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儿躺在睡袋里面直接扯着喉咙,央求梁初一:“梁老板嘞,我不是猪,我是马,是骆驼,你不晓得这两天我驮着个大背包,好几十斤啦,哎呀不行啦,我的腰断了……得睡一会儿……梁老板你就饶过我吧,我胡胖子求你了,梁老板,梁大爷……你让我活一会儿要不要得嘛……”
其实,梁初一也想去躺上一会儿,但是秦虎这边的事情,始终压在梁初一的心头,本想让胡三儿陪着,但这家伙真的跟猪一样,吃完了,直接就睡了下去,梁初一闲着无事,又没人愿陪着,也就越发抓心挠肝的了。
跟胡三儿胡扯了几句,到后来胡三儿干脆用响亮的鼾声来回答梁初一,梁初一也就越发没趣了,反倒是那边,小城也是躲进了帐篷,许长光问梁初一要了砍刀,说是要去找些柴火回来,跟着小城两个人一起下了巨石。
但梁初一晓得,一定是许长光闲不住,见这里工具好,材料又多,时间又充裕,又是闲着没事干,经常摆弄弩弓等等原始武器的一双手,就有些痒痒了。
武承志重新又去缠着秦虎,帮秦虎选了最好的位置,然后又帮秦虎支撑帐篷伞什么的,腻乎着秦虎,让梁初一都有些看不惯。
这武承志人是粗犷了些,但也还算直爽,所以梁初一就算看不惯武承志的那种腻乎劲儿,梁初一也懒得去管。
马玉玲一直都坐在巨石的边缘,一个人坐着,很静,似乎在想着重重心事,这又让梁初一不忍心过去打扰,关键是过去打扰也没用,马玉玲的事情也明显的对梁初一有所保留,对梁初一采取的是敷衍的态度,过去也是白搭,马玉玲既然不肯说,就一定不会说。
梁初一也就只好坐在另一边,脑子里面想着一些稀里糊涂的事情,一双眼睛却是东顾西盼,东张西望,漫无目的,这一切,都显得平静,而且是太过平静,仿如暴风骤雨来临之前的平静、沉闷,压抑。
——但这与打不死的狼形生物没有半点儿关系。
梁初一希望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彻彻底底坦诚,也好同舟共济共渡难关,可这很显然没有那个可能。
这里的每一个人心里都藏着一个不愿意让别人看清楚的东西,而且也一定是不会让自己晓得的东西。
或者在每一次的危机当中他们可能都会站出来全力以赴共同应对,但是这跟梁初一想要的并不是一回事。
所以,这种平静、沉闷和压抑,持续的时间相当的长。
梁初一满脑子胡思乱想,甚至对每一个人的目的都做了无数种的猜测和设想,试图彻彻底底的去把有利益冲突的地方去扒拉个一清二楚,但又把这些猜测和设想全部的都一一推翻,甚至反而让这中间的联系更加紊乱,直到后来,成为一团乱麻,再也理厘不清。
小城跟许长光两个人带着一大捆各式各样的树枝回来,不但生起了一堆篝火,还制成了好些武器,胡三儿终于一觉睡醒,爬了起来,又拿出钢筋锅,歪着脑袋,开始想着现在要做的饭,该怎么样搭配食材,小城钻出帐篷,依旧是抱着枪,很是警惕的,却又非常渴望的看着来路。
秦虎也开始讨厌武承志的腻乎劲儿来,还把武承志逮到了胡三儿这边来,甚至亲手帮胡三儿调配食材,借以避开武承志的腻歪,胡三儿倒是看出秦虎对武承志的不耐烦,便盯着武承志,很直接的告诉武承志,这一路走过来自己跟秦虎也算是了解深刻,按秦虎的脾性,最好是能避多远,最好就避多远,要不然自找没趣的时候会占大部分。
于是,看着平静、沉闷和压抑,便慢慢的变得闹热、活跃、甚至是火爆起来。
武承志追问胡三儿:“啥情况啊,看你这不乐意的,对方啥人啊,跟哥说,你是不是那啥被逼的,你告哥,要你是被银逼得,哥帮你砍了他。”
