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的世家大族跟许都的世家大族,其实在本质上是一样的,那就是都非常讨厌。
袁云现在就非常讨厌宛城的这些世家大族,这些人说白了就是祖上积德打下一片基业,然后子孙就变成了吸血的蛀虫,成为了祸祸百姓的罪魁祸首。
即便张绣当时已经在宛城打压了一遍这些人,如今又开始死灰复燃了,并且因为这些氏族子弟比那些底层的百姓更加会变通,关系网更加的复杂,且都是读过书受过教育的人,所以他们很快就能获得更多的资源,这在袁云和贾诩重新划分宛城时,也没有考虑到。
宛城周边的耕地,很多都成为了这些世家大族的资产,因为他们手里有先帝时期的地契,如今还是汉家的天子坐镇,所以这些地契依然是合法而有效的,这没人能反对,即便是曹操亲来,也只能点头承认,除非他现在就废帝自立。
于是最好的土地,和几乎所有水车,都成了这些世家大族所拥有的东西,因为之前他们就占有了最靠近河岸的肥美沃土,所以现在问题来了,这些世家大族要是不满意了,他们就能把所有水渠断水,下游耕作的百姓却完全无可奈何,如此他们等于掐住了所有人的脖子。
袁云很生气,非常生气,当今早他与这些世家大族摊牌后,这些人就十分不要脸的将这个严重的问题摆在了台面上:反正当初是你袁云要建这些水车和水渠的,我们这些氏族将河畔的土地无偿借给你们用,这就是最大的恩惠,以德报怨可不是君子所为。
“这帮人真是不知道感恩,当初被张绣祸祸的连家里的小姐少爷都吃不饱,现在我们凡事讲究一个公平,他们就蹬鼻子上脸了,主公,我看咱们就该像张绣那样,不听话的就抄他们的家,抢他们的粮食,抢他们的土地,卖掉他们的女人……”
一脚把石沉踹飞,这二货的话听着就别扭,贩卖女人?妈的,真的该好好的打他的板子才行,封建思想的糟粕他倒是十全十的清楚,而且自己要不拦着,这个蠢货肯定干得出来贩卖女人这种事情,因为这个时代实在太司空见惯了。
小六斜着眼看了下被踹飞的石沉,然后才一本正经的说道:“主公是什么人?自然是君子,所以那些氏族的人说的也没错,他们就觉得主公是君子,所以才欺上门……”
一脚把小六也踹飞,却没踹着,袁云很生气的跺了跺脚,骂道:“妈的,小六你个混蛋,以后拍马屁能拍的准确点吗?老子啥时候成君子了?这帮人用君子名头来威胁我,哈哈,简直就是个笑话。”
小六和石沉互看一样,觉得此话甚合吾意,眼前的小主公要是君子,那君子的标准就太低了。
袁云看着两个手下的眼神交流,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这帮孙子是肯定要收拾下才行的,敢惹老子,不让他们扒层皮,焉能在宛城振老子的雄风?”
“可是他们都有先帝的地契啊,我看过了,确实是实打实的真地契,还有建宁的年号,错不了,这要如何去收拾他们?”小六提醒了一句。
石沉又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毅然说道:“还是该学张绣,兵都在咱们手里,只要上去抢他们的粮食,抢他们的地,然后抢他们的女人……”
话没说完,又被袁云一脚踹飞。
“下午你们去把这些氏族的家主都找来,就说我要颁布新政,不来的就用石沉的那一套去威胁,哼哼,我看谁敢不到场。”袁云说完,接过了青儿手里的茶碗,喝了一口后就挥了挥手,打发了石沉和小六出门。
石沉和小六走后,袁云眉头就皱了起来,按理说宛城的这些氏族子弟已经没什么人杰了,要不张绣盘剥他们的时候,也不会如此容易,现在他们联合起来给自己制造了这么一个大麻烦,这可不是几个废材就能想出来的主意,不管是之前这些氏族对自己的捧杀,还是如今地契的出现,绝对不是什么偶然。
“难道这些氏族子弟背后有高人相助?”袁云纳闷的喃喃自语道。
宛城如今的世家大族其实已经剩下的不多了,但是能存活到现在的,那绝对都是非常庞大的家族,所以才能经受了各种战乱,然后又被张绣严酷的盘剥,依然可以有子弟剩下。
袁云这间小院内此刻满满的挤进来了十多人,真正能说话的和敢说话的就两家,其中最大的一家就是范氏,他们自称是战国时期范蠡的后人,宛城几乎所有商铺都是他们家的,而且宛城四通八达的商道,也有六成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另一家比较大的是张氏,这倒是货真价实的张衡后裔,张衡在汉顺帝时期任职过很多大官,所以老家的产业自然也不少,如今宛城最大的地主就是他们家。
商业、农业的两个代表算是到齐了,于是袁云也不客气,招呼了两家的家主坐在了提前布置好的左右两席,其他小一些的家主们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基本都站在了小院的门口。
范氏家主范礼年纪最大,最先发话道:“不知袁城令招我们来,所为何事?”
