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烟紧接着道：“既然是燕王府出来的丫头，自然是向着燕王府的，月隐说是在宫里当了娘娘，可就像诸位方才说的，燕王府‘只手遮天’，怀雅难不成会不知道月隐私通被发现之后会牵连燕王府，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拦着月隐？”
这话也有理有据，卫大人心中的天秤有些倾斜，他与苏楚陌虽然不是一派，却也清楚苏楚陌的为人，既然姜月隐身边有燕王府的人，那这孩子……
看出卫大人的动摇，长孙大人意识到不能再任由李昭烟带节奏，主动上前一步截断了话头，“那谁又说得准，王妃也说了，那丫头跟着姜氏已经有些时候，兴许就心软了呢？”
“兴许？”李昭烟唇角漾开一抹笑意，“长孙大人，您说了兴许，意思是您也说不准这事情到底怎么样了，看您方才来势汹汹的样子，我以为您有什么十拿九稳的证据呢。”
长孙大人被堵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正逢此时，卫嫔打发去找证人的人也回来了，一看见松鹤楼的境况先被吓了一跳，随即才道：“主子，奴婢照着您的吩咐去提人，只是看守的公公说须得见了皇上身边儿的人才行，否则谁去了也不能将人带走。”
闻言，在场一众人都看向皇帝，皇帝的目光却落在李昭烟身上，见她面无异变之后侧身同允公公道：“你去一趟，将人带来，正巧大家都在，也让事情有个分辨。”
允公公应声去了，松鹤楼一时间安静下来，见识过李昭烟的伶牙俐齿，每天再愿意往刀口上装，擎等着旁人出头。
李昭烟闲闲散散往后一靠，抬手将面前七分满的茶杯端起，在这边卫嫔的注视下呷了一口，神情慵懒，是卫嫔艳羡的上位者姿态。
只是想归想，卫嫔如今的身份却还不允许她轻视谁，于是多看了李昭烟两眼便低下头。
听着屏风另一边始终没有动静，李昭烟刚反应过来一般，提议道：“或许我医术不精，如今我师傅正在京城，不妨让他也来，诸位大人是否更容易相信一些？”
李昭烟说得坦荡，却好像是在说：“这事情我们问心无愧，今天谁来了也不能颠倒黑白，你们说我资历尚浅没见识过稀奇玩意儿，我师傅可走南闯北行踪不定，神医之名既然是你们给他，他的话你们总信。”
长孙大人已经不想再说什么，卫大人一心求的却就是一个答案，闻言拈了拈胡须，“若白神医肯来自然是最好的了。”
皇帝也跟着说：“燕王妃要是能说动白神医进宫便再好不过了，朕心知月隐的清白，诸位大人却是要讲证据，那咱们今日不妨就将事情完完全全摊开来讲，免得以后再有人拿这件事情说事。”
这话里内涵的是什么人，谁自己心里都有数，鹌鹑一般缄默不言。
李昭烟招手将站到檐下去的翠月唤来，侧身跟许氏说：“跟太后娘娘借个人，我这丫头一个人去，我担心她找不着回来的路，您找个人陪着去。”
许氏这时候显得好说话得很，当即便点了点头，指的也不是旁人，正是她身后的碧云。
这明显是要将事情闹大的样子，大臣们都没想到路是要一个女人，没了苏楚陌在京城给她撑腰时居然还能这么嚣张，顿时面面相觑，觉得小题大做了些。
然而这些人全然忘了，方才他们逼着皇帝将他们这一群外臣带到后宫时是如何的冠冕堂皇。
没安静多久，许氏似乎也是刚想起来，有些不确定地道：“既然白神医都要来了，太医院的太医们也一并叫过来吧，既然上一次确认药效时是他们诊的脉，也让他们看看是什么地方被人糊弄了。”
“这……”
若是答应了许氏的提议，这围观的人可就太多了，万一最后确定了那药是假的，他们这一群老臣的脸要往哪里放？
长孙大人尚在迟疑，皇帝当机立断地就答应了下来，“去太医院传话，叫今晨在场的太医都过来，治一治他们那瞎了的眼。”
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却也由此可以看出皇帝是真的生气了，毕竟在场的就有刘院判和其他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这话是连他们的面子也不给了。
然而此时却没人敢劝皇帝，谁呀不确定最后结果是什么，或许是李昭烟为了面子在强撑，稍后就会大义灭亲，或许是他们被人利用，因为空穴来风就丢了脸面，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
