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最要紧的日子总算到了跟前,李昭烟看着翠月前前后后地忙着找衣裳,自己心里倒出奇的平静,大概这几天已经听他们唠叨了太多了,到现在就着急不起来。
苏楚陌在主院,李昭烟刚差人去问过一趟,说还有些事情要忙,晚些才能出门,届时会让人来传话。
“就这个吧。”看的有些眼花,李昭烟信手一指,示意翠月去拿挂在架子上的裙衫,“我瞧着就这颜色别致些,别的也就那样。”
“这个?”翠月往旁边挪了两步,手指着烟霞色的一套衣裳。
李昭烟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心思不知又跑去了哪里,刚选好的衣裳连看也没再看。
翠月左挑右选,见确实也是没什么比这件衣裳好看的了,于是伸手将衣裳从架子上取下来,又去挑合眼的首饰。
从头到尾李昭烟都局外人一般,好像这衣裳最后不是要穿在她身上,除去那随手一指之外,连别的表示都没有。
天香居外,两架华盖马车并道,原本的街道倒是足够容纳这两架马车经过,这些天的热闹里,路边却摆了许多小摊儿,连带着地方就不那么宽敞了。
“主子,咱们往边上让一让吧,对面不知是谁家的,没必要平白得罪了人。”车夫不知该不该让,微往后靠了靠,低声问马车里主人家的意思。
里头人话没出口先轻咳出声,小半晌后喘匀了气儿,气息中仍透着几分虚弱地道:“出门在外,多与人行方便,怎么这样的事情呢还要问我?”
话里没苛责的意思,车夫却打了个寒颤,忙赶着马车往一边儿让了让,方便另一架马车过去,口中说着:“奴才记着了,往后绝不敢再忘。”
另一位主人听见了这边避让的动静,差人出了看了之后没立刻便走,而是有手自帘子后探出,吹弹可破的肌肤衬着深色布帘,莫名便晃了人眼。
却不料下来的只是个丫鬟模样的人,梳着双环鬓,便是丫鬟,姿容身段也比寻常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更胜一筹。
“这位大人,我家主子想请您留个姓名,遇着这一趟也是缘分,若是还有缘再见,就交个朋友。”丫鬟款款到了马车前,朝着帘子里面说道。
“客气了,今儿日子特殊,快走吧,我平素不怎么出门,想来也没机会再见着了。”里头人虚弱地说着,语毕便没了声响。
丫鬟闻言语顿,只是这事情也确实不便强求,只欠了身子同马车施了半礼,“叨扰公子了。”
待马车行远,路边才有人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问道:“这位不知是哪家的,端看着那丫头都是这般气度,想必是大户人家,可怎会不曾听说过呢?”
“不好说,许是真正的豪门贵女本就不在人前露面,那都是养着母仪天下的,哪里能随随便便叫我们看见?”旁边的妇人脸上说不上来是艳羡还是什么,大抵每个女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小公主吧,渴求能被人那样珍而重之的对待。
这话却是在理,周围几个人听了都是赞同地点头,他们这些人虽说偶尔也见到官宦富贾人家的小姐夫人,可说到底那些都不是贵极的人。
直至已经到了现在,还有人正陆陆续续从城外进来,多半是离得太远,即便是见了旨意便即可赶来,前前后后也免不得耽搁了些时候。
“诶,慢些慢些,可不急着去行宫,咱家姑娘还得置办两身衣裳。”匆匆驶过的马车里传来急切的声音,然而马车已经从成衣铺门口经过,停在隔了一段路的地方。
马车帘子被掀开,一个中年妇人探头出来看了一眼,短短几息,身后就堵了几架马车,没法儿,妇人只得先让车夫将马车又往前赶了赶,以免拦着了其他人的路。
到拐角处避开了来往马车,妇人先下了马车,又回身掺着一罩着面纱的少女踩着脚凳下来,同马车里的人道:“老爷,您就先在马车里歇歇罢,妾陪着莹儿去选两身衣裳。”
“多带些银两,莹儿喜欢的都买了,咱们平日里也没机会来京城,下次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被留在马车里的人也不生气,反倒伸手递了个钱袋子出来。
妇人将钱袋子接过来,却没直接拿走,只取了两块儿银锭子,便将钱袋交还回去,“妾自己也有些银两,想来是够的,这些老爷还是自己留着。”
知晓自己妻子的性子,顾青山并未强求,目送着妻女走进成衣铺之后才靠回马车,微阖着眸子闭目养神。
