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王,你这是强人所难!”新鲜出炉的镇北大都护府首任大都护郧国公张亮,面色涨得通红,紧紧握住手中的象牙笏板,克制着想要给某位竖子开瓢的冲动,咬着后牙根说道。
安北城(辫子朝的库伦,今乌兰巴托附近)的西部为回纥部族与西突厥杂居之地,北部临近北海苦寒之所,契苾羽、都播、骨利干等部族各据一方,东部又是仆骨、拔野古与靺鞨诸部混杂,南部为原dtZ之地……并未完全归化,不时就会闹腾出些事故来。
镇北大都护府的治所,为何不能安置在白道(今名蜈蚣坝,在呼和浩特市北)附近?不要说什么玄路和铁路都会修过去,谁知道要等到什么猴年马月?他……他……谁劝说谁去,反正他不想去安北城!
李元婴特别优雅地朝李世民叉手一礼,从容说道:“阿兄,吏部考绩录有言:七年,魏王泰为相州都督而不之部,进亮金紫光禄大夫,行相州大都督长史。其潜遣左右伺察善恶,发擿奸隐,动若有神,抑豪强而恤贫弱,故所在见称。”
哥们,别挣扎了,去北边吹吹冷风醒醒脑,要那么多的养子没啥用,他们卖你卖起来比脚盆鸡的翻译官还溜,更何况他们好像更喜欢你那貌美的继室。此时还不是兵强马壮者为天子的混乱时代,还有,也不是谁都能像李克用那般教出个十三太保来。
至于李克用的儿子,那是另外的故事,反正张亮的儿子实惨,老爹升官发财换老婆,好处嘛真心没沾到多少,等他被斩于市之后,又被籍没全部家财,然后就查无此人了。
吏部尚书岑文本:“……”
滕王什么时候看过吏部考绩录,他怎么都不晓得哒?
在旁边煮水泡茶的晋阳公主却眼神一亮:潜遣左右伺察善恶,发擿奸隐,动若有神,介不奏是锦衣卫想要做到的事情嘛?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她就知道阿叔待她最好了!
抑豪强而恤贫弱……李世民目光凝在舆图里安北城附近那些错综复杂的部落名称上,抬头看向唐俭,轻声问道:“茂约,你怎么看?”
“陛下,某认为可迁移部分关陇和山东家族的某些嫡支过去,为大唐修建安北行宫。”唐俭向前半步,叉手一礼,面色微正便显出正义凛然的样子来,“三年之后,陛下当北行秋狝,安东安西安原三大都护府的部族头领携族中优秀子弟随行,共襄盛举。”
刻石勒功等项目自然也要安排,最最关键的点是,那些优秀子弟应该给予封赏,在长安洛阳扬州历练几年之后,送往安南天南两处大都护府,五年之内依然身强体健者,再送到玉米大陆和凤梨大陆拓荒,政绩卓越之人,再调回江南道和岭南道任职下州刺史,不急不躁慢火熬煮逐级升迁……如此反复几回,则教化大成,天下归心。
“张顗少有才名,且行事周方,进长平郡公,入滕王府为舍人。”李世民目光转向张亮,温声说道。
爵位等功勋,唯有嫡子才能承继,庶子都没有资格,需要嗣子为续,更何况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所谓养子。台阶已经给你搭好了,下不下,你自己看着办。
张亮眨了下眼睛,目光所及之处,既没有李世绩也没有侯君集……躬身行礼道:“某定恪尽职守不辱使命。”
李世绩在兴安府,侯君集去了柳州,若是他硬顶着不接受,张顗那个竖子恐怕就不再是什么长平郡公,而是直接成为郧国公……弓长之主当别都的谶语,言犹在耳,他不能乱了阵脚。
需……徐徐图之。
“陛下,安北城草创之初,诸事不全,且各部杂居,恐偶有疏忽,叔明之家眷宜居长安,待行宫落成之后,再赴安北与之相聚。”岑文本不再纠结李元婴何时看过考绩录的这件小事,想到传言中张亮的那些养子们和他那位继室的行事风格,果断向前半步,行礼提醒道。
倒不是担心张亮用那些养子来谋逆或者造反,时代已经变了,不再是几把砍刀镢头,吆喝两句伐无道或者苍天已死就能作乱的时代;也不是随便打造几把马槊长矛,随便占个山头就能拉起兵马称大王的时代;更不是可以拥寇自重,就能在五丈原扯来扯去十几年的时代。
他只是担心那位继室和那些养子不知深浅,做事没有想法,激怒那些部族的头领,有命去没命回而已。不管怎么说,张亮也是在凌烟阁上有排名的人,能寿终正寝还是寿终正寝为佳。侯君集那么能闹腾,陛下都没处置,还让他出任柳州刺史……陛下爱惜羽毛,不想被人说飞鸟尽良弓藏,他们为人臣子的,食君之禄,必当分君之忧。
张亮头皮一紧……岑文本说的道理是没错,只是夫人若是不跟着,怕是会闹腾起来……该如何是好呢?
听到张顗为滕王舍人之后,李元婴就静悄悄地坐到晋阳公主的身边,默默端起茶盏喝茶……崔兴宗用得再顺手,也是时候放出去历练了,不然与裴承先相比,有厚此薄彼之嫌,不利于宗室内部河蟹欢腾。
“阿叔,此茶为姚州都督府永昌郡(今普洱)新进,名字很好听,金丝宝塔。”晋阳公主又给李元婴倒了盏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道。“一个叫罗公远的隐居道士所制,热情奔放之中又气韵悠长,甘香醇厚不逊色于桐木关茶。”
罗公远,那位带着李三郎游广寒宫,让他差点乐不思唐,写出霓裳羽衣曲的道士?还曾送信写有四句谶语:渔阳鼙鼓过潼关,此日君王幸剑山,木易若逢山下鬼,定于此处葬金环,还有一种说法是谶语出自推背图……李元婴嘴角微微抽搐了下,继续低头喝茶,对于谶语的真实性,他不予置评,毕竟直到此时,他也没看到袁天罡和李淳风编写所谓的推背图。
“陛下,叔明的家眷若不同行,无人照料其起居等琐事,似有不妥。”唐俭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下张亮,若有所思地说道。
张亮:“……”
他该高兴呢高兴呢还是高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