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进墓园他管不了,但是如果要进墓地他还是得盘问登记,所以一边咒骂一边起身套上冰冷的羽绒服,拿起手电筒出门,对着刚从车上下来的男人道:“这里是私人领地,不能随便进的。”
“她还在里面?”
守墓人一听,应该是里面女人认识的人,再看对方衣着不菲,而且车子也是豪车,心想估计也是富人堆里的,便点头,“进去好一会儿了,你要进去的话得登记。”
他见那男人神色一黯,心里就开始琢磨他和那个女人的关系,只听对方说:“我不进去,就在这等。”
又是一个怪人,这么大冷天的就站在这里等,真是人傻钱多。守墓人祈祷等下可不要再来人了,这才又回到屋子里,可是怎么都睡不着,索性就坐在床上往远处看,隐约还能看见那女人白色衣裳的轮廓呢。
丁依依哭了一阵,心里好受多了,从地上捡起提包,拿出那张死亡申请单,填完这张单子后,那个叫叶念墨的人就真正意义的死亡了。
要和冬青就必须跨过这道坎,她是知道的,所以这次也一直逼着自己做决定,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做决定是一回事。
她从提包里拿出笔,笔尖刺在纸张上的时候却一直在抖,白纸周围很快就被点出了一些痕迹。
做不到,要亲自承认他的死亡,这比当初听到他失踪的消息更难以接受,一个不注意,笔尖从手上滑落,她急忙弯腰去捡,捡到了笔却掉了申请表,她一顿。
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皮鞋,冬青弯腰捡起申请表,只看了一眼后就对折好,再拿过她手里的笔一起放进包里。
他脱下手套,用暖烘烘的手去捂着丁依依已经冻得通红的手,边捂边道:“等等就暖了。”
丁依依不语,只是定定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这个她希望能够得到幸福的男人。
这辈子,没有叶念墨,她注定不会幸福,可是如果以她一人之力能够让挚友幸福,那她愿意。
冬青见她的手已经捂热,不似刚才冰冷,才把手套拿出来,仔仔细细的帮着套上了,手套有些大,套着难免往下掉。
丁依依主动牵着他的手,笑了,被冻得有些红的鼻尖动了动,像小兔子似得。
“这样就不会掉了。”
冬青一怔,神色渐暖,“好。”
车上,暖气开得很足,两人静静坐着,雨刷将挡风玻璃前的雾气刷开。
“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冬青先开口。
丁依依应了声,因为哭过,所以眼睛还有些肿,她便侧坐着遮挡。
“我和你已经过了唯爱情不可的年纪,说实话走到今天,一纸婚书意义并不大,只要两人能够在一起,你愿意让我照顾你,这就已经足够。
即便没有结婚,我们依旧可以相伴到老,到有一天你走不动,我也走不动的时候,我们一起携手去养老院,一起看夕阳,一起回忆。”
他掏出一个礼盒,打开,里面是两枚很简单的对戒,“即便是不结婚,你也愿意陪我走完下半辈子吗?”
丁依依伸出右手作为回应,虽然不发一言,但已经说明一切。
她发现右手食指上还带着和叶念墨的婚戒,对方已经付出太多,她不能永远都把一切抓在手里,一味的让对方退让。
她准备把食指的戒指拿出来,却被冬青阻止,他拿出尺寸较小的戒指套进她的中指,温声道:“有人说戒指戴在中指的意思是正在谈恋爱,我们就谈一辈子恋爱吧。”
知道丁依依和冬青并不打算举办婚礼,甚至酒席都不开,两人默默就算成事了,叶初晴觉得这太草率,连酒席都不开的话不像话,便打电话给叶水墨,让她也跟着劝劝。
叶水墨倒是松了口气,结婚证不领的话,那就意味着妈妈不需要做出申请爸爸死亡的事,人心都是肉长的,她知道这种想法自私,可没办法,要让妈妈承认爸爸死亡,那有多痛苦,她想都不敢想。
她想找到爸爸,至少要和他说这件事,可是除非对方主动联系她,否则她根本就不知道茫茫人海上哪去找。
叶念墨做事很谨慎,如果他不想让人知道的话,就连叶淼也探查不到。
两人找不到人,而时间却一晃到了腊八节。在叶家,一直有腊八所有女人一起做粥的习惯,当初是老夫人带着大家一起做,现在老夫人已经作古多年,夏一涵倒是接手一丝不苟的持续叶家这个传统。
四年前叶念墨生死不明,她受到太大的打击而远离他乡,去了国外算是定居,所以带大家吃腊八粥的习惯就落到了丁依依的头上。
