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转眼又是六天过去,这一炉青铜合金也完全融化,徐晨浇铸出来八副车轴和配套的轮毂套环。
冷却之后,这些青铜器明显不再是以前那种很明显的金黄色,而是带有一种暗金色,看起来竟然比锡青铜更加有质感。
如果说锡青铜的金色带有一种奢华气息的话,那么这种铅青铜就带有一种高贵气息。
不过高贵是高贵,这玩意儿毒性肯定不小,经常接触肯定活不长。
为了验证这种含铅量达到16%的合金的效果,徐晨拿来黄金大斧,把一根冷却降温之后的铜轴放在铜砧上一通爆锤,发现结实度竟然还非常不错,不容易变形,但就是韧性差,多锤几下会碎裂掉。
套环也是,锤了十多下之后碎成了几块。
虽然效果并不如意,但也远超徐晨期待,至少合金还是非常结实的,也并没有想象的那样易碎,要比第一次胡乱冶炼的那把铜铅匕首要好的多。
于是,徐晨把剩下几副车轴和套环拿去交给木工组,准备将其安装在新打造的独轮车上。
而就第二批独轮车慢慢开始建造安装的时候,窑厂的炭窑也完全降温之后开窑。
效果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一窑放了大大小小两百多根木材,当初塞的满满的,但烧成炭的五分之一都没有,大腿粗细的木头烧成了胳膊粗细,腰身粗细的烧成了小腿粗细,最后从炭灰里面扒拉出来的木炭大概只有千余斤。
看着几个窑工满身炭灰的将所有的木炭都扒拉干净之后,堆在凉棚之中一堆黑炭,徐晨忍不住唏嘘不已。
工业发展的代价,不光是破坏环境,而且是消耗巨大的人力物力。
无论烧炭还是冶炼加工,都需要大量人手长年累月的忙碌,若是没有足够的粮食支撑,完全进行不下去。
眼下这种从基础农业往基础工业推进的过程,也只有巴族勉强能够承受。
就说烧这千余斤炭,几个窑工忙碌了一个多月不说,还有十多个男人帮忙砍伐栎树和栗木等硬木,这些木头可不是木质松软的松木和柳木,需要耗费翻倍的力气和时间才行。
光是砍这两百多根木头,十多个男人先后就忙碌了大半个月。
但这点儿炭若是大规模的冶炼,估计也用不了多久。
不过任何事情的发展成熟,都是慢慢积累起来的,有了这一窑炭的经验,徐晨敢相信下一窑会出更多的炭。
而且眼下有了大量的青铜刀斧,砍伐木头的速度要翻五六倍不止,终究是在这种慢慢积累之下,以后的发展速度会越来越快。
不过眼下雨季就要来临,况且植物正葱茏生长,已经过了最好的伐木时期,要大规模烧炭,至少也要等到入秋之后。
而有了这些炭,徐晨的大规模武器级别的青铜也终于可以开始发力冶炼。
冶炼炉重新进行改造,变得更加精致小巧适合木炭燃烧,鼓风口也经过改造,安装了一个手摇式风扇当做鼓风机。
风扇结构简单,就是一根圆木上加装了四块倾斜的木板,后面安装了一个手摇曲柄,架在木架上,摇动的时候,就会持续不断往炭炉里面灌入新鲜的空气。
这个奇怪东西的出现,让整个部落再次轰动。
一大群本来整天呆在院子里看几个木匠忙碌制作独轮车的男女老幼,又被吸引到窑厂冶炼作坊,兴致勃勃的观看这个神奇的玩意儿,并且都还摇的舍不得撒手,特别是一群孩子,要不是一群窑工不断的呵斥揪耳朵打骂,估计两三天都能将风扇摇散架。
当然,一群大人也同样如此,一摇就完全停不下来,太上头了,好玩的舍不得撒手。
因此在徐晨烧炭冶炼青铜浇铸刀斧锤锄和准备配发猎人和各部落军官的腰刀的时候,两个负责鼓风的冶炼工根本就插不上手,风扇被一群看热闹的男人摇的疯狂旋转,在勐烈灌入的新鲜空气鼓吹下,冶炼炉里面烧的通红,呼呼啦啦的火舌能够喷出尺余长。
炭火的火力也当真不是普通的木材可以相提并论的,在一群人不遗余力的鼓风之下,只不过两三个小时,坩埚之中的铜锡就开始融化。
“好快嘎嘎!”
