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赵杰的一番话,刘国丈脸色阴晴不定,他隐隐觉得这年轻人说的不无道理。
贾垂在朝堂上经营多年,有不少文武大臣是他的心腹,而且很多人是他直接提拔上来的,禁军和三大营中掌权的人,全是他的门生故吏。
而且他本人又高居太师之位,能够走到这一步,岂会是庸人?
不久前他得到密报,贾垂要去位于京都城外的大将军府,并且带的随从不多,正好此时三大营中的将士要换防,城中兵力空虚,而禁军驻守在皇城外,离太师府非常的远。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刘国丈当即决定跟赵侍郎起兵诛杀贾氏一党,只要除去首恶贾垂,禁军和三大营的将士,自然不会做无谓的抵抗。到那时,皇权重新回到天子手中,四海宾服天下一统。
不过在举事之前,刘国丈曾到宫中,跟他女儿刘太后讲明利害,准备召外臣进京勤王。但是刘太后一口否决,坚决反对外臣进京。
无奈之下只好作罢,刘国丈心想凭借手中的力量,应该也能够除掉贾贼。
他摇了摇头将赵杰所说的话抛之脑后,望向巍峨壮观的皇城。
只要起兵除掉贾垂,这座皇城就要换主人了,天子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之主。不过在天子长大成人之前,大炎王朝的决策当然得有人做主,这个人自然是他刘国丈。
还没除去贾贼,刘国丈已经想好,如何对付赵侍郎,他可不愿意被人分权。
刘国丈经常出入皇宫,而且有刘太后的手谕,不用通报便能进宫,因此他翻身下马,径直走向皇城。
这些面白无须的家伙,不是太监还能是什么人?
刘国丈心中冷笑,说不定是那赵轩怕死,让他儿子过来做说客,想要劝我罢手。
他手下的卫士,看向那些白净的“太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不过刘国丈已经走进皇城之内,卫士们只好赶紧追过去?
宫女看见假太监,拖着荣莲扔到了花丛中。
“这些人果然是恶徒,那个怪人说的没错,恐怕这一切都是贾垂的计策。
荣…荣姐姐想要通知国丈爷,却不幸遇害。
我得赶紧去禀告太后娘娘,让她赶紧想想办法,否则等到贾垂过来,这皇城之内势必要死人…”
宫女刚想要逃开,不料却被人抓住,一只大手捂着她的嘴,然后锋利的刀刃割破了她的喉咙。
血液喷洒在鲜花上,白色的花儿红色的花儿,已然分不清楚…
做完这一切,那名假扮太监的禁军,扯下身上的太监衣服,露出明晃晃的甲胄。
他看到刘国丈领着人,向凤鸣宫走去,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慢慢的从花丛中站起来。
“统领,刘氏逆贼已经进去了,但是没见赵侍郎。
是现在关上城门,还是等一等?”
禁军统领舔了舔嘴唇道:“再等一会儿吧,贾大将军有命令,要将刘氏和赵氏一网打尽。”
“喏!”
凤鸣宫寝殿内,刘太后坐立不安,小天子看到母后焦急的模样,本来还想哭诉自己脖子疼,这会儿也不敢说了。
不停的有宫女太监进来,刘太后向他们询问情况,并且安排他们守在宫中各处,有什么变故立马过来禀告。
“太后娘娘,国丈爷过来了,在凤鸣宫外等着娘娘召见。”
一名小宫女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完了…爹爹进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管贾垂怀着什么心思,这个坑都得往里跳。
刘太后面色惨白,看向年幼的儿子,忽然喊道:“你们快服侍陛下回宫!”
“母后,我…朕不回去…”
刘太后厉声道:“这由不得你,不管宫中发生何事,你都不能离开太极殿!”
“可是母后,现在又没有朝会,朕待在太极殿做什么?”
“陛下,哀家不能告诉你为什么,陛下身系天下苍生,绝对不能够出事!
来人啊,服侍天子起驾!”
等到小天子离开寝殿,刘太后才派人召刘国丈进殿。
按照之前的计策,爹爹应该是跟赵大人一起过来,现在他一人进宫难道说出了什么变故?
