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如人生,人生如棋。
兄弟三人在棋盘上狭路相逢,狠狠地杀了几局,竟眨眼便至天黑。
宗政旭落下最后一子,看着已成定局的棋局,摇着头轻笑一声:“五弟何须让朕?”
宗政幽笑道:“皇兄说哪里的话,是皇兄棋高一着。”
“朕自己是个什么水平朕难道不清楚?”宗政旭笑了笑,抬头指着一旁观战的宗政潋,对他说,“你啊,就应该学你三哥,他可从来不会对朕手下留情,偏偏每次朕都输得心服口服,还不服不行,你说气人不气人。”
宗政幽也看了宗政潋一眼,道:“五哥的棋艺,从来是我们兄弟几人中最厉害的。”
宗政旭听到这话,没接下一句。
应该说,宗政潋不止棋艺是他们兄弟几人中最厉害的,就是其他方面,也是他们几人中最厉害的。
突地没了下棋的兴致,又见天色渐黑,宗政旭给李总管使了个眼色。
李总管心领神会,上前一步道:“皇上,您该喝药了。”
宗政旭微微蹙眉,露出一脸不悦的样子:“没看见朕在和燕王下棋吗?这种时候喝什么药。”
李总管道:“可是御医说了,万万不能误了喝药的时辰……”
宗政旭顿时板起脸来:“是御医说了算?还是朕说了算?”
“可是皇上,您的龙体……”
听见这些话,宗政潋和宗政幽相视一眼,一同起身道:“皇兄龙体要紧,这棋改日再下也一样。”
“如此……”宗政旭叹了口气,“也罢,那就改日再接着下吧。”
宗政潋和宗政幽行过礼,退出千秋殿。
此时月上柳梢,空气中带着一丝清爽的凉意。
站在千秋殿的门口极目望去,好似能看见整个上京一片灯火通明,如同天上的璀璨繁星。
宗政幽不由感慨一句:“真美。”
“美吗?”宗政潋目光淡淡扫视一眼,迈步下了阶梯,“站在高处看的东西,早已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不仰视,不俯瞰,你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东西。”
“我可没三哥想得那么通透。”宗政幽慢条斯理地跟着走了下去,“就像陈年的老酒装在一个不起眼的破坛子里,我为何要去在意它的坛子而不是它酒本身的味道?就像一个美人儿背后有一道刀疤,我为何放着绝色不看,偏要去看那些丑陋?但凡一样东西,我只需要看见它美的一面就好。至于它背后如何,谁在乎呢?”
宗政潋脚步一顿,褐眸微敛,眸中映着冰茫寒光。
眼里只看到这如画的江山,至于那背后万千百姓的水深火热,一点都不在乎吗?
“三哥,怎么停下了?”身后宗政幽的声音含笑,询问道。
宗政潋摇了摇头:“想到了一些人,想到了一些事。”
“哦?”宗政幽饶有兴致,“三哥能说说吗?”
宗政潋笑了笑,一句话带过:“不过是些陈年往事罢了。”
宗政幽颇有深意地看了宗政潋一眼,悠悠地接了句:“说起陈年往事,倒是突然想起若依那丫头了。”
宗政潋听到这话,脸色忽变,袖袍下一双手狠狠握拳、又缓缓松开,这回竟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淡淡地接了一句,好似没有一丝情绪。
宗政幽也没有再提,再提就显得太刻意了。
他话锋一转,漫不经意地说起了其他:“几年不见,这上京倒是越发热闹了。”
两人一路说着话,在宫门口分道扬镳。
宗政幽因为燕王府久无人住还没收拾出来,因此住在了京畿大驿站里,而那里与靖王府分隔在上京的两端。
宗政潋骑着马儿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先去城外纵横驰骋了一番,直感觉刮过脸颊的风将记忆吹散,他才骑着马,回了王府。
刚一回去,就见青山突地冒了出来,将盛安颜这一日来的举动一一汇报给了他听。
“王爷你不知道,当时在场的一干众人,全都吓得面无血色。后来小主子的奶娘一出来,说‘谁偷了糖’?众人这才明白,他们吃的只是糖,却险些没被吓破心肝儿。”
“后来王妃趁热打铁,一连下发了好几道命令,道道都在点子上。这会儿靖王府上上下下,只怕都在议论王妃呢。”
宗政潋听完这些不由有些头疼,却不得不说,换他来,他也会那么做。
就像升堂的时候,要先来顿杀威棒;就像在军营里,军官要跟新去的士兵立规矩……
盛安颜一没有背景,二没有威望,要想在王府里立足扎根,只有两种方法。
一个,就像她这样,自己给自己树立威信,恩威并施,让府上的人怕她、敬她、顺她。
另一个,是他给她撑腰。只要有他在一天,那么就没有人敢拿她怎么样。
说起来第二个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完全不需要盛安颜一个女子如此辛苦的自己打拼。
可是他护得了一时,如何护得了一世?
王府之中眼线众多,皇后那人眼里从来揉不得沙子。但凡他越是看重盛安颜,那盛安颜就越是在危险之中。
呼出了一口气,他抬起头看了眼卿暖阁方向,却转身,去了百花苑。
“去红叶那儿吧。”
“唉?”青山有些没搞懂。
他如此绘声绘色地把他们王妃的英勇事迹说给他们爷听,怎么他们爷就露出这么个表情?
宗政潋看着跟上来的青山,话锋一转,问说:“孙保信那边可审问出什么结果了?”
一说起这个,青山就顿时愁眉苦脸了:“都连着审了好多天了,鞭子都抽断了几根,可那孙保信也是嘴硬,硬是不肯松口一分。”
宗政潋听及此,微微蹙眉,旋即心念一动,松开了眉头。
“这件事,我来想办法。你派人把老五盯紧了,可别再犯上次的错误。”
青山摩擦了拳脚,一脸肃穆地道:“这次我亲自去盯着!”
不过……
他转过头看向宗政潋:“爷,那孙保信嘴巴可严实了,您真有办法让他开口说话?”
宗政潋淡淡一笑,神色煞是笃稳:“我没有,但有个人应该能。”
青山不解挠头:“咱们影卫里,还有这种能耐的人?”