一群窑工和冶炼工被木炭加热炉恐怖的温度彻底吓到了,一个个都瞠目结舌。
而此时,他们也终于都明白了为什么徐晨会要求烧炭的原因了。
烧炭在所有原始人来来说,都是不可思议的举动。
大家都知道,木炭是木材烧透之后熄灭残留下来的灰尽残渣,虽然也能燃烧,但没有火焰,可以用来煮食煮水和烤肉,但温度并不高,而且熄灭的很快。
平日为了保持火种,就会在睡觉前往火塘之中加入一些平日积攒下来的木炭碎渣,然后用热灰盖起来,早上扒开灰堆,里面就还有一些通红过的热炭,只要丢进去一些干草树枝很快就能把火点燃。
这就是原始人在常年的生存中学习积累下来的保存火种的经验。
但先把木材烧成炭,再用炭来冶炼金属,那岂不是多此一举,直接用木材燃烧加热不是更加快当吗。
不光一群窑工不解,母巴和整个部落的男男女女都不解。
不过不解归不解,徐晨的安排所有人都还是像圣旨一样会遵照执行,于是才有了这第一窑木炭的出现。
而眼下,燃烧木炭的火炉温度更快更高,以往需要至少六天才能烧融的铜汁,眼下只用了半天时间就融化了,这完全就像一个奇迹一样,将一群窑工震撼的完全脑袋一片空白。
他们完全不懂为什么都是木头燃烧出来的火焰,炭火为什么会比纯木头更加勐烈。
当然,徐晨也没办法解释木炭的燃烧原理,只能指挥一群窑工和冶炼工赶紧准备模具,开启烧炭时代的第一炉青铜器的浇铸。
这一批器具大部分都是用的陶范,而陶范想要重复利用就不能让浇铸的铜汁和陶范粘接在一起,浇铸之前就需要先在陶范里面刷上一层泥灰,这样才容易脱模。
因此一群冶炼工在徐晨的指挥下开始忙碌涂刷泥灰合模,等大大小小十多副模具都准备好之后,坩埚里面的铜汁也已经全部融化,变成了一锅通红的金属汁液。
用一个长柄的陶勺将铜汁舀出来,一勺一勺的慢慢浇入模具之中,等全部浇筑完之后等待冷却的时间,继续往坩埚之中加入等比例铜铅锡三种金属,借炭炉的高温继续冶炼第二炉。
忙乱一阵之后,徐晨指挥几个冶炼工开始开模。
这个过程就要比此前更加小心一些,不能把外面的陶模打碎了。
因此所有人动作都非常小心缓慢,扒开固定的陶砖和泥沙,用铜刀慢慢插入陶模缝隙之中轻轻摇晃,等到模具和里面的铸件完全松脱之后,这才将裸露出来还散发着红光和滚滚热浪的铸件取出来。
这些铸件用水冷却之后,将其中浇铸残缺或者有瑕疵不能正常使用的挑出来,当做废品到时候重新入炉冶炼,而好的则分门别类开始准备安装刀柄和打磨。
眼下炭炉之中炉火正勐,在手摇风扇不停的鼓风下,尺余高的火焰从坩埚四周的缝隙中喷吐出来,将整个炉膛烧的通红,刚放进去的铅锡几乎不过十多分钟便已经融化,连带铜锭也开始变软。
炭火的温度远比木头柴火强,这让冶炼作坊可以持续不断的熔炼金属浇铸器物,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冶炼一炉需要五六天甚至七八天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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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融化速度和浇铸速度带来的自然是无与伦比的爽快,当然,也会让人变得更加忙碌。
而在工坊勐烈的炉火烘烤下,人也热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接连浇铸了两炉之后,徐晨浑身汗透,再也忍不住了,脱下身上厚厚的兽皮和麻布罩衣之后去河边吹吹凉风散散热。
三月的河滩,野草已经有一尺多高,偶尔几只兔子等小兽在四周淅淅索索的奔跑而过。
温润的河风中,带着一股舒爽和清凉。
小河的流水淙淙,清澈无比,里面还有不少小鱼游来游去。
几乎看不到任何往年到处游弋嬉戏的野鸭大雁白鹤等水鸟。
两岸连绵起伏的大片河滩土丘之上,全都是郁郁葱葱随风起伏的农田。
不少女人正在农田之中除草忙碌,传来她们大声说笑的声音。
河岸边的柳树林早已绿叶如盖,一群孩子在树林附近嬉戏玩耍,此起彼伏的柳笛声和欢笑声不绝于耳。
马群、羊群、野驴、还有一群半拉子野猪,就混在一起,在篱笆围建的河滩草地上啃食鲜嫩的野草。
大院门前,有一群男人正光着膀子穿着短裤打着赤脚,两三人一组,正推着独轮车来来回回的填埋院坝,同样在大声说笑。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是三月了啊!
感受着眼前无边的春色和热闹,徐晨忍不住唏嘘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