袁云看了眼范礼,心道这货对自己的祖宗到底是有多崇拜?名儿都取得这么相近,可惜就是智商与那千古商圣范蠡差的太多了,鄙夷完了对方,才拱手回道:“我可不是什么城令,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右侧的张衡后人张利疑惑道:“曹司空不是已经把宛城托付给了袁公子吗?这不就等于您是宛城令了,难道还有什么不对的?”
袁云呵呵笑道:“没有正式的文书,我怎敢自认宛城令,各位肯定是误会了,我留在宛城不过是临时的安排,估计很快就要返回许都了,各位不见我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怎敢做什么宛城令?”
范礼和张利对视一眼,心中确实非常疑惑,曹司空怎会派一个十五岁的毛头小子来打理宛城?这个问题也一直是众人的疑惑。
范礼再是一礼,道:“哪不知曹司空真正的用意是什么?袁公子可能告知?”
袁云觉得跪坐十分难受,于是很没样子的把两条腿在矮几下放直了,这才呼出一口气道:“曹司空派我来就是观察各位,看看从你们中间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人选做这宛城令,我虽然年纪小些,但是曹家还是非常信任我的,所以才把这事交给了我来办。”
“从我们中间选宛城令?”范礼和张利同时惊讶了一声。
袁云点头接道:“如今许都新立,官位倒是很多,但是人才却非常稀缺,已经无力派人来打理宛城,所以曹司空就觉得可以从你们这些氏族中选人,毕竟宛城没人比你们更加熟悉,而且你们也都是本地人,宛城交给你们打理才是正途,各位说是不是这个理?”
站在袁云背后的石沉和小六,差点把眼睛掉地上,如此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还说的这么诚恳,这么顺溜,简直就是一门艺术,而这一院子的人竟然还敢说小主公是君子,真是一帮蠢货。
一众人听到袁云的话后,都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他们祖辈几代世居宛城,自然是他们最熟悉这里,外人来打理算个什么事?万一不好再碰见一个张绣,那就又要倒大霉了,所以宛城必须自己人来打理。于是一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了半天,然后齐齐拜倒,希望袁云就按照曹司空的安排办。
袁云呵呵笑了一声,继续道:“曹司空虽然命我一定要找德高望重,有才有能的人来做这宛城令,不过我实在觉得太过麻烦,这要寻找起来累都累死我了,所以……”
说到这,袁云停顿了下,然后看向了左侧的范礼,这顿时让右侧的张利紧张了起来,于是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袁云听到咳嗽,又把目光转向了张利,这次换范礼不舒服了,也重重的哼了一声。而站在门边的那些家主们,各个也焦急了起来,纷纷伸长了脖子,就怕袁云看不见他们。
良久,袁云苦笑一声,道:“还真有点难办,我就说嘛,这选来选去的麻烦得要死,我决定了……”说完,突然站起,然后指着范礼接道:“就范氏家主来做宛城令吧。”
范礼大喜,刚想答谢,却又听袁云接道:“暂时的!这宛城令可是大事,咱们先考察一段时间,一旦确定下来,我就上报朝廷,不日就会有相关文书和印绶下来。”
张利顿时着急道:“这事怎能如此轻率,袁公子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袁云嘿嘿笑道:“张氏家主也别着急嘛,先等范氏考察一段时间,后面就换你们家来,这里每一位都可以试上一试,轮桩轮桩,大家都有份。”
张利这才安静了下来,但是却发现范礼已经对他怒目而视了,心道不好,之前两家就在抢河畔边的一块空地,如今范氏成了临时城主令,这块空地恐怕是没自己家的份了,不过转念一想,等到范氏做完,就该轮到自己家了,到时候再收拾他们也不迟,于是拱手一礼,算是答应了下来。其他一些小的家族,见两家最大的都答应了,只能纷纷点头应承了下来。
不一刻,这小院内的家主们就一哄而散,各自带着小小的心思返回了各家。
人群散走后,站在袁云身后的石沉却疑惑的问道:“主公,不过是对付几个蠢货,您犯得着这么紧张吗?看看您背后的衣衫都湿透了,这天气我都冻的发抖,您咋这么热呢?”
袁云根本没搭理石沉,脸上全是吃惊的表情,因为刚才在一群人中,他看见了一位非常奇怪的人物,此人十几岁的模样,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手握羽扇,妈的,这么冷的天气,还抓着一把羽毛扇,除了诸葛亮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