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帝,陈元方。
这个名头,陈天赐在术界纵横的时候,不止听说过一次。
有关元帝的传说有很多很多。
元帝的身份也很多很多。
在术界的传闻中,他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他是昔年的麻衣神相,他重现了麻衣陈家的荣光,他在地星大难之际,力挽狂澜,保住了地星人最后的血脉,他开创了新的玄门术界,他制定了玄门九脉的阶级体系,他对抗过传说中的“神”,他是陈义行的父亲,他后来不知所踪。
有人说元帝已经死了,有人却坚定的认为元帝还活着。
但是无论谁,无论好人坏人,无论强者弱者,每每提到元帝的时候,都不会有半分的不敬,不会有半点的不屑。
他就是术界所有人终生企及的高度。
而迄今为止,也从未有人说自己已经达到了昔年元帝的高度。
在从前,陈天赐听到这个人的种种传闻时,也会惊讶,也会感叹,却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吃惊过。
因为陈天赐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和元帝会有任何的关联。
可彩霞说,自己身上有元帝昔年留下的标记!
这又从何说起?!
陈天赐惊讶,不,是惊骇的看着彩霞,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彩霞再次表示了歉意,道:“不好意思,又让你惊到了。”
“不,不是,不对。”陈天赐有些语无伦次,道:“元帝在我的身上留下了标记?你,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或者说,你们是不是认错了人?我和元帝,没有半点瓜葛的。”
望月道:“没有错,就是你,你就是陈义晟。”
“陈义晟?”陈天赐再次愣了片刻,然后摇头苦笑,道:“你们果然是搞错了,我不是陈义晟,我是陈天赐。你们要找的人不是我……”
“我说了,没有错。”望月道:“你就是陈义晟,是我师叔祖陈弘德的孙子,是我师叔陈元成的儿子,是我师父的侄子,是我师弟陈义行的族弟。”
望月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便把目光移向了别处,仿佛说这几句话很累一样。
但这几句话给陈天赐造成的冲击,不啻于晴天霹雳!
陈天赐不知道陈弘德是谁,也不知道陈元成是谁,但是他知道陈义行:“我,我是陈义行的族弟?”
“是的。”彩霞温柔的笑着,说道:“你真的就是陈义晟,按照辈分,是我们的师弟。”
陈天赐万难接受这一点说法,当即摇头道:“我想你们一定是搞错了!陈义晟是陈义行的族弟,那他一定在天符隐界生活,可是我不是的,我是在永乐城长大的。”
彩霞道:“你应该是经历了很多次的转世了,可是最初的你,确实就是陈义晟,师父不会弄错,我们也不会弄错。”
陈天赐心中一凛,喃喃道:“转世?”他忽然想到:“自己就是十世修行不忘前生的人,可自己的记忆里,或者说在曾经与人魂共存的岁月里,人魂从未给自己提及过‘陈义晟’的事情。人魂说过‘鬼医’,说过‘丹王’,说过‘魔君’,说过很多往事,却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还有个前世,是麻衣陈家的人,是陈义行的族弟?如果自己真的有这样一重身份,人魂为什么从来都不说?”
念及此,陈天赐又摇了摇头,说:“我确实是十世修行,不忘前生的人,但是在我的记忆中,没有陈义晟的身份。所以你们所说的元帝在我身体上留下的标记,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彩霞道:“那标记就在你的魂念之中。”
陈天赐道:“魂念?”
彩霞回顾望月,道:“你帮他取出来吧?”
“嗯。”望月目光回转,盯着陈天赐,道:“不要动。”
陈天赐也不知道望月要干什么,只见他伸手朝着自己的眉心抓来,陈天赐下意识的就要动,但是望月眼中的眸子一转,陈天赐便觉浑身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禁锢住了,上下莫能动得分毫!
望月伸出两指,在陈天赐眉心点点划划,陈天赐也不知道他在弄什么玄虚,只觉得眉心奇痒无比,须臾之后,望月两指后引,陈天赐只觉得眉心处有股抽离感,就像是什么东西被望月从自己脑袋里拉扯了出来一样!
望月把手放了下来,掌中已然多了一样东西,冲着陈天赐说道:“你看。”
陈天赐浑身一轻,禁锢已然消失,只见望月手中拿着一尊铜镜,一面约摸八寸大小的古铜镜。
陈天赐骇然道:“这,这是从我的体内取出来的?”
