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赌坊二楼,王胜要指教一下甘奇,所以大马金刀坐下之后,不等茶水,就已经又开口:“大哥赌坊,好名头,只是倒也不知是谁家的大哥?”
甘奇笑道:“胜爷也不必拐弯抹角了,还请胜爷直白。”
“好,那便直白一些,你且说说这个什么劳子幸运大转盘是如何打造出来的?”王胜开口说道,倒也不出甘奇的预料。
甘奇知道今日的事情不能善了,不是交点什么保护费就能解决的事。
且不说杀人夺命的仇恨。就说这赌坊的人气,若是真让甘奇这个大哥赌坊开上十天八个月,黑虎帮的赌坊哪里还有活路?
黑虎帮的赌坊没有了活路,王胜收甘奇多少保护费都补不了这个洞。
王胜也不是那种心慈手软、见好就收的人,今日到此见识了一番,他看重的不是保护费,也不是甘奇这个什么赌坊,看重的就是那大转盘的制作方法,这才是最根本的东西。
“胜爷,一个转盘而已,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胜爷看看路上的车架就明白了,转起来就是了。”甘奇说道。
王胜眉头一皱,说道:“甘奇,何必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胜不傻,车轮的转法与这转盘的转法岂能一样?若是用车轮的方法,这转盘就要两天一小修,三天一大修,因为这个时代的车轮就是时常要修的。
时不时修理倒是小问题,还有一点就是车轮是硬摩擦的连接办法,必然不能保持长久顺畅运转,若是不能长久顺畅地转,一推之后转不得两圈就停下来了,那就失去了随机性,失去随机性,这个幸运大转盘就哪里还能让人信服?
“不知胜爷此言何意?”甘奇一脸无辜问得一语。
王胜看着甘奇不明所以的脸,面色微微阴沉,站起身来,说道:“甘奇,你与我装傻?罢了,看来你所谋甚大啊,当真是要与我在这码头里争上一争,颇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
“胜爷势大,我初出茅庐,只想赚个营生而已。”甘奇想着韬光养晦。
只奈何如今甘奇所作所为是“韬”不住的,王胜已然开口:“打打杀杀的,兴许你还有些胆气,杀人都敢做,倒是我小瞧你了。如今你是心比天高,却不知世间之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免不得人财两空,好自为之。”
王胜已然起身下楼,便是懒得与这初出茅庐的小年轻多说,也觉得说了甘奇也不懂。
能占得这么大的地盘,赚这份不菲的黑钱,哪里是打打杀杀那么简单的事情?
王胜今日只是上门来看一看,看到的东西让他颇为惊奇,也临时起了一些意思。但是这些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还是要把这个甘奇置于死地,看得这些东西之后,这个事情就更加迫切了几分。
王胜说甘奇杀人都敢,听得甘霸面色大变,心中还在想到底是如何走漏了风声。
但是甘奇却面不改色,只道:“胜爷慢走。”
王胜带着几人拂袖而去,甘奇站在门口思索着,他岂能不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甘霸担忧开口:“大哥,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甘奇摆摆手道:“没有谁走漏了风声。”
“大哥,那王胜是如何知晓的?”甘霸问道。
“他不是如何知晓的,他只是猜到了一些而已。世间的聪明人许多,不必太过惊奇。”甘奇答道。
甘霸闻言轻松了许多,头前甘霸还以为事情败露了,听到王胜只是猜的,并无确切人证物证,倒也坦然起来。只要事情到不了官府那里,打打杀杀算不得什么。
所以甘霸说道:“大哥,今日我便把家中的腰刀都放在赌坊里,再去多买一些,便也不怕他威胁。”
“不必如此,近来他也不会带人上门来,聪明人有聪明人的办法。这两日怕是会有官差上门。”许多事情甘奇见得多了,王胜所言的不是那么简单,除了官府还能有什么?
至于到底是官府里的谁,甘奇也有猜想,包拯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给黑虎帮做保护伞的。即便是包拯下面的一些官员,也几乎不可能。
因为能称得上官的,都是那些进士及第之人,这些人可能会收钱、收礼,但也不是真的亲自卖力气去赚钱。
官下面,那就是吏了。这些吏才是真正管事的人,衙差捕头也好,马步都头也罢,这些都是吏。
古代的中国,不是谁都可以称之为官的。一个县,许多时候也只有一个官。其他的都是吏。
“大哥,莫不是王胜要到官府里去举报咱们?”甘霸一脸的鄙夷,江湖好汉,在他心中岂能去做报官的事情?这也太不符合江湖规矩了。
“衙差上门,就是找麻烦的,要咱们赌坊关门。”甘奇解释道。
“大哥,衙差岂能听王胜支使?”甘霸似乎不信。
甘奇也不多言,只道:“若是衙差上门,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甘霸点点头。
甘奇出得赌坊,已然往西城方向而去,去西城城外,那里有石匠的聚集之处,甘奇要去订购数量巨大的青石板,不仅要铺村里的路,还要铺运动场附近的道路,以及看台。
西城外也还有烧砖卖的商家,青砖也是甘奇需要大量订购的东西。
这就是大宋朝手工业达的好处,这些东西虽然需要人力一手一脚去开凿与烧制,但是数量供应上,也不会让甘奇失望。
只是让甘奇没有想到,这些汴梁城的手工业者,竟然大部分脸上都是刺字。刺字在大宋朝叫作“黥面”,也代表了这些手工业者的身份,多是来自禁军。
汴梁城,人口一百多万。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禁军汉子,此时京禁军,常驻十几万左右,虽然时不时轮出更戍,但也有捧日与天武两军常驻汴梁,加上一些其他,最少之时,也不会少于十万。
宋朝的禁军,有一个奇怪的地方,那就是军营管制很有问题。禁军汉子,在军营每日操练的不多,到将军上官家中做仆役的不少,甚至自己谋营生的也是极多。比如甘奇看到的那些生产青石板与青砖之人。
要问有没有人管?还真没有人管,甚至那些将军上官们也参与其中,许多手工作坊背后之人就是这些将军上官。
说白了就是军队参与经商生产了。这么多身强体壮的劳动力,又不打仗,还不如生产赚钱,人尽其用。至于赚来的钱到了谁的口袋,那便说不清道不明了。
王安石变法中,军事改革,冗兵,就是要解决这些问题。只是王安石之后,这些问题反倒愈演愈烈,到得北宋徽宗年间,京城无数禁军,已然完全不堪一用,战斗力趋近于零。
这也跟宋朝招兵之法有根本原因,军队在宋朝大多数时候,起的作用不是保家卫国,而是安抚流民。哪里有天灾,就到哪里招兵,把那些受灾的流民都招进军队养着,避免揭竿而起的动荡。
如此招兵,可见兵员素质,也可见宋朝军队的臃肿庞大。造成了一种很尴尬的局面,那就是北宋年间,军队越来越多,军费支出越来越庞大,但是却战斗力越来越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