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眼前女子的姿色与柳如烟相差无几,甚至稍逊半分。
可她对于男人的吸引力却全然不是柳如烟这个雏儿能够相比的。
白给明显感觉到了身体的异常,但他的心境却出奇的平静。
作为一名自律的成年人,白给对于自己的七情六欲也有着极其严格的控制。
放纵可以。
但得分时间,场合,对象。
眼下这名女子突兀出现,不知从何处来,不明意图……白给对于她一无所知,所以哪怕对是国色天香,仙女下凡,白给也绝对不会与其动粗。
对方见到白给这一副坐怀不乱的模样,妩媚的杏花眼儿里面流露出一抹震撼,她拉上了自己的衣服,笑道:
“楚江王先前告诉奴家白大人从未修行过,此时才明白,原来白大人是藏得深。”
白给闻言心下骇然。
这女人……难道看出自己观想过那道剑影了?
连柳如烟这样的四境修行者都未能够看出,难道眼前这女子实力还在柳如烟之上?
即便如此,白给还是嘴硬道:
“可别乱说,我的确未曾修行,遇上两三个小毛贼还能过过手,真要是遇着了高手,分分钟就得给人摁在地上乱锤。”
苏有仙面色微僵,她眨了眨眼,心底讶然。
如果白给没有修行过,如何能够抵挡方才她施展的青媚术?
这世上,难道真有坐怀不乱柳下惠?
“姑娘,你……是奈何分派给我的影子?”
白给细细观察了苏有仙一番,此女身上确有柳如烟那样深不可测的气息,不过给人的压迫力更大。
他意识到了事情不大对。
因为完成了一件相对麻烦的悬赏,上面就给自己分派这么一名四境的高手做影子?
似乎了解到了白给的疑惑,苏有仙从袖间拿出了一张腰牌,上面以青铜与精铁打造,正面与白给所持有的玉佩相同,纹有无牙长舌鬼面,甚是可怖,而青铜佩的背后则刻下了一个‘奴’字。
“此佩与白大人身上的玉佩有相映的阵法,贴合的时候会让玉佩发出红光,白大人若是不信奴家所言,不妨一试。”
白给从那白净的手头接过了青铜佩,而后又拿出了自己的玉佩,二者一贴合,果然散发出了温热的红光,白给见此心底大呼神奇,旋即又将玉佩收回,青铜佩还给了苏有仙。
“我最近有些很麻烦的事情要处理,暂时去不了璟城。”
“白大人不必多言,丰南已同奴家讲过叶氏一事,此番趁着柳姑娘上了山,奴家才来此见见大人,若是有所吩咐,大人只需要将念力凝聚,注入玉佩之中,奴家手中的青铜佩自然会有所感应。”
白给闻言,心头越发觉得玄妙,试了试,当他凝聚念力融入玉佩,苏有仙细嫩掌间的青铜佩果然便会嗡嗡震动,频率极快。
“这东西可太有意思了。”
“对了……千面狐,你来山阳县几日了?”
苏有仙臻首微颔,柔声道:
“回大人的话,奴家来山阳县三日有余。”
白给闻言挑眉道:
“可曾见到一中年人,身高七尺,手中有一剑,剑柄冢虎文印,身上杀气很重。”
苏有仙低头回忆了片刻。
“有。”
“此人半个时辰前在山阳县南的张家村里,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还杀了几个村民。”
白给一听,眼神忽地锋利了起来。
“那人实力如何?”
苏有仙回道:
“四境中品,但身上杀气很重,该是某个势力的杀手。”
她话音落下后,白给沉默了一阵子。
“和你比较如何?”
苏有仙美眸中笑意盈盈。
“大人想要杀他?”
白给回道:
“刘纯管不了这事儿,所以只能奈何来管。”
苏有仙迈步至白给身后,指尖滑过白给的肩膀,轻轻拿捏,力度完美。
她嘴角微扬,声音带着丝丝慵倦道:
“那不知大人……是想要活的,还是想要死的?”