不过…兴许事情还有转变的余地,刘太后目视殿门。
“老臣刘珩叩见太后娘娘!”
“平身!”
刘太后挥挥手,秉屏退宫女和太监,殿中只剩下他们父女二人。
刘太后直接开口道:“爹,你怎么现在才过来,而且赵侍郎怎么没跟你一起?”
“本来约好今天辰时进宫,但是赵侍郎麾下出现了叛徒,差点让其跑到贾垂面前告发。
赵侍郎暗中处理此事,耽搁了半天功夫,又要去整备人马,于是我便一人进宫,前来请天子诏书,等贾垂被押解过来!
而赵侍郎负责带兵夺取京都各个城门,控制住京都城的出入,防止三大营的兵卒闹事!”
刘太后心急如焚,急忙说道:“爹爹,宫中发生了一些变故,陛下…陛下他差点被宫女勒死,而且不知道谁教他要除掉贾垂,我感觉我们的计策出了纰漏。
很有可能…很有可能这是贾垂设下的圈套…”
刘国丈面色一变,脸上的肉颤抖一下,莫非真让赵轩之子言中?
“今日娘娘可曾派人出宫?那人现在何处!”
刘太后眉头紧皱:“难道爹爹没有见到她?”
刘国丈摇摇头道:“没有见到,我之所以得知此事,还是赵轩之子告诉我的。”
“赵轩之子?”刘太后有些茫然,此人又是谁,在此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也就是说爹爹没有见到我派去的人,而他又没有过来向我回报,莫非是出事了?”
刘太后神情慌乱,召进来一名宫女。
“你快去找到荣莲,让他速速来见哀家!”
“是,太后娘娘!”
小宫女匆匆离开,刘国丈继续说道:“据赵轩之子所说,今日在皇城门口当值的太监,是禁军假扮的。
如果他所言非虚,恐怕…我们已经落进贾垂的算计中。”
“爹爹你糊涂啊,既然知道守门太监是假扮的,那你就应该警觉这是贾垂的圈套,为什么还要进宫呢?”
刘太后咬着嘴唇,气得直发抖。
刘国丈恍然失措道:“铲除贾贼的机会千载难逢,一旦这次错过,恐怕…”
将自己所知道的事,通通的告诉刘国丈,后者仍然一意孤行要进宫,赵杰心忧父亲的安危,便没有多劝,立马赶往赵府。
老仆阿福见大少爷去而复返,十分的震惊。
“大…大少爷,你怎么又回来了?”
赵杰焦急的问道:“福伯,我爹还在府中吗?”
“在呢,不过…有一骑快马,声称是国丈府的人…”
阿福话音未落,赵杰火急火燎的跑到府中,刚好撞见赵轩披甲执锐,骑着高头大马。
“杰儿?我不是让你离开,你怎么还在这儿?”
赵轩气得不轻,他已经决定,无论生死也要报君恩,铲除奸贼甲垂。
赵杰离开之后,他便没有后顾之忧,可是现在儿子又回来了,这该如何是好?
“爹,你听我说!”赵杰上前两步,拽着赵轩的马缰绳,“爹,你们所谋划的事情,全在贾垂的算计中,他就是要你们动手,然后趁机剪掉天子的羽翼…”
赵轩冷哼道:“杰儿,爹还是那句话,无论是功成还是兵败,爹身为臣子必须为君王分忧解难。”
旁边这家伙,就是国丈府的人吧?赵杰冷冷地看着他,然后说道:“你是刘国丈派来的人?你家主人如今深陷险境,你不去为他解围吗?”
那人脸色一变,高声喝道:“你说什么?”
赵杰急着劝服父亲,懒得理他。
“爹,既然你要为君王分忧,首先得保证天子性命无虞吧!但是若因为你们起兵的缘故,将天子置于危险之中,这也是身为人臣的本分吗?”
“不…不可能!”赵轩不停的摇头,失口否认道,“我们的谋划,天子一点也不知道,即使我们兵败身亡,贾垂也无法牵扯到天子。”
“真的是这样吗?”赵杰想到那名宫女,然后苦笑道,“我在皇城门外,截住一名宫女,她是刘太后派过来,找你和刘国丈的。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她是来催你们尽快起事。她是宫里的,又是刘太后身边的人,她一旦失手被擒,以贾垂的手段和为人,将她变成天子的人,是非常容易的。
你还能说天子跟此事无关?”