胡三儿嘿嘿的笑道:“兄弟,啥情况你都管不着,人秦老哥乐意不乐意让你缠着,那是人的事,嘿嘿,个仙人板板,不瞒兄弟你说,要不是怕削不动,我早削他了……”
武承志一口川西辣椒味,逗得胡三儿跟着彻彻底底地道的麻辣火锅开始沸腾,弥漫开来一股子麻辣油味,两个人说话时嗓门子又特别大,基本上都是在扯着嗓子嚎,几句话下来,武承志跟胡三儿两个人,便王八对乌龟,杠上了起来。
“仙人板板,你说啥玩儿,龟儿子的的,信不信哥收拾你丫的,弄死你信不……”
武承志有些急眼,习武之人的粗犷和豪爽一下子就暴露了出来。
“个龟儿子的你娃子硬是要得,想削人是不,胡爷我我就跟你说,你晓不晓得你胡爷我我就是削人和被人削出来的,弄死我,你娃子冒皮皮打飞机说大话冲壳子也不分个场合,你还不服气是不,呢我们两个就找个地方告一哈嘛,看哈那个才是弄得死人的。”
胡三儿很是看不惯武承志,若是别的事儿,武承志爱怎么做,胡三儿到也懒得去理睬,但武承志缠着秦虎,让秦虎很不高兴,就这事儿,胡三儿就更是反感,都巴不得来一场火并。
不管梁初一认可不认可,秦虎是梁初一请来的帮手,跟大家正正经经交个朋友,那没什么,但武承志这腻乎,恨不得马上就要秦虎掏心窝子似的,这让梁初一也很不习惯。
不过,碍着武承志是邱八爷的手下,就算武承志有些目中无人的骄横,原本也就没人计较,梁初一自然也只能是忍住了,但这武承志在这个地方,死命儿的缠着秦虎,就真是做得过份了。
毕竟这样下去,武承志这样下去,有点儿像是打狗给主人看的味道。
见胡三儿跟武承志两个人都是扯着嗓子嚎开了,小城抱着枪过来看热闹,小城跟许长光两个人都过来劝架,马玉玲依旧坐在巨石的边缘,甚至都没回头去看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梁初一听着后面的闹腾,但却也没动,不想动,这个时候,梁初一只要一动,便是给了秦虎一个最好的借口和机会。
梁初一对秦虎没什么感觉,也就不想误会越来越深,但是后面,一伙人越来越喧闹起来。
武承志要跟胡三儿比划比划,当然,是来文的——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一伙儿的,真要是谁伤到了谁,肯定就不合适,来文的,既能表现自己的本事,又不会伤到对方,显得和气
武承志要跟胡三儿比什么,两个人争执了好一阵,也没定下来,倒是小城站出来,给出了个主意——让两个人玩儿个“打手心”的游戏。
打手心的游戏在场的人都并不陌生,说实话也没什么趣味,但小城算是别出心裁了,首先打手心的道具很简单,两个人每人一根筷子般粗细的小树枝,这是这个游戏唯一的道具,然后就是每个人都拿着这跟小树枝,再然后就是每个人伸出另一只手,再再然后,就是用手里的小树枝去敲击对方伸出来的另一只手。
小城还说:“大家都是练家子,所以在规则方面呢,就不能太过小气,就是你在想要攻击别人的时候,就必须的伸出手来,给别人攻击的机会,反之也可以,树枝攻击的范围,仅限于伸出来的手肘之前包括手掌之内的前部分,树枝触碰到对方允许范围之外任何地方,算持树枝的人输,不能用手臂或者树枝阻挡对方的树枝,可以自由发挥,但都必须是坐着,不得站起来,先站起来的一方,也是算输,游戏可进行到一方主动认输为止……”
胡三儿跟武承志都觉得这游戏没什么趣味,连付天鹏跟老铁也觉得没什么意义。
但是小城笑着解释:“其实这游戏趣味大得很,而其意义就在于,看每个人眼力敏锐与否,能不能捕捉到最佳出击时机,然后是看每个人的手、眼、脑的协调能力,反应能力,和判断能力,训练攻防兼备的能力,怎么样,这是不是专门针对练家子的一个游戏?”