白给舒服地眯上了双目。
“活的更好,但如果太危险,或者不方便……杀了他也没有关系。”
苏有仙为白给按摩的动作停住,随后笑道:
“大人放心,奴家若是死了,还会有新的影子,不会影响大人公事,奈何最不缺的就是死士和女人。”
“那日北山亭中,大人舍身救柳姑娘一命,倒是让奴家对大人有些刮目相看……”
不知真心,或是假意。
苏有仙的语气撩人起来,白给却比方才镇定了太多。
同样手段的试探,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用。
“非要老实说来,那谈不上舍身相救,而是计算失误。”
淡淡语气让苏有仙美眸泛光,她知道,自己的青媚术再一次失效了。
这个男人,有点意思。
“大人心甘情愿为柳姑娘挡刀,甚至不顾性命,这也谈不上舍身相救?”
“谈不上。”
白给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水中映着他身后苏有仙的妩媚面颊,还有那双恢复平静的双目。
“那天我本来不应该挨这一刀。”
“我很怕死,非常怕死……所以即便我知道那一刀砍不到我的身上,但我还是胆怯了。”
“胆怯了,腿就抖,抖了的腿使不上力气,跑得慢了些,于是挨了一刀。”
苏有仙玉指轻轻划过白给的脊背,恰好是他伤痕的那一截。
“还痛吗?”她柔声问道。
白给回道:
“痛。”
“每晚都痛。”
苏有仙展颜一笑。
“柳姑娘快回来了,奴家先告退了,明日正午,大人可以去县衙旁的那条年久失修的无人老巷提人。”
…
温热的蒸汽冉冉升起,穿过了后山土石,弥漫在了山林深处,隐匿于草叶之间。
“你别急,心急喝不了热药。”
屋子里,白给拿着小蒲扇子煽动着炉中木炭。
没有药炉子,他只能拿锅熬。
米走尘坐在白给身边儿,一张面容苍白仿佛纸张,腹中的剧痛也让他额头满是汗珠。
他记得,自己八岁那年,母亲带着她在璟城明安巷口的那棵载烟斜渠畔的老槐树下看过一位道人,道人说他身上沾染了阴邪,于是煮了一碗苦涩无比的符水给他喝。
说来奇怪,那符水喝完之后,他虽然每过两三月会出现一阵子间断的胃痛,但除此之外也不再有其他症状了。
能吃,不恶心,去茅房也不会因为失血和久蹲而昏厥。
掉进那奇怪地方的体验,米走尘不想再来第二次。
“行了,去拿水温一温就能喝。”
“这药会暂时让你的食道打开,所以喝下以后,三个时辰之内,你不能食用任何东西,否则被撑开的食道皮肤破裂,你很可能会大出血,一命呜呼。”
米走尘闻言接过了白给递给他的中药,对着白给道了声谢,出去将药放在了搓衣台上,以井水敷之。
待药凉,他扬头饮下,咕噜声不断,很快药水见底,他苍白的面颊也变得红润了起来,忽地瞪眼,一口干呕,二口便将那些药全都吐了出来。
他嘴巴仿佛要脱臼,努力长大,眼中满是血丝。
白给与柳如烟站在一旁静静等待,过了片刻,米走尘又是一阵剧烈的干呕,嘴里竟然喷出了一个奇怪的圆袋子!
这带着污物的袋子几乎透明,内部白色粉末细碎,白给见此,面色沉重了下来。
看样子和粉末颗粒质地……是五石粉无疑了。
“这是……”
柳如烟久居宫中,对于江湖事不甚了解,但读过的书却是不少,自然认出了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她张大嘴,脸上已然写满了震惊!
“呕……”
二人愣神之间,米走尘又是几口,吐出了五个石皮袋子。
一共六袋五石粉。
他脱力,瘫倒在满是肮脏污物的草泥地上,一脸解脱之色。
白给去端来井水,对着五石粉一阵冲刷,将上面的污物冲洗干净,这才将这六个石皮袋子收检起来。
“白给……”
柳如烟刚要开口,却见白给对着她微微点头。
“柳姑娘无需多言,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言罢,白给偏头对着地上瘫倒的米走尘说道:
“如果你还想活命,最好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交代清楚。”
“否则就算是阿伟来了也救不了你。”
米走尘喘着粗气。
“恩公,阿伟是谁?”