赵轩瞠目结舌,他漏算了这一点,以贾垂的无耻说不定真会这样做。
赵杰继续说道:“而且今日皇城门口,当值的守门太监,是禁军扮成的,他们身披甲胄,他们控制着城门想要做什么,还用我多说吗?”
赵轩的兵刃差点脱手,禁军控制城门,是在等人进入皇城,然后围杀…
按照原定的计划,他是要跟刘国丈一起进宫,现在想来…不好,得赶紧去拦下刘国丈。
“义士,我们很有可能中计了,你快去通知你家主人,别让他进宫!”
赵杰摇头道:“晚了,我已经劝过他了,可是他一意孤行。这会儿应该进到宫中了,唉…”
国丈府的信使讥笑道:“你们父子二人胆小怕事,不敢举兵起事,居然还想拦住我家主人,告辞!”
“义士…”赵轩是一个聪明人,通过赵杰的一番分析,他觉得现在起事徒添伤亡,还会让天子深陷险境。
可是国丈府的信使,笃定赵氏父子胆小怕事,不愿跟他们多说,拍马离开。
“杰儿,你所说的可是真的?”
赵杰咬牙道:“我刚才所说的一切,没有半句假话!”
赵轩握紧兵刃,他冷静地思索一番,低声说道:“现如今刘国丈已经进宫,不管接下来起事与否,主动权都握在贾垂手中。
按照你所说,贾垂很有可能,把那名宫女,推脱到天子身上,如此一来,天子危矣。”
赵杰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他爹赵轩似乎…还要起兵!
果然,赵轩举起手中的兵刃,低声吼道:“主辱臣死,我不能任由贾贼贾垂欺辱天子!
杰儿,趁着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赶紧离开京都!”
赵杰猛地摇摇头道:“爹,我不会走的,除非你跟我一块走。”
赵轩怒目戟指道:“逆子,你非得气死为父不可?”
赵杰梗着脖子道:“爹也可以现在杀死我!”
太师府大门紧闭,街上行人络绎不绝,不过他们的脸色非常的难看,似乎很紧张。
远处,一座酒楼中,贾垂和贾佑才爷孙两人,靠在窗户边看向太师府。
“爷爷,不出你所料,刘国丈派兵埋伏的太师府,街上的行人也都是他麾下的兵扮成的。”
对此,贾垂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懒懒的点点头:“派兵去剿杀吧,一定要把声势搞大!”
“是,爷爷!”
“慢着,皇宫那边如何?”
贾佑才皱眉道:“已经提前部署好,守门的太监是禁军扮成的,等两个老贼进宫之后,便来个瓮中捉鳖。”
贾垂不耐烦地说道:“都这个时辰了,两个老家伙,早就进宫了吧?”
“这…这个刘老贼是进去了,但是赵老贼却没有动静。”
贾垂猛地睁开眼:“没有动静?赵轩他现在何处,你可知晓?”
“回爷爷的话,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赵府周围没有安插眼线。”
“混账东西,赵轩能指挥动的兵马不下万人,他才是这次起兵的主力,你不去盯好他,守住刘老贼有何用!”
贾垂怒火朝天,吓得贾佑才冷汗直流,小声的辩解道:“应该没事吧,事情已经成定局,这次能将小皇帝的羽翼剪除干净,随时可以废掉他,还能生出什么变故不可?”
贾垂刚要训斥他,一名兵卒匆匆走进来。
“太尉大人不好了…”
贾佑才横眉冷眼道:“什么叫我爷爷不好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混账东西,你给我住嘴!”贾垂气的恨不得抽他一顿,强忍下怒火,开口问道,“发生了何事,你赶快说!”
兵卒磕磕绊绊的说道:“赵…兵部侍郎赵轩,带兵出城了!”
贾佑才哈哈大笑道:“姓赵的果然没忍住,爷爷不用担心了,这下可以派兵围剿他!”
贾垂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你是说赵轩出城了?”
兵卒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