见小城说得这么高深,武承志反而第一个表示赞成,毕竟小城说的这些,可以大体显示出来一个人的战斗力和应变能力——当然了,小城跟武承志本来就是一起的,小城坑谁也不会坑他武承志。
能赢过对方,基本上也就是说,在实力上,要高过对方一筹,胡三儿也还算是认可,不就是比眼力,比反应,比协调吗,胡三儿有足够的自信。
两个人一起答应下来,便让许长光去找了两根小树枝来,小树枝一尺多长,筷子粗细,很是柔韧,用这个触碰对方的手掌,对胡三儿跟武承志来说,基本上就是挠痒痒!就算直接触碰茬口,都不会被刺上毛刺儿。
当下,游戏立刻开始,只是游戏才一开始,所有的人立刻发现,这游戏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坑他爹的游戏。
胡三儿跟武承志两个人都是惯用右手,拿了树枝,均是想着如何最快最有力的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因为树枝柔韧,寻常力道就根本没法子触碰到对方,要触碰到对方的左手,就必须得用力挥动,但这柔人的树枝被挥动起来,所产生的力道就有点儿吓人了,绝对是伤皮伤肉不伤骨头的歹毒刑具。
最坑爹的地方就在于,小城说的是要考较两人的眼力,脑子的反应能力,手眼脑的协调能力,可问题是,小城根本就没说过,这是一个必须得一心二用的游戏,试想,一只手摊在那边等着躲避别人的抽打,另只手还得去抽打别人,最关键的,一双眼睛,既要盯着对方的攻击,脑子里面还得想着寻找机会去攻击对方。
——别说眼睛不够用,就算是脑子都不够了,所以,游戏才一开始,胡三儿跟武承志便直接各自吃了对方一记抽打。
那细细的,柔韧的树枝抽打在手上,绝对绝对带着亲后妈的味道,打不死人,也打不残人,但却绝对能让人疼得死去活来,眼泪花花都忍不住。
胡三儿跟武承志两人便是如此,吃了对方一记抽打,两个人顿时都有些懵逼了,甚至都有些开始怀疑人生了,连钻心的疼痛都顾不上,脑子里面均是就想着:“尼玛,他怎么这么快下手这么狠!尼玛,怎么会比我还快……哎玛,怎么会这么痛……”
然后就是自由发挥,可是,两个人要么就是同时抽中对方,要么就是都抽不中,因为两个人都不会一心二用,所以就只能在找到机会抽到对方的同时也被对方抽中,要么就是在避开对方攻击的同时也让对方避开了去。
能够在避开对方攻击,同时又能击中对方的几率,何止千百分之一,而这个游戏,越来越坑爹的是,两个人都被对方抽中几下之后,均是暗想:尼玛,你这是要杀人啊,不行,我必须得给他点儿颜色瞧瞧……
如此一来,在疼痛刺激下,两个人都暗暗地开启了加速加力模式,都想给对方一记狠的,让对方直接认输,至于去躲避或者格挡对方等等方式,到这个时候,在他们两个人脑子里面基本上已经不再存在了。
甚至每一次被对方抽中,那尖锐的刺痛,几乎都能让两人痛到了耳鸣的程度,可是两个人都是为了要赢,拼命地咬着牙,忍住泪,按照小城定下的规则,继续自由发挥,一直到两个人的左手手掌前臂,都被对方抽打得惨不忍睹。
可是两人依旧只能继续着“自由发挥”的死循环,小城只看了不到两分钟,然后就抱着枪,躲到一边,不晓得是不是去偷笑。
