,小院又两趟了几分。
“付奶奶,我们得回去了。”俞非晚摸摸自己越发干瘪的肚子,将付婆子扶进了屋。
付婆子从褥子下拿出一沓儿被压的平整的钱。
最大的面额也就是一块。
“提前给你们压岁钱,明儿大年初一,我得去烧香。”
“一人五块。”
俞非晚连连摆手,五块钱的压岁钱在这个年代是一比巨款,小孩儿们赶集才带五毛。
付婆子态度坚决“给你们奶奶开心。”
付婆子眉眼慈祥,声音柔和温暖,看向俞非晚和俞萍就像是在看自己血脉相连的家人。
俞非晚敛敛眉,付婆子这是在移情吗?
将那些被猝不及防的意外强迫压制的汹涌感情,寄托在他们身上。
不好拒绝啊。
拒绝反倒是伤了付婆子的心。
可她也不能真的要五块啊。
瞧这有零有整的面额,就不难猜出这是付婆子仅有的积蓄了。
“付奶奶,太多了。”
“奶奶要不先给我们一块,以后每年就一块,好不好?”
“以后我们每年给您拜年。”
付婆子犹豫片刻,抽出相对较新的四块钱“给鹏鹏和海宏带回去。”
“前两天听你奶奶说,你大伯家的孩子最近住在家里。”
俞非晚跟俞萍对视一眼,郑重其事跪在地上给付婆子拜了个年,才接过压岁钱。
压岁钱,有些烫手。
“付奶奶,晚上我们来给您送饺子。”
“过年吃饺子,来年交好运,吉祥又富贵。”
“不用,不用。”付婆子摇摇头“别看现在日头足,等太阳一下山,云一积,风一吹,天说变就变了。”
“大晚上,不仅冷,还不安全。”
俞非晚笑了笑“付奶奶,妈妈已经剁好饺子馅了。”
“我们先回去了。”
红领巾还在窗前招展,篱笆上系着的祈愿带也在风里打着旋儿,像是要将四面八方的喜庆传递给付婆子。
回去的路上,俞萍捏着压岁钱,感慨道“非晚,付奶奶变化好大。”
俞非晚点点头。
若说付婆子以前是在按部就班的等死,现在则是有意识的在余下的生命里尽量活的满足。
初见,付婆子自厌绝望又卑怯,说话声犹如蚊蝇,甚至都说不利索。
再见,面上有了笑容,眼角眉梢多了活人气。
“挺好的。”
她总想着能对值得拯救的人伸出援手。
或许是她曾在心底一次次期盼过,倘若当年,有人愿意对妈妈一家伸出手,该多好。
是积德行善,也是对妈妈的祈祷。
“萍萍,我要牵手。”俞非晚弯弯眼角,矫情的伸出手。
亲亲抱抱举高高。
俞萍不解,但还是握着俞非晚的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头顶的日光撒在二人身上,就好似是渡上了一层浅浅的光圈,让人恍恍惚惚,看不真切。
嘿嘿,她又牵到了妈妈的手。
开心,开心,开心的忍不住转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