白给回道:
“跟你没关系。”
“这五石粉,谁让你吞的?”
脱力的米走尘努力从地面上坐起来,觉得脑子一阵眩晕。
“敬寒。”
两个字脱口,他双眼一翻,便昏了过去。
……
春风入屠苏。
中年人右手提着剑,左手提着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隔着二十步的距离静静看着面前那妖媚的红衣女子。
斜阳正好,只是黄昏迟暮。
熄灭了灼热火焰的光,只有微微的热,沿着山,沿着地平线一路洒了过来,洒在了吴家村的村口。
吴家村在张家村东,二者相隔三里地,不过十分钟的脚程。
“你受了伤,再打下去必死无疑。”敬寒冷冷开口。
他同样受了伤。
但他的伤比对方的伤轻。
红衣女子仿佛听不见他的话,手中的子母剑依然紧握,红纱裙猎猎而动,鲜艳的颜色仿佛被血染红。
因为如此,不会有人看见她受伤,不会有人看见她流血。
“我这条命不值钱。”
苏有仙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艳然而凄然,但若有人细看,却又什么也看不见。
她往前踏步,影子随着斜阳的阴影快速移动。
这一次,那双万千风情的杏花眼中盛放了炽烈杀意!
敬寒眸中微动,身体快速后退。
他不想硬接这一剑。
可三步之后,他发现,二人之间的距离在被快速拉近!
“她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
敬寒骇然。
与先前二人之间的缠斗不同,这一次,苏有仙的速度快得有一些超乎他的想象!
“叮!”
一声清脆的声响。
敬寒气海神力涌动,身后一道鬼面浮现,青面獠牙,大口如血盆!
“果然是邪修。”
苏有仙幽幽一笑,纱裙忽扬,剑舞起,如梦如幻。
梨花落下,芬芳漫天,那片片梨花略过,随风起伏,覆盖了方圆十丈。
一片雪白的梨花花瓣划过了敬寒的鼻子,留下了一道殷红的血痕!
另一片梨花在春风无意吹拨下,飞烁向了敬寒的喉咙!
在这关键的刹那,敬寒猛得反应了过来!
可……为时已晚!
扑哧!
血水喷涌,他跪在地面,低头看着胸口的剑,满面难以置信。
“你竟……领悟了剑意?!”
苏有仙面颊苍白,一身香汗。
“十八年前,杀了个负心汉。后来回了村子,把他年少时为我栽的梨花树砍了。”
“梨花漫天的那一幕我忘不了,那时我的心便如那梨花一般。”
“其实不该和你说这些……你不懂。”
她拔出了剑,敬寒无力扑倒在地,气绝身亡。
……
“咕咕咕。”
“咕咕咕。”
罡三看着头顶盘旋的两个大白鸽,脸色错愕。
“不是说好每过半个时辰联系一次吗……先是鲁四神秘失去消息,现在头儿也不见了?”
“难道他们发现我上个月偷偷捡了一两银子?”
“不对,鲁四或许会怪我不请他吃饭……但头儿可不差这一两银子。”
“莫不是……他们遇害了?”
“不可能,不可能,罡三你不要瞎想,这么个破地方,以头儿的实力,肯定横着走,就算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打不过总还是能够逃走的。”
“而且头儿去的是两个破村子,里头都是些老弱病残,总不能在出村的时候,突然遇见一个从天而降的厉害高手,一剑把他杀了。”
嗯。
这么一想,罡三心中安定了许多。
“不管怎么说,我先把手里的事儿昨晚……哎哟!”
他正埋头思虑着,忽地撞着一人,他抬头,恶狠狠骂道:
“那个孙子,走路不长眼睛?!”
对方面像普通,边走还在边提裤子,衣服也没有穿好,一边儿扎在了裤头里,一边儿的布料又露在外面。
这年轻人被骂了之后停下了扎裤头的手,怔怔看着罡三。
“看什么看?”
“没见过……”
罡三话说到了一半,忽然停住,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年轻人。
刺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对方竟然……在不脱裤子的情况下,硬生生拿出了自己的大红内裤!
那年轻人盯着罡三,手持红内裤一步一步逼近,一脸认真道:
“我看你是茅房里头点灯……”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