付天鹏跟秦虎两人也勉强看出来这个坑爹游戏的本质,本想要上前去劝阻的,但参与游戏的双方都是男人,而且还是那种特别高傲的男人,劝谁谁都会觉得那是可怜自己。
秦虎倒是心疼胡三儿,但是看着胡三儿一下比一下狠的抽着武承志,秦虎也就不好去阻止了,而许长光看着武承志却是不敢去阻止——武承志这暴脾气,就算是去阻止也阻止不了。
这坑爹的游戏,到了后来,胡三儿跟武承志两人索性都不再去躲避了,挨抽的手,就咬牙忍着,抽别人的手,也是咬牙切齿把树枝条的柔韧发挥到极致,让每一下下去都能让对方的皮肤上渗出血痕来。
这当真是打又打不残,更打不死,但真的能让人疼得直接晕过去,可是胡三跟武承志或者就为了面子,死死的撑着,甚至一开始两个人还呲牙咧嘴,到后来,干脆就咬紧牙关了忍住泪水,强忍着了。
听着树枝条尖利的呼啸了好一阵,梁初一才在一边淡淡地说道:“我说你们两个男人,连一个小孩子都懂的事情怎么到了你们这儿就拧不清了啊,居然还在这里玩得兴致勃勃挺嗨,想自残啊,那边不有刀么?”
胡三儿挥动枝条,嗤的一声抽了武承志一下,奇迹一般躲开武承志的一击,胡三儿顿时借此机会哈哈大笑起来:“仙人板板的,这游戏确实有趣,有劲儿,还可以多人参与,哈哈……比打扑克都来劲儿……”
只是梁初一也就说过这么一句话之后,就再也不吱声了,好在这个游戏可以自由发挥,不想去打别人的时候,自己可以收手,胡三儿说完话,虽然依旧摆了个不罢休的姿势,但却收手,一双眼睛盯着武承志。
偏偏武承志这次多挨了一下,正在纳闷胡三儿这是怎么避开的,一时之间也不在伸出手来。
遮藏坑爹的游戏,总算暂时停顿下来。
偏偏这个时候晚饭也已经好了,武承志顿时愤愤说道:“那啥,胡胖子,我饿了,不过咱们还没分出胜负,都去吃点东西,然后咱们接着来……”
胡三儿嘿嘿的笑道:“接着来就接着来,不接着来的是仙人板板的龟儿子灰孙子……”
武承志也是哈哈的一笑:“接着来,龟儿子的的,看个我怎么嫩死你……”
说着,武承志转过头去,哈哈大笑着,但还是忍不住悄悄摸了一下眼睛,胡三儿也是背着武承志,嘿嘿的笑着,但那嘴咧得,没人晓得是在哭还是在笑。
今天的晚饭其实非常早,太阳都还老高,不过,这主要是大家都闲着,没事儿干,没事儿干的时候,除了打打闹闹,吃饭也是一件挺重要的事情。
偏偏这一帮人也就这德行,平日里要是赶个路又或者遇上了什么危险,那都没得二话说,抡刀子砸棒子也就是大家伙儿有啥家伙抄啥家伙,紧急关头甚至还会毫不犹豫的去帮别人挡刀,可是一旦闲了下来,也就是谁看谁不顺眼,一句话也能打上一架打完架然后又混在一起嘻嘻哈哈的主儿。
所以,胡三儿跟武承志分开之后,相互还说了两句场面话,然后才各自归到自己一方阵营。
吃过了点儿东西之后,武承志跟胡三儿两个人又继续了他们的文比,不过,再也没有谁去提及打手心那样坑爹的游戏了,他们所比的,已经变成了更文明,比如扳手腕之类的。
先前拿小孩子的把戏对两个人再也没了吸引力——关键是打中别人固然可以毫无顾忌的笑闹,但是被打中一下也疼痛难忍。
——可别说两个大男人爷们偷偷的抹过眼泪。
这说出去更加丢人。
小孩子的玩意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