“嗯。”望月只说了一个字,便不再说下去了。
彩霞说道:“这是我师父的东西,轩辕宝鉴,我师父当年因为它而修为大成,后来留给了我师弟陈义行,应该是师弟在不久前放入你体内的,这便是当初我师父所交待的,叫我们寻找到你的标记。”
陈天赐恍惚间想了起来,在皇宫的时候,在神使出现的时候,陈义行突然现身,曾经拍过自己,难道就是在那时候,陈义行把这所谓的轩辕宝鉴放入了自己体内?或者是在更早的时候,在天符隐界,陈义行和慕珏帮助自己提升修为,把这轩辕宝鉴暗暗放入了自己体内?
不管是什么时候放的,这东西确实在自己体内。
而望月、彩霞又说它就是昔年元帝留下来的标记,那么自己真的就是陈义晟?
陈天赐忽然间又想起来了许许多多从前难以琢磨明白的事情。
譬如,陈义行为什么一直对自己很好,在自己对他十分仇视的情况下,还要帮助自己,救自己,甚至救自己的家人,照顾自己的家人?
譬如,陈义行为什么和慕珏要提升自己的修为?又为什么会在神使出现的时候出现?
“不,不对。”陈天赐脑子里一片混乱,喃喃道:“一定是陈义行弄错了。我,我从前只是个凡人,是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凡人,是个刽子手,不,只是个还未真正成为刽子手的人,我,我怎么会是陈义晟呢,我……”
“你看。”彩霞说着,伸手在那轩辕宝鉴里一抓,轩辕宝鉴的镜面竟然如同水面一样被荡开了,彩霞伸手入内,片刻间又抓出来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副卷轴,一副陈天赐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卷轴——先天无极图!
“这……”震撼惊人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先天无极图已经被陈义行给拿走了,现如今又出现在了轩辕宝鉴中,而轩辕宝鉴就在自己体内!
既然如此,陈义行当初何必要把先天无极图给拿走?
这,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你们把我彻底给弄糊涂了。”陈天赐茫然道:“你们说的话,我半点也不相信。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一切都是浑浑噩噩的,我一直以为自己所有走过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可是你们这么一说,为什么我觉得我只是个棋子?每一步,都有人在操纵?不,一定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的!你们在骗我?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没有什么阴谋的。”彩霞道:“你自己的过往,不妨自己去看看吧。”说话间,彩霞把轩辕宝鉴朝着陈天赐一照,轻轻念道:“镜花水月,大梦初醒。”
陈天赐不及反应,只见那轩辕宝鉴里一道微弱的光芒曝射而下,刹那间,便有股极强的引力,朝他铺天盖地而来!
一阵天旋地转,陈天赐恍惚过来的时候,四周已经变幻了模样。
不是虚无地界,也不是望月营造出的空间,而是一个自己曾经去过的地方。
“这,这里是天符隐界?”陈天赐呆呆的看着,又不由自主的走了起来,场景一幕幕变换,他忽然走到了一处院子里,又进了屋子里,只见几个人围在一起,欢喜的说着话,内中有个年轻男子,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喜不自胜,又有个中年男子大声说道:“爹,给这小崽子起个名字吧?”
一个国字脸、三角眼的威严高大魁伟老者微微笑道:“还是让元方起吧。”
旁边走出个瘦瘦高高的儒雅男子,笑道:“元成一直都说自己虽然叫‘元成’,可是道行不成,德行不成,我看啊,他的儿子,不如也带个‘成’,不过父子名中不可同字,也不好同音,‘成’上加个‘日’,指日可成,其音同‘胜’,就叫做‘义晟’,怎么样?”
那威严老者点头说道:“晟,光明也,兴盛也,很好。”
“那就叫陈义晟!我陈弘德也有孙子啦,哈哈哈……”
一片欢笑声,陈天赐猛然间如醍醐灌顶,尘封的记忆顷刻之间被打开,许许多多的往事,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所有的事情,他都想了起来!
自己的堂伯父元帝,自己的父亲陈元成,自己的祖父陈弘德,自己的曾祖父陈汉生,自己的族兄陈义行……
一切的一切,他都想了起来!
(按:望月、彩霞、陈弘德、陈元成等人事迹,详见拙作《麻衣世家》,在此出现,不影响本书故事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