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班子,两套牌子,甚至三套、四套牌子,这是后人的大智慧。
王五提前用了。
一般人不懂其中的奥妙。
荆州将军衙门直接插手长江水运肯定是不行的,毕竟顺治钦定八旗不许经商,真要叫人揭发告了也是坏事。
纵是巴布尔是鳌拜的人,怕是也难免叫摘了顶戴。
八旗不许经商的国策,鳌拜也难。
荆州总兵衙门直接插手也不行,一个与民争利多少会让王五很被动。
更何况他一个刚剃发的降将拼命的在地盘敛财,容易给人不好联想。
但要是有一个长江水运行会这个一听就是民间商会组织的机构存在,那既能把事给做了,又不用担心落个违反朝廷律令的罪名。
有些事,明面上不好办,实则绕一绕,多花点心思都是能办成的。
行会,是这年头商会的叫法。
各行各业都有行会,也叫会馆、会所。
组织非常严密,行规、业规、帮规等制度都由行会制定,可以说是封建社会的垄断集团。
如织锦行、典当行、金银行
甚至还有粪行(香行)。
垄断运河漕运的漕帮也是行会,规模鼎盛时有百万漕工。
不过王五晓得这个漕帮眼下还没有成形,因为这个组织是在清乾隆年间壮大起来,后来演变为青帮组织,是江浙沪的最大社团。
该社团还出过天子。
这会长江水运应该也没有垄断性质的行会,毕竟这二十年来明清双方一直在打仗,没有足够“和平”环境促使长江水运繁荣,如此自然不可能诞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帮会组织。
而长江不仅是南北分界,更是联通沿江数省的大动脉。
因而若能控制长江水运,便能变相控制沿江十省。
再有足够强大水师,王五于荆州不仅是能左右战局的重要存在,自身也能根据战局演变上下自如。
从而不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而是成为下棋人。
前世太平军之所以失败,不是因为北伐军被清军歼灭,是因为自始至终太平军在长江都被清军压着、拖着,使之无法倾全力北伐。
武昌、荆州、安庆、九江
这一座座长江重镇是能决定国运的。
所以,王五这是打着合伙做买卖的嘘头诓骗巴布尔助他达成垄断长江水运,进而确保未来拥有足够战略优势目的。
也不能说是骗,钱是真能躺着赚的。
有荆州将军站台,有八旗大兵入股,试问沿江上下哪个敢不听话
从前战乱,长江水运凋敝。
如今虽说茅麓山尚有三位老帅率领的几千明军在坚持抗清,实际地盘也不过一两个县,又处于清军重兵包围之中,于整体局面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围绕长江的贸易已经开始恢复。
前番王五攻占武昌时就有江南商人从下游贩货来武昌、荆州贩卖,说明鼻子最敏锐的商人们已经嗅到了“和平”带来的商机。
急于弄钱打造根据地练兵的王五岂能放过这一稳定财源。
“额驸的提议好是好,就是我八旗吃皇粮,开正门,私下参与长江水运买卖怕是不妥。”
一个班子两套牌子的道理,巴布尔懂,挂羊头卖狗肉,让朝廷挑不出理来。
也的确可行。
但他对合伙做生意还是有疑虑。
毕竟他之前一直在京中任职副都统,家中虽有产业但都由包衣打理,自身从来没有插手过买卖,加之他这个荆州将军乃是封疆大吏,就这么换个法子“与民争利”,道德上有点难以接受。
“将军,咱们荆州八旗上上下下两万多人,不能光靠朝廷拨付,还是要自我发展,一昧依赖朝廷的话,遇上个急事拿不出钱来也急人的很。再说,这件事不仅能减轻朝廷负担,也能让旗民从中得实惠,何乐而不为呢”
王五有必要指出他的提议是为整个荆州驻防八旗着想,而不是单纯为了捞钱。
进一步指出两万驻防旗兵虽然入住满城,但衣食住行只是给予了最低保障,相比燕京要差得许多。
想要让旗兵们安心在荆州扎根,将荆州当成他们以后的故乡,就势必要改善他们的生活环境。
换言之,要提高他们的收入。
好比在燕京工资一年三万块,到了荆州后工资变成两万五,但各种福利补贴综合起来总体收入达到一年十万,你说这旗民的心还念着燕京么
巴布尔当然明白,说不动心是假的,但尚有顾虑,迟疑片刻后道:“若是依了额驸,势必要遣旗员参与其中,如此一来旗员从中得了好处,哪里还有心思理会旗务,平日操演训练谁又肯来”
竟是担心开了这个“经商”口子后,八旗战斗力为严重削弱。
这也是事实。
今天你派去参与水运的旗员发了财,肯定有更多旗员眼红,怎么办
最后只能是将这财源拿出来作为全体驻防八旗的福利。
水运这个口子一开,以后肯定还有更多的口子要开。
谁会嫌钱少
大不了再弄几个行会,多挂几套牌子。
如此一来,驻防八旗上下人人热衷做生意挣钱,谁替朝廷控扼长江,监督湖广。
真有战事,谁还愿意上阵杀敌。
王五心想你们有个屁的战斗力,要不是担心清廷把湖广的重兵全压到他这来,早把你们这两万人点了天灯了。
也觉巴布尔似乎想的太远,这水运八字还没一撇,就想到旗员全体下海的前景,倒有点杞人忧天了。
“将军错了。”
“噢”
“人若无恒产,便无恒心。人若有恒产,自有恒心。有恒心,便有毅力。有毅力,自是人人争先恐后,不愿落他人之后。”
这话什么意思呢。
就是荆州八旗现在这光景,迟早是个坐吃山空的局面,到那时不但没钱自备装备,也没钱养马,怕是旗丁更不愿意替朝廷卖命了。
反而有了稳定财源,有了高收入,遇事旗丁才会奋不顾身。
因为,这关系到他们自身。
巴布尔听后沉思半响,终是问到关键的:“这水运利润如何个分法”
王五不加思索:“当然是将军陆,我肆了。”
“不妥。”
巴布尔立即摇头,“主意是额驸的,怎么也得五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