一大早,丁依依就把叶水墨也叫来,和叶初晴三人在厨房里忙活,叶初晴做西点是大师,但是做中餐就一头雾水,直嚷着打下手就可以,不然今天谁都不用吃了。
叶博今天要上班,宋梦洁今天要回娘家,宋书豪现在身体不好,今天又要去医院体检,而老婆又是个不理会的,也不能带着宝贝到医院,就让宝贝先呆在叶家。
宝贝正在写作业,问道“老师让写腊八吃粥的由来。”
叶水墨之前还特地查过的,此时有机会也乐意卖弄学识:“相传,在古印度北部,即今天的尼泊尔南部,迦毗罗卫国有个净饭王,他有个儿子叫乔答摩?悉达多,年轻时就痛感人世生老病死的各种苦恼,发觉社会生活徒劳无益,并对婆罗门教的神权极为不满。
于是,在他29岁那年,合弃王族的豪华生活,出家修道,学练瑜珈,苦行6年,大约在公元前525年,一天,他在佛陀伽耶一株菩提树下,彻悟成道,并创立了佛教。史传,这一天正是中国的农历十二月初八日,由于他是释迦族人,后来佛教徒们尊称他是释迦牟尼,也即是释迦族圣人的意思。
据说在释迦牟尼成佛之前,曾经修苦行多年,饿得骨瘦如柴,决定不再苦行。这时遇见一个牧女,送他乳糜食用。他吃了乳糜,恢复了体力,便端坐在菩提树下入定,于十二月八日成道。夏历以十二月为腊月,所以十二月八日称作腊八。”
宝贝一撇嘴,“我就受不了饿肚子。”
三人一听乐了,丁依依把黑米江米黑豆葡萄干大枣糯米薏米莲子还有花生都放倒水里清洗。
“这腊八粥要好吃,就不能用天然气,得用煤炭和专门熬粥的砂锅慢慢的熬,然后要放冰糖而不是绵糖,这样才好吃。”
叶初晴笑:“以前哥哥在的时候,一到腊八,他就领着你到家里来吃,那时候你可以吃好大一碗。”
丁依依道:“是啊,如果还有机会,也想让他尝尝我的腊八粥。”
这话题有些沉重,两人都同时不语,沉默的把洗干净的材料放到砂锅里,叶水墨去花园起火烧腊八粥。
这起火是有技术的,她看着煤球里冒气,但就是不起火,心里觉得奇怪,本来是觉得好玩想上手,但现在也心灰意冷了。
“你啊,从小到大都没做过,当然做不来。”丁依依蹲下,把冒烟的煤球夹了一块出来,然后随手拿了一张报纸点燃,放进煤球了,等煤球起了浓烟后便用扇子闪开,火苗一下子就窜了出来,她这才夹起另外一块煤球压上去。
“哇哦。”
她笑,“我很小那会,家里有时候还是得烧煤的,那时候我很小,其他的做不懂,就只能帮你外公跑跑腿,烧煤球,有一次我看没火,就凑上近看,那煤球忽然窜出火苗,把我眉毛都烧掉了半边,后来被你外公教训了好长时间。”
叶水墨蹲着听,忽然冒出一句,“妈,你决定和冬青叔叔到国外定居吗?”
丁依依一怔,“水墨不希望我走么?”
后者点头,“我舍不得您。”
丁依依笑,想摸摸她,但又觉得手上刚摸了食材不合适,便改为拍她,“傻孩子。”
见她准备起身想走,叶水墨霍的一下起身,“妈,其实。”
“粥来拉,大家让开。”叶初晴抬着锅走出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丁依依赶紧去帮忙把砂锅弄平,一边分心问道:“水墨,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叶水墨不敢再说,随便扯了一句谎便走。
晚上,一家人围着吃了腊八粥,丁依依看叶水墨欲言又止的样子,知晓她心里有事,便在两人准备离开回家的时候叮嘱叶淼要多上心。
回家后,叶淼把带来的腊八粥放进冰箱里,叶水墨往楼上走,“我去洗澡。”
在浴室刚往浴缸里放满水,叶淼推开浴室门,热气往外跑。
他把人抱住,下巴搁置在白嫩的颈窝处,摩挲道:“妈说你今天神色不对,让我和你好好沟通。”
叶水墨叹气,“或许是我太任性了,也太有私心,总希望爸爸和妈妈能够破镜重圆,可是这样又觉得很对不起冬青叔叔。”
她的脸被雾气腾腾的水汽弄得红艳艳的,由里到外透着水润,叶淼侧头啄了一口,“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我们找不到爸爸,他或许根本就不愿意再见我们。”
“我可以。”叶淼眸色渐浓,卷长而漂亮的睫毛上沾了不少水雾,“或许他确实很厉害,但也小瞧了我。”
不再说这件事,他三下五除二就把面前人衣物除光,大义炳然道:“身上有煤炭的味道。”
“是吗?”叶水墨抬起手嗅了嗅,自己好像也闻到了,便转过身去拿精油。
雾气朦胧中,窄细的腰肢隐隐错错的,完美的身材比例一览无遗,如同凝脂般的雪白肌肤比白瓷钻还要冷白上那么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