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担心星际盗猎者寻着爆炸声追过来,程思空便带着他们回到了iafa基地,他听闻方宇的死与阿尔托·兰贺有关,便再也顾不上其他,一下车,便抓着舒云归匆匆去了办公室。
剩下老陈和唐越自己在院子中闲逛。
唐越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一直抱着电脑坐在小凉亭中监视着那帮星际盗猎者的行踪,老陈倒是无所事事,一直站在小花园中仰头看着那株郁郁葱葱的绿藤。
忽然,腿边蹿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定睛一看竟是个小孩子,他用力推开老陈钻进小花园中去,提起水壶颤颤巍巍地开始浇水。
身后蒋如舟推着舒同泽的轮椅,远远追着他喊:「够了够了!今天早上出门前浇过水的!」
老陈便看见那个小孩子又跑了回去,他跑得快,蒋如舟只能去追他,只是这样一来,舒同泽就没人管了。
舒同泽是个倔强的老头,电动智能轮椅不肯用,只肯用最原始那种手推的,他自己转着轮子慢慢靠近小花园,想去够地上的水壶。
老陈帮他捡了起来,舒同泽也不进去,只是将水随意地浇在花园最外围。
「隔这么远浇水,不怕绿藤吸收不到水分吗?」
老陈背着手站在舒同泽身边,沉声发问。
「是根来寻水,不是水来寻根。」
舒同泽将水壶放下了,花园边上长了几根杂草,细细一看,原来是绿藤的分支。
老陈低头看着从土壤中冒出的尖芽,道:「你看,水源离得远了,就会催生分支,这些分支可是会影响本体生长的。」
舒同泽倒并不在乎,他弯腰捏住嫩芽根茎,用力狠狠拔了,根须带着泥土拔地而起,在他手中看着可怜极了。
「看见了不该冒出来的东西就该及时铲除,这样就不会连成片了,若是该除的东西不除,聚成了祸患,那才真的有害本体。」
舒同泽握着那株嫩芽,单手转动着轮椅,慢慢消失在小花园尽头。
老陈并未看他,而是依然抬头看向绿藤,轻声道:「谁说不是呢?」
在他视线尽头,iafa基地大楼顶层,会长办公室中。
程思空一把将办公桌上的东西掀翻在地,程靖吓了一跳,又不好说他什么,只能自己弯腰去捡,舒云归连忙也蹲了下来帮她一起捡。
在程思空看不见的地方,程靖朝舒云归投去询问的目光,舒云归抿着唇摇摇头,示意程靖没事。
「我千想万想!连自家人都想到了!却没想到他阿尔托·兰贺身上去!」
程思空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按着额角,胸膛剧烈起伏着:「那个时候他和他的盗猎舰队已经被翱翔者编队赶到星域外面去了!我从来……从来没想过竟是他怀恨杀人……」
「因为他们给方宇下了诱导剂,让你误以为方宇真的是恶变,注意力便被吸引到闻风游戏和修道院那边去了,怎么也不会想到是星际盗猎者在背后暗下杀手!」
舒云归将捡起来的文件放回桌上,思忖道:「阿尔托·兰贺以合作为由驱使那些权贵多次出面去拉拢你和方宇,这样出事之后,你自然第一个就会往那些联盟权贵身上想。」
「他将这一切推给闻风游戏,权贵们都是被闻风游戏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相互袒护谁也不肯说出实情,联盟双盾被铲除,闻风游戏的所有参与者都是受益人。」
「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翱翔者编队在你和方宇的带领下刚正不阿,使星际盗猎者屡屡碰壁、几乎溃不成军,多少指望着星际盗猎者做不法生意的权贵只怕都恨得牙痒痒。」
舒云归眼睛转动着,问:「不过……要论权贵……这群人加起来也比不上三河集
团资产雄厚,只是我还不知道,三河集团现在的实际控制人到底是谁?」
此言一出,程思空和程靖的脸色都发生了变化,他两相看一眼,程靖眼中噙着泪花,微微撇过头去不说话。
舒云归看他两这个样子,忍不住张了张嘴,尴尬地问:「该不会……不会是你们西塔蒙斯家族……吧?」
「只是其一。」
程思空颓然坐倒在转椅上,解释道:「三河集团并不是单独属于哪一家的,你也知道,它的前身是三河矿业,但这个公司名字存在时间极短,因为霍普星域浅表层矿脉很快就采掘一空了。」
「是,我记得你说过,然后呢?」
「这个三河矿业公司确实是我们西塔蒙斯家的先辈创立的,后来矿脉采掘一空,公司便不得转型做其他行业,这些年逐渐有很多公司和家族参与进来,直到最后,连联盟政府也出资占了股份。」
