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凝云僵了一瞬便扶额一笑,道:“还请姐姐这几日帮我拦着她些,我实在不想听她的那些装可怜的话。”
“怎么?你还想躲着她不成?云儿,换我是你,早教她怎么做人了,还留她到现在?”李弄玉一阵嗤笑。
杜凝云闻言只柔柔的笑了一笑,肉乎乎的小脸儿在一笑之下瞧着越发的绵软,看的李弄玉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无奈的叹道:
“可真是服了你了。罢了,有我在,她再敢来寻你晦气,自然有我收拾她。可你终究要家去,我总不能随你回去。即便有姑母在家里护着你,可日后你嫁人了呢?你这样的性子,到那里不被人欺负?”李弄玉摇头叹息不止。
杜凝云闻言顿时愣住,一时却也不知从何解释,便只接着笑一笑,便罢了。
惹得李弄玉越发无奈。
小云儿未免太废物。
而杜凝云却把目光又移到坐在轮椅上,脸上带着无措和恼怒的杜凝霞。看着看着,便托着腮帮子笑道:
“瞧着怪可怜的。”
“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可怜她倒不如可怜可怜我,好歹我心里是有你的。”李弄玉说着,也托起腮帮子,一向满脸嚣张的人蹙起了眉,一双微微上扬的凤眼此时也带着几分盈盈泪光:
“我不想嫁给他,我感觉的出来,他不是个好东西。而且他想娶我,不是因为喜欢我,只是觉得我有利用价值罢了。”
杜凝云眼眸低垂,终是叹道:“姐姐,你们总说我糊涂,可你们何尝不糊涂?如我等的门第,那里还谈什么情情爱爱…”
“得了吧。”李弄玉熟练的白了杜凝云一眼,冷声说:“你自己也小心些吧。你当初傻子一样为了秦钺闹来闹去,差点把自己婚事给闹腾没了。可你明年还是要嫁到戚家去,若是戚蔺介意你和秦钺的这段旧事,明年有你的苦头吃。”
杜凝云听了这话,水灵灵的杏眼心虚的忽闪起来。
因为爱上另一个人所以哭着闹着要退婚,还差点退成了,戚蔺也很不舒服吧。
杜凝云想着,双手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啜饮起来。
李弄玉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看着她,好半天才说:“你现在害怕,是不是晚了点?”
“我没害怕。”杜凝云一脸乖巧。
“没害怕?”李弄玉挑眉,那你倒是对着我的眼睛说这句话。
杜凝云却只用自己那水灵灵的杏眼四处乱瞟。
戚蔺好像没有介意的意思吧。
嗯。
是吧。
~~
“阿嚏!”镇北侯府中的戚某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但他轻轻擦了擦手,便继续冷眼看桌上摊开的密报。
图穷匕见。
他几次三番的动手,秦钺在他的强压之下,已经开始亮出底牌自保。
只是戚家和杜家等几家一样都是数百年的积淀,是秦天最为显赫的世家门阀之一。
秦钺的母妃虽然出身世家。
但展家说到底才兴起二十多年,与戚家等门第的积累相差太多。以至于戚蔺想折腾秦钺,秦钺每每气的想杀人,也查不出谁是幕后黑手。
但秦钺查不查得出是一回事,当今陛下的态度又是一回事。
戚蔺可以轻易的收拾了秦钺,但秦钺的上面还有当今圣上,这才是戚蔺谨慎的根本。
虽然秦天现今仍旧世家门阀世代尊贵,皇帝也敬让三分,可谁想跟天子硬碰硬去。
故而戚蔺做起对付秦钺的事,也是事事力求完美,誓将秦钺轰出京城才罢休。
至于原因,留自己夫人的旧情在京,留机会死灰复燃?