行宫本只是接待外朝来使的地儿,皇帝忽然来这一遭,行宫里的人也猝不及防,张罗到前一日才看着妥贴了。
“诶,孙姐姐,你说这次来的大人们都带着家眷,是不是就有许多俊朗的公子会来?”看着不过十四五岁的一个小丫头面色泛红,满是憧憬地托腮看着对面忙碌的一个姐姐。
被唤作孙姐姐的姑娘抬眼,心中不忍太打击了小姑娘,又怕她心中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踌躇之后还是说:“便是满堂达官贵人,也不是咱们该肖想的,你只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就是,若存了妄念,可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妹妹。”
小丫头本就是看多了话本子,满脑子公子哥儿对小丫鬟一见钟情的情节,骤然被泼了冷水,自然不肯听进去,只碍着与孙姑娘关系亲近,不愿与她争论,垂眸没再多说。
孙姑娘手上差事眼见要赶不及做完,稍一分心就将这事情给忘了,没再操心小丫头这头,也成了一桩祸事的开端。
小丫头又坐了半晌,瞧着这些事情实在帮不上忙,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后道:“孙姐姐,你先忙着,我去院子里瞧瞧。”
“嗯,仔细别冲撞了客人。”孙姑娘随口应了一声,连头也没抬。
且说小丫头出了门便去找行宫一位老嬷嬷,她自没见过,只是听人说这位嬷嬷是在宫里伺候过贵人的,后来贵人遭了灾,才走了关系来这边躲清静。
刚一进门,屋子里的香气便呛了一鼻子,小丫头皱着眉头在面前抬手在眼前挥了两下,含糊不清地道:“嬷嬷,今儿来找你的人好多吧?”
老嬷嬷看着小丫头时却也皱了眉,看着很不满,“你来做什么?”
顾不得羞怯,小丫头脸红红地说:“嬷嬷,今日宴会上要遇见好多年轻的公子,我这不是私心里想着……想着为自己觅一位如意郎君么。”
“你这丫头倒是敢想。”嬷嬷横了她一眼,满是不置可否,这两日来找她的人是很多,无一不是想着巴上个有权有势的,却没一个想着能被娶回去。
稍有些家世的,哪个家里不是想着门当户对,怎么可能真让自家儿子将一个没名没姓的宫女带回家?
况且地方官员居多,如何向皇帝开口讨要宫女,若是人人都这样想,这一场宴会下来,行宫里姿色不差的宫女可就一个也剩不下了。
“有什么不敢想的,嬷嬷,人人都盼着做人上人,我不过是想为自己争一争,您就说帮不帮我就是了。”小丫头心意已决,半句劝也听不进去,只觉得嬷嬷是拦着她的荣华富贵了。
老嬷嬷是借着这事情揽些财不假,可也不是冷心的人,自然不忍这样一个小姑娘误入歧途,过分的野心除过害了她之外绝不会有别的好处了。
“这忙我老婆子不会帮的,你且去吧,别耽搁了我跟其他人做生意。”说完这一句,老嬷嬷背对着小丫头在桌前桌下,一个字也不愿多说的样子。
心有成竹的来,小丫头哪里想过自己会被拒绝,一时气得眼周红了一圈,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愤愤甩袖离去。
“哼,你们就是眼馋,等我做了主子,往后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的时候绝不念着你们!”到底是年纪小,小丫头也就只能想到这儿,更多的却想不到了。
至于真入了后宅,要经历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在小丫头看来都只是话本子罢了。
一架一架马车停在行宫门口,眼看着已经停出长长一串,后面的人下了马车还要再走大半条街,更不要说来的更晚一些的。
“哎——”
“你做什么?”刚要下马车,燕王府的马车却越过这一长串的马车,直接往最前面去,有人没留意到马车前面的徽记,伸手想要阻拦,被身边人一把拽住。
被拦着的人还有些不愤,回头便道:“你拦我做什么,这前面分明已经停满了,他到前面岂不是要挡着路了?”
“啧,小声些。”拦着他的人恨铁不成钢地在这人手臂上拧了一把,“那是燕王府的马车,前面必然留了位置了,难不成你还想着让燕王府的马车停在你的后面?”
这人顿时不说什么,甚至伸长了脖子去看已经行出一段路的马车,“原来是燕王府的,你怎么也不早些告诉我,要是被燕王听见了可怎么办?”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