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人往高处走。”白糖顺嘴应着,就站定在了要相看的宅院门口。
小伙计刚准备掏了钥匙去开门,不知余光看见什么,动作一顿,嘟哝出一句:“今个是怎么了,全都跑来看宅子。”
白糖一行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着旁边也走过来了几个人,纷纷也驻足停在宅子门前。
在这些人里,居然还夹杂着两张熟悉的面孔。白糖眼眉一挑。陈荷花和方书明。
她也只是惊讶了一瞬,便淡定下来。这对小夫妻身旁站着一个小伙计,看打扮应该是带他们来看宅子的牙行伙计。
另两人看着面生,一个三十多岁的妇道人家,从穿着看像是周边村落里的,兴许是他们家的亲戚,另一妇人则是穿着考究的襦裙,头上佩戴着插环,看起来有四十多岁,她挽着陈荷花的胳膊,应该是陈家那边的亲戚。
这几人也看见了白糖一行人,别人就先不说了,方书明夫妇就像是惊掉了眼珠子一样,大惊小怪地瞪着白糖。
“荷花,怎么了?这几个人你认识?”挽着陈荷花那年长妇人问。
“二姑,这两人就是白家父女。”陈荷花蹙眉看着白糖,咬牙气恼地说:“怎的他俩也来这儿,难不成是看房,可是,这边的房子,他们如何能买得起?”
这妇人是方青的妹妹,与方家走动的亲近,故而早就听闻过白家,立时沉下脸:“真是晦气!她家不是普通的农户人家吗?怎么到这来看房?”说着,她便开始数落身侧那牙行的小哥儿:“你们牙行现在办事儿也是越来越没成算了,也不看看什么样的人,就往这边带,这边的房子是他们那些泥腿子能买得起的么?”她这话就是说故意说给白家一行人听的。
白礼转过身去,只当眼不见心不烦,白糖则是敛下眼皮,暗自在心中寻思着什么,也不搭理那边。
那小伙计登时面色尴尬,挠了挠脑袋:“抱歉,夫人,我们牙行是有规矩的,客人提出看房,我们便要带客人前来相看,不分什么身份。”
“这么说还是你们有理了?既这样,那你们便慢慢带着他家相看,我们一家不看了,荷花,明哥儿,咱们走!”说着便要带着陈荷花和方书明离开。
急的那小哥儿连忙抓耳挠腮,跑上前挡住他们:“别别别……夫人,您消消火,咱们慢慢商议,前头可是说好的要来看这间院子,眼下都到了门口,怎么能不进去看看?万一就入了夫人的眼,就此定下也说不好,这宅子来看的人多,足以证明它的价值,您可千万别为了一点不值得的小事,而错过了这么好一处房产。”
这话刚落下,不远处便响起少女的声音:“小哥儿,说了半天了,我和我爹还没瞧见里面是什么样呢,咱们进院子瞧瞧去。”
“好嘞,好嘞,这就给您开门。”小伙计急忙掏出钥匙串去门边。
方青的妹妹名叫方瑶,家也在这县城中,丈夫是一介商人,家境殷实,她擅长买屋置地,手里握有不少产业。
陈荷花夫妇俩要来看房,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方瑶,便把这方瑶叫来一起参谋。方瑶本就说的是吓唬伙计的话,他们一家今个过来就是来看房的,眼下瞧见方家的死对头也来看房,还甚是中意这宅子,怎能就此放手?一听白糖要进去看房,她顿时急了。
立刻走上前几步,拦住准备开门的小伙计,“慢着,你难道不知道先来后到吗?他们来的晚,就应该在我们后头看房!”说着,扭头朝身后的小伙计打个些过来开门!”
那小伙计会意,连忙走上前用钥匙开了门:“夫人,您请。”
负责接待白糖一行人的小伙计,一时间犯了难,站在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苦哈哈地看着白糖:“这……您……还看吗?”
“看,怎么不看。不要紧,他们要去就让他们去,咱们在后头看就是,早一步晚一步又有什么区别,买到手才是正经的。”白糖并不争一时之气,淡淡地说。
那方瑶冷哼一声,大步跨进院内,陈荷花紧跟在她后面,走在最后的方书明却是狠狠瞪了白糖一眼,有意停顿在她身边,嘲讽道:“一个人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想要的太多,能得到的太少,也不看看你家是什么条件,这地方根本就不是你们该来的,何必在这丢人现眼?”
这人也真是好厚的脸皮,居然就有脸在她面前说三道四了。
白糖嗤笑了一声:“我来看房与你有何相干,这房子眼下没买主,谁都能看得,谁用得着你在这唧唧歪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一个女子,动辄口出秽语,简直是不堪入耳!”方书明哪能想到她如此牙尖嘴利,气得浑身颤抖。这话不过是来羞辱白糖的。
“哦,是吗……”白糖淡淡道:“你不过是个末等秀才,还真当自己当官了,还不让人看房了!”
往日里她还顾及着有苏凤祁的同窗在,不会把话说得太难听,以免损了自己的形象和苏凤祁的形象,可今日左右无人,她也没必要对方书明客气。
“你……”方书明气得脸红脖子粗,若不是怕有辱文人的斯文,他都想扬起手给她一耳光。他双眸阴沉地死瞪着白糖:“末等秀才那也是秀才,容不得你这个农妇在这指摘我?凭你的身份去做妾做小,都没人要!”丢下这话,他恨恨地一甩袖大步走进院子。
他如今是把白家当成死仇看待,全然不顾白礼和白义就在身边,便当着他的面儿羞辱白糖。
白礼毕竟是当爹的,听了这些话险些没给气个半死,浑身都在颤抖:“这方书明竟成了个搬弄口舌的……亏他还是个读书人……”
白糖倒是镇定,反过来安慰白礼:“爹,别和他一般见识,咱们来可是看房来的,搭理这些人做什么,他不过就是在省城里吃了大亏,心里的怒火无处发罢了,与这种可怜之人计较什么?”
两家人一前一后进了宅院,谁都没发现,不远处的胡同口,站着一个面容黝黑却五官端正,气质正派的男子。牙行掌柜恭恭敬敬地侧立在他身侧。
那人瞧见这一幕,就沉着脸道:“乳臭未干的小子,竟也在我的地方乱吠!”
“苏管家莫要动怒,这宅子自从您交代本店代为售卖起,每日都来好几拨看房的客人,这些人中素质参差不齐,像这小子这般大放厥词的也不是没有,您放心,这种人,我只管多卖他几个钱,狠宰他一笔便是。”
苏仲却是不赞同地摇头:“若和这种人做了邻居,恐会影响我家少爷,这宅院,不能卖给他家!”掌柜的意识到这苏管事动了怒,赶忙凛声说:“是是是,既然您吩咐下来,这宅子我一定交代下去,不卖给这姓方的一家。”
掌柜的虽不知道这苏管事背后是什么人,但能一口气买下整条胡同的人,别说这县中了,就是放在城里也是屈指可数。且苏管事言谈之中带有凌然的气度,掌柜的看人老辣,自然知道他背后之人惹不起,是以,对上他也是恭恭敬敬,不敢造次。
掌柜又小心翼翼地请示道:“那位小姑娘呢,我看他们对这房子也很有兴致,若是她们备足了银钱,不若就卖给他们?”
苏仲蹙了蹙眉,一时之间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