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糖哪能真着歇着,忙笑笑说:“那怎么成,我们几个这回来州府,最大的事儿就是给祁哥儿看榜,大伯,你们先下楼等着,我们马上就到。”
白义点点头,“也好。”
便和白礼等人先下楼去,不多会,白糖和巧云两人也收拾利索,抱着小团子下了楼,几人匆匆吃过早饭便往府学走去。
穿过府学胡同,面前是一片宽阔的广场,府学便坐落在广场的尽头,只外头的围墙就有数百米,里头涵盖了贡院、衡鉴院以及院里头又分学生们住宿、用饭之处,及授课的博学楼等。
从外头看,高低不一的大殿鳞次节比,错落有致,住在这里的举子们,都是半只脚踏入仕途的,因此也显得这府学很有一种宏伟白严,常人难以高攀的味道。
白糖等人赶到广场时,广场上已是稀稀拉拉的来了些人,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人越来越多。
这些人多是来给自己家儿孙看榜来的,有农户,有商贾,有读书人,更有官老爷,这些平时难有交集的人们在这一刻却都只是焦灼等待的家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议论。
辰时一到,府学内响起了钟声,不多会儿,大门打开,一群学子从里头涌了出来。今个放榜,学子们出来的也比往日里早,一个个到了广场上便左顾右盼,寻找着自己的家人。
白糖几人也在人群里寻找着苏凤祁的身影。突然,她余光里瞥见了一道鲜红的身影,那人衣裳颜色实在是太过鲜艳,以至于周边的人很难不注意到。那人背对着,身影看起来却有几分莫名的眼熟,白糖正疑惑着,忽然听到一声呼唤声响起。
“书明,这边!”那红衣人听闻后,登时回过身,朝喊话之人走去。
这下,白家人都是看清了他的脸,竟然是方书明。他急匆匆朝着方青一家三口跑去,面带着志得意满的笑意。
在方家人不远处,停着一架装饰华贵的马车,看起来排场很大。白糖注意到,在方青一家三口身侧,还站着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白糖猜想这个应该是陈荷花的父亲,看起来有些窝囊,只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长衫便来了,站在方家三口旁边,活像个赶马车的车夫。
白钱氏见状,就撇了撇嘴:“这家人做事也太高调了,昨个才吃了瘪,今个就全忘了,不就张个榜,你瞧他穿的,一身红装,连发带都是红的,还有他那方青和方马氏,一个穿紫色,一个穿黄色,还都是崭新的,一看就是新买来的衣裳,这哪是来看榜的,跟娶亲也差不多了。”
白义白礼几人听见了,都纷纷往那头看。方书明似乎感觉到了白家人的视线,猛回头看过来。他立时抬起下巴,露出一副傲慢的神色,尤其是看向白糖时,眼眸微眯,流露出压不住的浓烈愤恨。
白义等人都不是喜欢惹事儿的人,也不与方书明计较,都收回了目光。
白糖微微蹙起眉,心里疑窦丛生,低喃:“看方书明一副张狂的样子,难不成他中榜了?”
正常情况来说,方家人该是像她三堂叔和三堂婶一样,满心里挂怀着放榜后有没有中榜,而不是把注意力放在买新衣裳上,她是知道,哪怕起先计划的有多好,真到了临近张榜,当家长的说是茶饭不思也不为过,根本没有那份心思关注别的。
可方家那几口人看起来面色轻松,个个眼角眉梢都透着喜色,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那头方书明和陈荷花说道:“要我说,这请客吃饭就免了,自家人小聚一场就是。”
“那怎么行?你中秀才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儿,就是我爹娘这边说得通,爷奶也不会答应,他们指定要为你大办一场……”陈荷花说话间眉飞色舞,她似是有意将声音拔高说给白糖听,说完了,还以余光得意的瞥一瞥她。
白糖心里就更纳闷。
白柳氏也听见了,惆怅地叹息声:“他家人又穿红戴绿,又说是要请客,那保不齐是真中了,哎,还不知祁哥儿什么情况。”
“非也非也,她家如此穿,无非是想讨个好彩头,若他家儿子中了榜,一家四口光鲜亮丽的返回家乡,岂不是风风光光?”一个考生的兄长听了白柳氏的话,顺口搭了茬。
这人也来得早,刚才一直和白义兄弟在攀谈,他性格外向,能言善谈,不一会儿几人都是熟稔了。
白柳氏一愣:“可他们方才已在商量着回乡后宴请宾客了。”
那人就扯唇说道:“可别给他们唬了,你们有所不知,这科举考试可都是糊名誊写制,他一介小小的童子,怎有能耐舞弊,眼下大家都不知结果,谁都是在焦心等着,你看那边那位穿着官服的老爷,还有那边那几个,他们可都是当地的大官,连他们都是老老实实在等待,这一家人怎可能提前预知?”
白柳氏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还未及说什么,就听着那头方书明一声不屑的冷哼,吐出四个字回敬那人:“井底之蛙。”
那男子脸上顿时一阵难堪,只是,他也不是多事之人,再加上白柳氏朝他摇了摇头,他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甩袖走到另一边,继续和白义等人说话。
没想到没看到苏凤祁,白糖居然看到了沈习风,沈习风也看到了白糖,开心的朝白糖这边走了过来:“白糖,你们怎么也来了?”
白柳氏和白钱氏愣了愣,没想到居然能在这看到沈习风,白糖笑着说道:“今儿个我们来给祁哥儿看榜的,没想到你也在?”
沈习风笑了笑,说道:“我还得去找我娘,等回去以后我在上门拜访!”
白义和白礼点点头,这时沈习风的娘沈林氏和他的兄长沈端也走了过来。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此时在异地见到了同乡人,还是很亲切的。
不多会儿,沈习风看到她娘和兄长,也分外开心:“娘,兄长你们来这么早?”
他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浮着一层黑眼圈,显然是昨夜根本没休息好。另两个学子也都是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想想也是,临近揭榜,家长焦心,考生本人思想负担就更大了,若今年考不中,来年还得备战再来,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沈林氏见他面容憔悴,急忙安慰他别太放在心上,沈习风只是苦笑一声,点了点头。谁都知道,这档口,但凡是参考的学子,谁都不可能真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大家都是提着一口气。
白家的人看到这样的状况,心理也莫名的紧张起来,也不敢说太多,倒是巧云,拉着沈习风到白糖身侧,低声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问出心里的疑惑:“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家怎可能提前预知结果?”
沈习风寻思道:“昨个阅卷结束,按说结果是能出来,不过今晌午才点榜,过午后才张榜,张榜前,所有考试的信息一律不可泄露,我看,兴许是昨个他家当众出了丑,今个就是故意扳回一些面子罢了。”
沈习风同来的那两个考生也点头说是:“朝廷规定今个午后放榜,那便是今个午后才出结果,他家怎会提前预知了?”
这两人正是那一日方书明预备送宣纸拉拢的那两人,他们本就对方书明没存什么好感,言语间便有些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