戚蔺表示:消失且永远不会再出现的情敌才是好情敌。
~~
再转回重阳伯府。
杜凝霞心中仍在惶惶,而蕙儿已经端了润肺的梨汁儿过来,到杜凝霞跟前小心翼翼的劝说道:
“姑娘,别气了,喝两口润一润吧。”
杜凝霞自己坐了半晌,心中的气早就在惶恐不安中散尽了,也想有一个台阶下,便一脸不情不愿的抿了几口。
方才的事也算揭过。
远远的。
杜凝云和李弄玉看见这一幕,李弄玉不屑的撇撇嘴,而杜凝云却冷笑道:
“想来是这些日子的不顺也实在磨了她的性子。若是当初,她那里肯喝,连碗一起砸蕙儿脸上还差不多。”
李弄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连连笑道:“听你这样说,原先的她比你厉害多了。真真是,你才是忠意伯府最金尊玉贵的,怎的脾气还没她的大。”
杜凝云闻言,略略的思索一番,才笑道:“她自然是有脾气的,你忘了三年前她被捧成了什么样了么?”
“我当然记得,‘瑶池神女下凡尘’说的可不就是她么。不过是一张脸生的出众些,会写几首酸诗,就不凡了。哼!就她那样的,我一个能打她十个。”李弄玉说着,有些心虚的扁扁嘴。
杜凝云哑然,好一会儿才搂着李弄玉哭笑不得的说道:“是是是。我的弄玉姐姐最是厉害,无论是刀枪剑戟还是斧钺钩叉,到了姐姐手里,姐姐都能舞的虎虎生风!实在是女中豪杰。”
“那是自然。”
“所以姐姐,这话在妹妹跟前说说也就是了,在别人那里还是算了吧。”
“那当然。”李弄玉神采奕奕的答应。
次日。
离寿宴开始还有七天。
因此次寿宴是大办,惊动了太多的人,重阳伯府不得不选择连宴数日。期间因来客身份不凡,重阳伯府不想堕了脸面,故而在宴席上精心设计,虽然称不上极尽奢华,也尽显大家底蕴。
大夫人等人因时间有限,苦忙着筹备,无暇顾及她们这些小辈。
府里的小辈就都清闲起来,三五成群的寻地方玩耍,只要不碍事,完全没人理会。
李弄玉难得没人约束,今日练剑给杜凝云看,明日耍枪给杜凝云瞧。
李弄玉剑法和枪法都耍的很漂亮,一袭白衣在铺着青石板的练武场上如白鸽一样翩飞,一招一式都养眼的紧。
只是杜凝云越看越觉得无趣,看了两日,便开始托着腮帮子慢悠悠的打起来哈欠。
夏日漫长。
看惯了戚蔺的劲腰长腿,霸气侧漏杀气腾腾的刀法,再看李弄玉这小身板和力求飘然美感的剑法。到真让人觉得无趣。
想戚蔺一刀劈落,地上便留下骇人的刀痕,两侧的落叶似吓丢了魂一样拼命窜逃。
那里像李弄玉这般,一招一式美则美矣,却终究少了震撼的感觉。大概便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吧。
杜凝云想着,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恰好李弄玉收剑回头,见杜凝云昏昏欲睡的,忍不住走上前伸手在杜凝云脸上捏了捏,嘟囔道:
“咱们两个文墨不通的,又不喜欢听曲儿,我才耍剑法给你看,你还没趣了。”
杜凝云嘟着腮帮子拍掉李弄玉捏了一下就接着捏二下、三下的手,忍不住也嘟囔道:“我的脸就那么好捏么?你捏了两次也跟着一见我就先捏一下。”
“也跟着?”李弄玉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目光也瞬间满是威胁,但声音里却带着几分哄诱的味道:
“小云儿,你告诉我,除了姐姐我,还有谁捏你的小脸了?”难道是……
李弄玉想到一个人,一时浑身杀意四射。
难道秦钺一边不依不饶的撩拨着小云儿,一边还想来娶她?
狗贼!
小云儿的脸她还没捏几次呢。
李弄玉想着,笑眯眯的补充道:“小云儿也可以不说,我去请教姑母也是可以的。”
杜凝云心中的小人突然僵住,好在嘴巴还稳得住,掰着手指头十分认真的说:
“除了姐姐,还有母亲和爹爹会捏我的脸,嗯,还有叔父,我很小的时候捏过,还有哥哥……”
李弄玉却没这么好糊弄,抓着杜凝云的肩膀,李弄玉目光如炬:
“坦白从宽哦。”
“噢,还有惜玉姐姐也捏过。”
“不算你我两家的人哦。”
“没了。”杜凝云笑的很乖巧。
虽然戚蔺不是入赘,但女婿也是半个杜家人,没毛病。
却不想李弄玉眼神危险的伸出双手捏住了自己的脸蛋,威胁道:“小云儿,你我还是了解的,想糊弄我可没这么轻易。”
“你就是找个理由想继续捏吧。”
“手感这么好,姐姐我捏几下,不行吗?”
