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白糖摇头:,“你以为我没去外面打听过么?我在他这里做的所有东西都比市场价便宜了一半儿,他能回个本儿就不错了,三楼要改客房,拆拆卸卸就不说了,还要用很多木料打造家具,若按之前的优惠价他指定没得赚,他不想给我做也是在情在理,你要真为了这个去找他,可就有点欺负人了,帮人也不带这样帮的。”
沈习风深深看着她,忽而扬唇一笑:“你真的很好,心细善良,会替别人着想,我从未遇到过你这么好的姑娘家。”
夸的白糖都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天上掉馅饼的事谁不喜欢,可咱们是朋友,我总该顾及到你,你想想,你这回抓着机会使劲儿用他,叫他心里不痛快,以后万一又有事求他,他可还会帮你?总不能把人情走绝了,我不知道你们原先是什么关系,只觉得这回差不多了,我也不好一毛不拔的,该给他的给他就是。”
沈习风深深凝着她,不言语,眼底满是汹涌而出的情绪。
“这样,你找个空把他约出来,咱们重新商量一下先前定做那些桌椅屏风的价格,我可以在原有价格的基础上多给他一到两成。老实说,他这里质量真是不错,我可以给他加些钱,至少让他有的挣。”
“不用。”
“你确定?他可是你朋友。”白糖一言难尽地看他:“我很谢谢你对我的帮助,可我希望你做事能给自己留些余地,不要不管不顾的只为了帮我把身边人得罪了。”
这是她心里的真实想法,便说了出来,沈习风不知受了什么触动,突然疾步走上前一步,直直看着她说:“白糖……你真的很好,你若是没定婚该有多好。”
白糖听得愣住,哪能想到沈习风这么快就说到这个话题上,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一时间安静到极点。
沈习风看着她无措的模样,扯唇笑了笑,笑容涩然。这几日他想了很多。他是念过书,受过礼法教育的读书人,心里很清楚姑娘家定了婚意味着什么,那日从第一楼离开后,他便下定了决心再也不来见她。头一天,他满心都是苦涩,强制自己不要想她,可那晚上他一夜没睡,满脑子都是她。
到了第二天,思念的情绪更甚,明明只是隔了一夜没见,却像是隔了一岁光阴,终于忍不住在下午时偷偷过来瞧了她一回。
后来,他每天都是过得浑浑噩噩,茶饭不思,书看不进,无心学业,每天所思所想都是白糖,心脏像缺了一角似的,成日坐立不安,只盼着早日到了桌椅交货那一天,好能有个正大光明的由头和她见面。
从第一楼走的那天,他知道,绝不该再对白糖抱有倾慕的想法,他信誓旦旦决定不再见白糖。现在想想当初的决心是多么可笑,他每天只想着来见她,哪怕不说话,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
眼下真的见了白糖,看着女孩明媚的笑容,他仿佛一下子豁然开朗,连日来闷在心中的苦楚烟消云散。他想通这便是喜欢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就是会丢了自己的心,会不由自主的付出能付出的所有,像是飞蛾扑火一般奋不顾身。
白糖方才说了,为了帮她,他不惜把身边的人得罪光。他便是这样的人,喜欢一个人便会掏心掏肺,可以不管不顾的动用所有的能力和人脉对她好,丝毫不顾及代价。也许这么做有点傻里傻气,可他就是愿意,无怨无悔。
白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抿唇说:“……你既提到这件事儿,我也有话对你说,你跟我来。”
她打定主意把话说清楚,见杂货铺里不方便,便示意沈习风出门。
两人来到巷子尽头的一棵槐树下,站定后,白糖笑了笑:“我定婚的事,那日你听祁哥儿说了。”
沈习风点了点头,不抱什么希望地说:“这么说,你真的定了婚。”
他眼里像裹了雾一般,有些温和,又有些憔悴和什么情绪交织的东西,看了让人怪不忍的。
白糖就如实说:“说来也有些荒谬,我们两家没正式下定,可我与他口头做了约定,三年之后他若中了状元,我便嫁给他,自从有了约定,他便一直为此努力着。而我也是个一诺千金的人,这三年我会一直等他。”
沈习风低头看着脚面:“怪不得,你会同我说不着急嫁人的话,原来早已有等待的人。”
白糖脸上的笑意暗了一下,走到花坛边靠坐了:“沈习风,你给我说句实话,你这么全力帮我,是不是因为……”
“不是你想的那样。”沈习风无声地自嘲一笑,解释说:“我心中对你有好感,却是在拿你当了朋友之后,即使心里对你没那些好感,我们可是朋友,我也会这样帮你,所以你不用想太多。”
说着,他眯起眼:“你不会因为今日知道了我的心思,就不肯接受我的那些帮扶了?”
白糖摇摇头,心里说不出是难过还是歉意:“帮都帮了,再说不接受就太矫情了,可我还是那句话,你以后但凡能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都会不遗余力。”
沈习风看着她,嘴角翘起,眸光温柔如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留恋:“那就好,以前我总想为你做些什么,以后也是。你放心,我不是拿得起放不下那种人,你怕是不了解我有多洒脱,做不成夫妻,做朋友同样很好。”
心里却是在叹息,这样好的姑娘叫他怎能轻易忘记。
“你别这样,我真的受不起你那些好。”白糖垂下眼睫,惭愧地说:“从前你并不清楚我定婚的事,所做的都是发乎于情,可现在……我很抱歉,我今日想和你说的便是,请你以后别再对我这样好,你说做朋友,我们就只能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你的那些好我真的受不起,也许换了旁人会很开心,可对我来说,你对我每多一分好我便多一份愧疚。”
“说什么抱歉,难道你往后不和我做君子之交了?”沈习风又换上了平日里那副招牌爽朗的微笑,带着点调侃的语气:“我刚才不是说了,我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我自问样貌堂堂,举止温文尔雅,哪里还愁找不到姑娘当媳妇儿,
你定了亲我有些难过,可这几天已经缓过来了,你是有归属之人,我可不会缠着你,婚配嫁娶,这事儿强求不来,只能说我们没缘分,可你总不能因为这样连朋友都不和我做了?朋友的缘分总还是有的吧?”
他虽然每句话都带着微笑,可白糖却总觉得这些话里都透着说不出的哀伤。听的心里闷闷的,不是滋味儿。
“好了,别哭丧着脸。”沈习风强忍着心口的酸涩,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刘海,很快将手拿开:“我可是个有始有终的人,第一楼还没开业,难不成我先前帮了你那么多,连个开业饭都吃不到嘴?我是满心惦记你那两位大厨的手艺。”
白糖听得绷不住咧嘴笑,可笑容又有些苦涩:“你……真的没事儿?”
“骗你做什么,我像是为情所困的人?”沈习风洒脱的挥挥胳膊,广袖飞扬,俊容迎着阳光,满是少年朝气。
沈习风淡淡一笑:“不早了,也说了这么久,你如今是定了婚的人,我不好与你私下交谈太久,总该忌讳着些,你早些回吧,马老板那边我就不去找他了,我听你的,总要给自己留些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