「三河集团发展到现在,各类大小股东少说有近千人,星域中所有你叫得出名号的家族,基本都有一席之地,那些占比较小的就不提了,其中最大的一共十二家,是星域中最大的十二家权贵家族。」
「这十二个家族的家主对三河矿业拥有绝对主导权,每次股东会议也只有他们十二人参加,其余小股东只参与投资与分红,是没有投票权和决策权的,久而久之,集团内部管着十二家叫做「十二智脑团」。」
「智脑团?」舒云归摸了摸下巴,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你祖父西塔蒙斯·冯也是智脑团十二人之一吧?」
程思空没有做声,只是阖眼重重点了点头。
「那么……无论你祖父知不知道阿尔托·兰贺借诱导剂杀害方宇的事,至少三河集团托星际盗猎者去修道院废墟中窃取诱导剂这件事,肯定是经过他点头的。」
办公室中一阵沉默,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程靖一个人靠在墙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听阿尔托·兰贺说,三河矿业迟迟没有向他们兑现一万吨蓝晶矿的先期报酬,也没有开放巨狮一号外的航道,他这才闹出此次恶变体袭击飞行学院的事情。」
「一是想替三河集团给我一点震慑,二是要提醒三河集团,诱导剂在他们手上,如果不兑现承诺的话,恶变体袭击事件还会继续上演,接下来袭击的就可能是三河集团公司总部了。」
程思空深吸一口气,道:「他们就是趁着虫族袭击刚刚过去,联盟军队尚未恢复建制,想要趁火打劫。」
「可我不明白,若说报酬是钱、是蓝晶矿或者其他任何东西我都可以理解,为什么还有航道?三河集团难道还能控制联盟政府和军事指挥部吗?」
舒云归忽然站直身体,问:「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为什么是巨狮一号虫洞外的航道?巨狮一号虫洞地处星域边缘,他们又没有空间跳跃技术,要一条几乎毫无作用的航道做什么?」
「也许是还惦记着从巨狮一号虫洞来回的空间跳跃船,虽然曙光号损毁了,但总有修好的一天,只要联盟没有放弃蝾螈星矿场,就总有运蓝晶矿回来的那一天,他占领了航道,打劫起来就更方便了。」
听程思空这样解释,舒云归却还是隐隐觉得不对。
「不对……不对……」
「我虽然与阿尔托·兰贺接触甚少,但他给我的感觉是个急功近利的人,他才拿到诱导剂没多久,就急着想要三河集团兑现承诺,又怎么会有耐心去谋划不知道哪一年才能看到利益的事呢?」
「曙光号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修好,星际盗猎者的权力更迭又很快,说不好他哪天就被后来居上者干掉了,以阿尔托·兰贺的性格肯定不会为他人做嫁衣。」
程思空终于睁开眼,拧眉问:「你的意思是……」
「他之所以如此着急想要三河集团兑现承诺,很有可能是巨狮一号虫洞外航道上有什么东西正在强烈吸引着他,让他抓心挠肝睡不着觉,不惜惹出这么大的祸事,也要逼迫三河集团立刻给他开放航道。」
舒云归屈指抵着下颌,凝神思索:「会是什么东西呢……」
「不管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我都不可能让他如愿以偿!」
程思空咬牙切齿道:「三河集团有没有航道所有权我不知道,但我要让他们两边因为这条航道窝里斗。」
「你怎么打算的?」
「巨狮一号虫洞外航道不是离星流航备站比较近吗?之前你们反抗者编队和翱翔者编队的联合作战演习也推迟了,现在机甲也修好了,人也补齐了,正好用这个理由向联盟申请开展联合军演!」
「巨狮一号虫洞外还有曙光号事件留下的战舰残骸,估计无法申请到那片区域,不过没关系,你就申请在虫洞附近演习就行。」
「对!」
一直没说话的程靖突然道:「这是大战之后联盟第一次军演,民众们可都看着在,你记得多请些联盟高层去观看,最好持续个七八上十天,这样不等我们行动,星际盗猎者和三河集团的人自己就要打起来了!」
舒云归难以置信地看着程靖,道:「你们姐弟两这是一点没把三河集团当自己家产业啊?」
「杀人偿命,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程靖抬起眼,一向温柔的眼神中竟暗藏着凌厉的杀意。
「他们毁了我两个弟弟,是时候该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