“……”
捏归捏,别扑上来…
杜凝云心中的小人发出哀嚎,李弄玉,你要知道,虽然你瞧着细瘦,但你真的好重。
“你再不起来,我头发都散开了。”杜凝云两眼望天,发出无力的哀嚎。
杜凝云看变态的眼神让李弄玉顿时翻了个白眼,直接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说:
“你这是什么眼神。”
杜凝云:“……”
有些气,好想捏回来。
杜凝云果断放弃这个选择,只摇摇头,正色道:“姐姐,别闹了。”
李弄玉撇撇嘴,看着小大人一样的杜凝云顿感无趣,当即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远远的,打听了两天才打听到杜凝云和李弄玉在此处的杜凝霞却对着这一幕怔了半晌。
原先她也有这样一起嬉闹打闹着玩耍的闺中蜜友,只是老太太仙逝,这些蜜友便一个个离她而去。
几个月前虽然还留着几个知心好友,却也因杜凝云和她翻脸,离她而去。
时至今日,她竟孤身一人,连个说知心话都朋友都没了。
杜凝霞想着,忍不住用力抓住了轮椅的把手,长长的指甲在木质的把手上留下浅浅的指痕。
但又见杜凝云似是恼了,要走,李弄玉也跟着她走。
杜凝霞顾不上自哀自泣,就赶忙催蕙儿推轮椅过去,还赶忙出声喊道:
“云儿,云儿。”
杜凝云听见这声音,眼皮子就是一跳,忍不住向李弄玉说道:
“我们来时也没知会什么人,这个地方也就偏,她怎么寻过来的?”
“定是有人悄悄告诉了她,亏我还下令不许人告诉她我们在那里,还是有人不听话,回去我就好好的罚她们去。”
李弄玉说着,便想拉着杜凝云回头,狠狠的嘲讽杜凝霞,让她再不敢跟来。
却不想杜凝云完全不想理后面的杜凝霞,还说:
“理她作甚?咱们玩咱们的去,你昨个不是说想投壶吗?现在就去吧。”
“先骂她一顿出出气再去。”李弄玉想起杜凝霞往日的所作所为就恼的厉害,那里肯放过她。
杜凝云见此,只能随着李弄玉一同回返过去,听杜凝霞说:
“云儿,云儿。”杜凝霞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一副天都塌了的样子。
“云儿,你救救我,你帮帮我,除了你没人会救我,没人能帮我了。你要就我,你要帮我!”杜凝霞哭的梨花带雨。
杜凝云听见这话就想讽刺回去,但李弄玉直接就冷笑道:
“当姐姐不帮着妹妹还在妹妹跟前哭哭啼啼的要妹妹帮,你倒是说得出来这等话。杜凝霞,你是真半点脸都不肯给自己留。”
杜凝霞闻言哭的越发厉害,一面哭一面伸手去扯杜凝云的衣袖,哭诉道:“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
“知道我们不喜欢你你还来吗?杜凝霞,我原以为你会给自己留几分体面。”杜凝云同样神色漠然,声音冰冷。
只是旁边的李弄玉说话更刻薄,更不客气,直接就说:
“既然知道你还跑过来,恶心谁呢?原先做事的时候什么都不想,如今落魄了就委屈起来,云儿合该被你利用不成?”
杜凝霞被李弄玉的话弄的如鲠在喉。
但李弄玉的身份摆着,她如今式微,也不敢明着怼回去,只好一句话不说,只拉着杜凝云的衣袖,柔柔弱弱的啼哭起来。
这娇怯悲泣声似带着无尽的哀愁,让人一听便软了心肠。
只可惜杜凝云如今见了杜凝霞就觉得厌烦。
而李弄玉讨厌一个人就厌极,随便杜凝霞哭的再怎么肝肠寸断,也激不起她半点同理心。
准确说,李弄玉不仅不觉得杜凝霞可怜,甚至还觉得杜凝霞装模作样,吵的人心烦,想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