之后便再无一人开口了，大家心思各异地在位子上坐着，不时看看左右的人，以眼神简短地交流。
接证人的允公公早到一步，缓解了现场的气氛，只是在有人提议让李昭烟证明证人的药有问题时李昭烟却未答应。
“左右我师傅与太医们也要来，就等人到齐了再说吧，现在费这心力做什么，反正我说的话大家总要反驳两句的，也给大家省些时间。”李昭烟已经托着腮不顾形象地趴在了桌子上，这边看见的许氏却没丝毫不满。
卫嫔对李昭烟这不讲礼数的举止有些看不上眼，只是她没有开口的身份，只能徒劳地给自己找了不痛快。
李昭烟这话分明是在针对跟她争论过的几位大臣，大家心知肚明，却不愿再和李昭烟争论，以免失了身份。
又过小半个时辰白远易才到，此时的大臣们，证人以及太医都已经等了许久，见他之后无不是松了口气。
“白神医，您可算是到了，这儿有一味药——”刘院判当即便迎了上去，张口连珠炮一般说着眼下的情况。
白远易抬手让他安静下来，目光却落在屏风后，“怎么，见了为师不出来行礼？”
李昭烟已经快要睡着了，她坐的椅子本就是许氏特意吩咐人换过的，比之旁人的要舒适不少，太阳又柔柔地落在身上，也就卫嫔端着，姜月隐和许氏都靠在了椅背上。
听了白远易的话，李昭烟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让他隐隐约约看见个影子，应声道：“徒儿给师傅请安了。”
白远易不怎么明显地翻了个白眼，再看向刘院判时却全无异样，“你接着说。”
刘院判顿时有些受宠若惊，续着刚才被打断的话继续了起来，半点也没有说话被人打断的不满。
这边热热闹闹，苏楚陌却是奔波了一路好不容晕看见殷城。
不来不知道，对殷城的认知都停留在大家的言语中，看了才知道，殷城比大家认知的还要更荒凉一些，就连城门都破破烂烂，眼看着一伸手就能推倒的样子。
见苏楚陌面色一言难尽，罗枫有些窘迫，意识到自己一路上都沉浸在自己和苏楚陌一起赶路的欣喜中，忘了跟苏楚陌说明殷城的现状。
“城中知府前两年就带着妻妾离开了，大家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之后衙门便形同虚设，只是大家都相识多年，也一直没人做什么出格的事，久而久之便习惯了……”
“城中现在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苏楚陌一路上什么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想到殷城能到这个份上。
因着殷城的荒凉，先皇在位时就下旨免了殷城的税收，不想竟给了那狗官私逃的机会。
“不不不，城中的赵老爷是个大善人，平日里做些生意，也时常接济大家，自知府离开之后便是他勉强管着殷城大大小小的事情，只是他不常在城中，总是到处奔波的，便少不得有考虑不到的时候。”罗枫连连摆着手帮赵老爷解释。
苏楚陌却一下子将先前京城的商人与赵老爷联系在一起，那时候姜月隐刚怀孕，无意中吃到了殷城的商人带到京城的果干，对其很是喜爱，还给李昭烟留了些，李昭烟整日念叨，还骗着他尝了两口，他自然是记得的。
这么说，他们上次的怀疑是错的？总觉得什么地方对不上，苏楚陌眉心微蹙，问罗枫道：“大概两个月之前赵老爷是不是离开过殷城？”
既然是商人，当然不会像他们这样赶路，算上一路上林林总总停留的时间，两个月前正好。
罗枫对殷城显然很熟悉，闻言想也没想便摇头否认，“赵老爷已经有半年没离开过了，春季里摔伤了腿，还没好全呢。”
“那殷城其他人可有离开？”苏楚陌继续问。
“没有。”罗枫很是肯定地说，“赵老爷说过，他不出去的话其他人也不能出去，大家都仰仗着赵老爷讨日子，自然听他的话，这几个月多是挖挖草药种种庄稼，没有人出去做生意的。”
这就怪了，苏楚陌心中的谜团更大了些，毫无事干，那些人为什么要说自己是殷城的商贩呢，殷城并非什么富饶的地方，即便别人相信了，难道就能买了他们的东西么？
暂且将心事按下不提，苏楚陌拽了拽缰绳继续往前，心中却琢磨着到殷城之后务必让人将城内仔细探查一番，看能不能知道些什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